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以及白织灯映照下更显苍白的皮肤。眨了一下眼睛，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陈渡试图活动身体，但随之而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好痛！这是陈渡唯一的感受。他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确认眼前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左眼看不见了，但他并没有惊慌。右眼的余光瞥见白色的床单，他确认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左眼应该是受了伤。
“醒了？”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带着平淡的语调传入陈渡的耳中，他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主人。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少女的面孔出现在陈渡的视野里。
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少女轻蹙眉头，看着陈渡呆滞的双眼，若有所思。
“你的伤势有些严重，先休息吧。”少女的语调依旧平淡，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疑虑，虽然沉静的如水的表情将这丝疑虑藏的很好，但陈渡只是一眼就洞见了这丝潜藏的情绪。他的大脑虽然有些混乱，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但从养成的察言观色的习惯还是让他从眼前少女的表情中觉察到一丝异样。
是的，战斗！他想起自己之前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因为一个愚蠢的举动受了很重的伤，之后胤城执法局的人来了，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陈渡大概弄清了状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他有些怅然，因为计划失败了，血清没有拿到。只是不知道萱姐怎么样了，她混进斩龙队有没有遇到危险……
陈渡忽然睁开双眼，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头顶的天花板是陌生的，身下的白色床单是陌生的，床边的柜子也是陌生的，这个房间都是陌生的。
我在哪里？陈渡看向站在病床两尺之外的少女，惊疑不定，他开始仔细打量对方。
苍白的皮肤，精致秀气的五官，略显蓬松的黑色短发……
是她！？
陈渡猛然坐起，竟一时忘记了疼痛。目光不断闪烁，空气随着陈渡一时的爆发强烈振动，身下的木床嘎吱作响。确认少女的身份后，他立马恢复了警觉，肌肉条件反射般紧缩。
终究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陈渡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陈渡当然认识眼前这个少女，只是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对方的脸。在偶然见识了对方的可怕后，他尽量躲着这个行事诡异的同学，但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好几次走在路上猛然回头都发现她跟在身后，但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很多时候都是光明正大地观察自己。陈渡不禁惊疑，难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吗？虽然每次细想之后都觉得不可能，但如果对方是“荆棘花”或者执法局的人……
她是敌人吗？但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她救了自己。陈渡直视少女的双眼，想要确认心中的猜想。
少女的眉梢微动，宝石般的瞳孔中绯红涌现，隐约可见螺旋纹理。
白炽灯的光线如水纹般震荡，室内景象逐渐模糊。陈渡双拳紧握，他非常清楚只是非常高明的念力运用，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就此发动攻势，但在大惊在下还是立刻做出了反应。陈渡蓄势已久，空气的波动越来越强烈，少女的短发和上衣飞舞起来，冲突看似不可避免。
“寂！”随着少女一声低喝，空气的波动骤然静止。
陈渡面沉如水，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对方，身体一动不动。
一直观察陈渡的少女有些惊讶，一瞬之间，她觉得对方像一只锁定目标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狮子。
“摄！”少女再次低喝，无形的念力潮水般袭向陈渡。
下一刻，陈渡眼睑低垂，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但马上又抬起头，双眼泛起猩红的色彩，漠然的眼神投向眼前的“敌人”，同时身体微曲，全身肌肉紧绷，带有嗜血气息般的狂暴元力骤然翻腾。
“果然是一样的狂化技能。”少女的语调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危险变化丝毫，她只是在观察陈渡此时的状态。片刻后，眼看陈渡将要暴起发难，少女神色凛然，伸出右手虚指陈渡的额头。
“净！”
冰冷的触觉从额头开始蔓延，陈渡不禁打了个寒颤，双眼中的猩红不再蔓延，而是渐渐变淡，最后消散。意识也开始冷静，情绪完全稳定后，冰冷的触感才慢慢消退，仿佛置身清澈的湖水中，日光透过水面洒在脸上，温暖逐渐遍及全身，让人不想睁开眼。
眼前的少年跪坐在床边，双眼半睁，眉宇间露出三分疲惫七分惬意，少女看在眼里，柳叶眉微微一扬，指尖从少年的额头上移开。
“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吗？陈渡同学，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少女的话悠然传入陈渡耳中。
