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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凝视》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六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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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失踪了大半个月,楚灵的突然出现引起林熙的高度警觉,她绝不是回家那么简单,把时间选在今晚也别有用心,楚灵应该已经得知他被拘留的事了,这次回来多半和之前的命案有关。或许家里还藏着什么重要的证据,比如说那只塑料包裹,显然她还不知道东西已经被警察拿走了。

    在晚上,从小楼是看不见林中景象的,但林熙还是穿过斑驳的树影躲到离小楼最近的一棵粗壮大树的背后,探头注视着楚灵。后者显然察觉不到身后有人,只是象征性地扭头看了看四周便推门进去了。等门从里面被关上,林熙这才从树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踮起脚一路小跑到了门前,然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身细微边的风声,还有远处树叶摇曳的沙沙声。林熙在门外等了会,才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大门,小心翼翼地进入小楼。楚灵没有开灯,不知摸黑去了哪里?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为了不惊动对方林熙也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捕捉着被潮湿空气裹挟而来的细若游丝的声音,以此判断楚灵的位置。

    起初,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楚灵似乎也和他一样是静止不动的。突然,一连串细小的声音出现了,并迅速传入林熙耳中。那是开锁、推门和关门的声音,虽然对方竭力掩饰,但还是被寂静的黑暗放大了。他立刻立即看向右前方,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不过林熙清楚知道那里是书房。

    又是书房。上次苏月在书房慌慌张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今天楚灵又鬼鬼祟祟地去了那里,书房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林熙纳闷。可还来不及细想,机械转动的“咔咔”声便随之而来,这种声音似曾相识,好像电视剧里密室开启的声音。林熙终于明白书房乃至小楼的秘密所在了。

    此时,他的好奇冲破了理智的束缚,控制着双脚朝书房慢慢移动,黑暗已经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当林熙来到书房门口时,机械声停止了,周围又重归寂静。这一次他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一鼓作气推门进去了。

    正前方的黑暗中竖立着一个高大的长方形入口,正由内向外散发着浅白色微光。这个入口应该就是刚才机械声响起后打开的。林熙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机关入口,向下延伸的石阶,以及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简直就和电影里的地下密室一模一样,神秘、可怖。嗅着空气中潮腐的气息,感受从密道中涌出的阵阵寒意,林熙再次犹豫了,前进还是后退让他举棋不定。

    楚灵显然没想到会被人跟踪,因此并没将入口关闭,而她肯定已经进入密道,去往那个让林熙充满好奇的神秘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认定楚灵和李岩有关,也和天堂街的命案有关,因此她要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谜案真相的终点。想到这,林熙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一步步朝未知的前方走去。

    密道里很暗,每隔十几步才会有一盏精致的挂灯装在墙壁上,透明灯罩里如拇指般大小的灯泡向外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这种光只能照亮周围小部分的空间,剩下的都是比黑暗更深的颜色。

    密道的构造很简单,都是长长的没有岔道德直路,宽度大约可以并行两个林熙,坑洼的未经打磨的石头路面虽不平整却也不难走,因此只要一直前进就能轻松到达密道的尽头——那个神秘的地方。不知为何,林熙对这里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梦里走过一样。他能感觉到路面是向下倾斜的,越往深处空气就变得越潮湿,寒意也越来越浓。他抬起双手抱住肩膀,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

    走了大约四五分钟后,林熙被一道金属窄门挡住了去路,他知道那个神秘的地方终于到了。可是他再次犹豫了,他的每次犹豫都是一次艰难的选择,但每次选择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继续前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好奇彻底掌控了,情难自禁地伸手扭动门把,然后向前轻轻一推,门开了。

    林熙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默默地站着。他明白在这道不起眼的铁门背后,将是整段恐怖旅程的终点。忽然,他又想起了李岩的警告:对你而言往下才是真正的噩梦,是你无法承受的梦魇。

    周围的空气仿佛正在凝结。林熙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走了进去。顿时,双眸亮了起来,一股更深的寒意扑面而来。门的另一边是走廊,走道像被两侧灰白色墙壁夹扁似的又长又窄。隔着同等距离的墙面上方都装着一个精致的欧式金属挂灯,和通道里所见的一样。每盏挂灯的左下方各有一扇紧闭的铁门,共有六扇,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室中有六个房间。

    此外,除了墙壁上的六盏挂灯外,这里再没别的装饰了,甚至连窗户都没有。脚下还是坑洼的未经打磨的石头路面,走廊和通道一样都好像刚刚开凿完毕的洞穴,再加上冰冷的墙壁和铁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阴森的地下牢房。

    理智告诉林熙,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报警。可是,自踏入神秘入口的那刻起,理智已经不存在了,好奇已经彻底占据了大脑和身体。他甚至还在心里宽慰自己,就算楚灵和李岩真是同谋,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自己还是可以应付的。抱着侥幸心理,林熙再次迈动了脚步。

    他先是走到右手边的第一个房间前,手在冰冷的门把上停留了好几秒后才握了下去,然后向下一压,门没有上锁,立刻被打开了。在这里,每次迈步、每次开门、每次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林熙都需要深思,慢慢地,就连呼吸都仿佛遵循着某些固定规律似的。