“嗯，我明白了。”意识已经完全清醒，陈渡抬起头，再次注视少女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敌意。
“谢谢你，庄净同学。”陈渡轻声道：“这里是……”
“麦肯宁医院的监护室，在地下。”话音刚落，庄净转身向外。
她大概真的不是敌人吧！陈渡呼出一口气浊气，如是想到。
看着庄净即将到门口的背影，陈渡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庄净还差半步到门口时，他急忙站起身:“请等一下，请告诉我之后事情，萱姐她……”
“她伤得不重……”
咔嗞——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交流，门是从外面打开的，紫色狐狸装的女孩出现在门口。
“玛利亚，十二跟大婶跑掉了，我们一起画画吧！”皮皮一手拿着画册一手抱着皮球，仰头笑到。
陈渡看着盯着门口一脸兴奋的狐狸装女孩愣了一下，同时女孩也看到了他。皮皮惊喜地绕过庄净跑向他，手中的皮球已经掷了出去。
陈渡接住袭向自己面部的皮球，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傻笑的女孩，默然无语。他本不必受这么重的伤，现在这副样子也都是因为他当时下意识地扑上去想要救这个姑娘。这个只知道玩球的姑娘似乎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任何时候都是一脸童真的傻笑。
有点不正常啊，陈渡想到，他仔细看着皮皮，后者也睁大了眼睛看他。
“明，我们画画！”皮皮举起画板，向陈渡发出邀请。
陈渡张开嘴巴明显一怔，有些奇怪皮皮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叫“明”。
“皮皮，他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不要缠着他玩，他现在需要静养。”庄净摇头道：“我还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自己先画吧。”
皮皮摇头晃脑，帽子上的两只狐狸耳朵跟着晃动，嬉笑道：“玛利亚，明想跟我出去画画。”说话的同时拉着陈渡的手就向外走。
皮皮拉得很用力，陈渡害怕背后的伤口被牵动只能跟着迈动脚步，几步走到门口发现庄净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渡感觉很不自在，庄净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停下脚步，皮皮转过头去奇怪地看着他。陈渡迎上前方异样的眼神，试探性地问到：“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庄净答到，看白痴的眼神不知为何变成了揶揄。
“那……我可以出去吗？”陈渡继续干巴巴地问，脸上浮起尴尬的笑。“躺了那么久，想出去看看，”
“可以啊！”庄净眉梢轻挑，眼中的揶揄之色越发浓郁。
陈渡张口无言，片刻后终于憋出一句话：“萱姐呢？”
“在外面，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看看。”庄净眼中的笑意已经溢于言表，似乎在欣赏陈渡的窘态。
陈渡收敛了尬笑，眉头紧皱，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在认真思索庄岭怪异眼神的用意，直觉告诉他对方在嘲笑自己。即便已经确认对方不是敌人，但对于这个看似柔弱纯真的异性同学他始终很警惕。他亲眼见过对方的手段，清楚对方漂亮文静的外表下鲜有人知的另一面……
陈渡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的处境，看起来是庄岭救了自己，但难保对方没有别的目的，或许她早就发现了什么……对！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陈渡的面色发白，他调整好了状态，神色凛冽，直视庄净正色道：“说吧！你的条件！”
“嗯？”庄净一愣，陈渡的反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看着庄岭的反应，陈渡有些急躁道：“你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做什么！”
“啊？”庄净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片刻后嘴角上扬，一抹真实的笑容浮现，眼中的神色不知该说是嘲讽还是可怜。
似乎觉得眼前的尴尬情景很有趣，皮皮有模有样地学着庄岭的神态，面向陈渡微笑。
面对两张仿佛在说“可怜你是个白痴”的表情，陈渡有些不知所措，他涨红了脸，终于蹦出一个字：“你……”
“话说……”庄净撇了一眼陈渡涨红的脸，继续道：“你准备这副样子出去？”
嗯？陈渡下意识低头，他马上恍然大悟。是啊，自己真的是个白痴啊！从睁开眼的那刻起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其他人身上，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也难怪庄净的眼神那么怪异，陈渡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虽然没有穿衣服，但是缠满了绷带，至于下半身……还好，还有一条内裤……
陈渡的面部瞬间浮僵硬，窘迫不已，通红的脸上嘴角微动，却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他从未在人前如此裸露过，更何况面前是两个少女……
“呵呵！”一声冷笑，庄净离开房间，脚步声渐行渐远。
“哈哈！”一声嬉笑，皮皮跳出门框，消失不见。走廊里响起皮皮蹦蹦跳跳的声音，还有大声的叫喊：“玛利亚！明不想出门了！”
…………
很久以后，陈渡会时常想起这个尴尬的时刻，脸上总是挂着会心的微笑，也经常会想起那个少女，那个名字很特别还被她的伙伴们称为“玛利亚”的少女。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庄净，却是之后一切故事的真正开端，命运之线从此纠缠不清。
不只是他们，所有人都被时代的浪潮裹挟，被迫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