    房间要比走廊暗一些,但这不影响林熙看清里面的每个角落,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房间正中的那样东西上时,立刻就后悔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了几秒,呼吸也没了踪影。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恢复过来,目光却像被牢牢攥紧似的无法从房间中央挪开。他看见那里摆着一张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冷汗已经从林熙得额头渗了出来,他的双眼瞪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准确地说那不是一个人,因为他的身上没有皮肉和内脏,从头到脚只留下一具森白的骸骨。林熙伸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可喉咙里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惊慌地逃出房间,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撞到了对面的另一扇铁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林熙冲过了虚掩的铁门,趔趄着跪在地上。他顾不得膝上热辣的痛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在他的视线越过面前洁白的床单后,再次落到一具白骨之上。这是第二具尸体。林熙像被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却来不及呼吸。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传来如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他拖着受伤的双腿,又艰难地从第二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廊里的温度还在不断降低,他可以看见从嘴里呼出的热气在面前淡化、消失,牙齿在上下碰撞。他经历了短暂的意识真空,然后像个刚被人救醒的溺水者拼命地呼吸着,脸色和床上的白骨一样惨白,毫无生气。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快逃,逃出去报警,可双腿却还在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动,就好像它们从来都不属于他。

    林熙觉得自己肯定疯了,才会走进第三个房间。这里和前面两个房间一样,床,洁白的床单,还有床单上完整的尸骨。林熙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灰色的双眸空洞而无神,他的目光在白骨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又木然地挪开,转身向外走去。受伤的膝盖让他走起路来更像一具丧尸。之后的三个房间林熙彻底麻木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似的,从一个房间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个,全然忘了楚灵的存在。

    来到第四个房间,林熙发现床上躺着的不再是一副白骨,而是一具赤裸的女尸。他一眼就认出了它,正是火化室丢失的第一具名叫安妮的尸体,也就是楚灵口中的孙家凝。由于没有任何防腐措施,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尸臭在这个封闭无风的环境里积蓄着,无处消散,变得越来越浓重。不过最让人惊恐的是尸体的嘴巴不见了,鼻尖下裸露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红色窟窿,细长的绛红色舌头从窟窿里耷拉出来,像一条扭动着爬出口腔的血蛇,恶心至极。

    第五个房间里放着苏娟赤裸的尸体,同安妮一样这具尸体也已开始腐烂,她的嘴还在,唯一不同的是双眼都被人剜去了,留下两个鸡蛋大小深陷的黑色窟窿。溢出眼眶的鲜血早已干涸,在脸颊上留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控诉着她的悲惨遭遇。林熙的茫然仿佛也在脸上干涸了,形成一张没有丝毫表情的冰冷面具。膝盖的疼痛早已和神经一样麻木了。他对着苏娟的尸体凝视许久,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漠然地转身离开,走向走廊尽头的第六个房间。

    站在房间门外,林熙空洞的眸子忽然跳动了一下,他察觉到前五个房间所蕴含的某种规律,如果推测准确,那第六个房间就真如李岩所说将是他无法承受的梦魇。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才推门走进去。一进房间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几乎将这里的尸臭味全部掩盖。这个房间比前五个亮,房间中央走两具尸体,一具在床上,另一具则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半跪在床边。这具动作诡异的尸体是失踪的ai,与安妮和苏娟的尸体相比她的尸体是完整的,只不过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她的动作林熙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其意,要是必须找出一个类比,可能就是正在伺候主人睡觉的奴仆。至于她为何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林熙不知道,也从没想过。

    几秒后,他的目光从ai身上缓缓移开落到床上,这应该是密室里的最后一具尸体,也是最重要的一具,就连放尸体的床也都与之前的不同。这是一张更加宽大的床,除了洁白床单外,四周还挂着粉色半透明的薄纱床幔。床上似乎还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因此,林熙无法看清躺在容器里的人是谁?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更加痛苦。这就是进门前的推测,失踪的尸体都已找到,失踪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

    林熙又静止了几秒钟才走过去,伸手撩开薄纱,动作很轻,像是担心吵醒了正在床上熟睡的人。床上的透明容器是一个巨大、密封的长方体玻璃柜,里面的尸体被浸泡在某种透明的液体之中。当他看见尸体的那瞬间,胃里终于有了反应。他用力捂住嘴巴,泪水从眼角滑落,沿着瘦削的脸颊淌到手背上。他终于找到她了。这张几乎看不清样貌的脸,却被林熙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的脸上有安妮的嘴和苏娟的眼睛,它们被人用肉色细线沿皮肤边缘缝了上去,除此之外被缝上去的还有鼻子、眉毛和耳朵,他甚至能清晰看见每一个缝合的针脚。这张如同打了补丁般拼凑而成的脸早已不是恐怖和恶心能形容的,它是人心最丑陋、最阴暗的部分,就像是城市下水道中最肮脏的淤泥。。

    林熙倒退着从床幔中走出来,然后一弯腰剧烈呕吐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窒息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把五脏六肺呕出来似的。他一直都在帮助警方寻找她们,为她们背负所有的怀疑,可谁曾想她们居然离自己那么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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