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菁,秋姐姐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你快用明冰刃再将它冻住。”
“如今暑气未尽,以气凝冰并不能撑得许久,更何况其脉相衰微,纵使我不惜内力,一日十数次为其固结伤口之冰,怕也不能再保她三日之命。”
“想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这小魔头,要你今日来咒秋姐姐死。”
“墨少侠,还烦请你再以气凝冰,保住秋姑娘的性命,在下定会好好报答于你。”
“可惜我对‘报答’二字毫无兴趣,只好驳了你这水阁少主的面子。”
“你”
秋言思的意识自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渐渐浮出,四周的话语声拥挤入耳,失了本来的语意。她忽然感觉肋下寒气透入身体,一时血液停滞,腑脏亦被冻结,惊悚之下她猛然挣开双眼,却只有刺眼的光亮漫成一片。
秋言思的手已探至身后,却摸不到本该插缚在腰后的刀柄。
“我的刀在哪里?”秋言思双目已能睹物,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之人的衣襟,直起上身,厉声质问道。然而力气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手一松,上身复又重重摔回车板之上。
李小红着实被吓了了一条,方才秋言思捉住她时,眼中所现的杀气,足以使她那张惊世绝艳的面容便得可怖。“姐姐莫急,刀在我这里。”李小红于车内寻刀之际平复了心内惊恐,寻得了自秋言思身上解下的双刀与一个布包,一并物归原主。
秋言思未接双刀,先将布包抢过细看,见其上所打之结与原先无异,似乎不曾被人打开,终于放下心来。秋言思眼含歉意地看着李小红道:“对不起,小红妹妹,我不是有意伤你,只是”
“秋姐姐必有难言苦衷,我并不想让你为难。”李小红打断秋言思道,“何况秋姐姐也没有伤到我。”李小红言毕微微一笑。
“我的伤”秋言思见肋下伤口綳条紧束,内里甚寒,当是凝血结冰,心道若非如此,她或许早已失血而亡。
“秋姐姐不必担心,前方不远的杏林中住着一位神医,我爷爷的医术有一多半还是蒙他所授,他必能治好你的伤。”李小红道。
秋言思点了点头,似是对此深信不疑,“无论如何,我都还不能死。”
“若不是我用真气将你的伤口冰封,你早已是死人一个,可见生死之事你怕是命不由己。”墨菁插话道,“不过我见你已气若游丝,以为必定命不久矣,不想你却突然苏醒,叫我很是吃惊。”
秋言思闻言一怔,看着墨菁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淡淡说道:“谢谢你,不过可惜我没有死,让你失望了。”
“你若真就这么死了才会叫我失望。”墨菁忽然露出狡黠之笑,“我可还等着听你揭晓谜底呢”
“秋姐姐,这位仇公子的明冰刃帮了大忙,小魔头所做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李小红插口截去墨菁话尾。
“多谢。”秋言思此时方将目光落在仇独身上。
仇独听秋言思语声客气到了疏远的地步,神情一黯,“若姑娘之伤能够无恙,在下便满足了。”
忽听车厢外驾车女子说道:“看来秋姑娘不甚领师弟你的情呢,可要师姐帮你一把?”
“车外是谁?”秋言思问李小红道。
不及李小红回话,车外女子便自行答道:“小女子乃明江水阁首徒月玉儿,你身边那个有话不敢明说的仇独,是我最不争气的师弟。”
仇独听月玉儿如此说,不禁有些赧然。
说话间马车已停,只听月玉儿惊呼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下车察看。秋言思虽身体虚弱,但也坚持随众人一同下车。
道路止于此处,众人对面仅有峭壁一面,不见一草一木,何来杏林。却听李小红说道:“就是此处,没有错,和我爷爷说的一模一样。”她让墨菁与仇独分向左右两侧探寻,但凡见到任何异状,即刻回禀。两人去了不久,便自远处传来仇独的呼喊之声。
秋言思身上带伤,行动最为迟缓,只能由李小红搀其一臂,踽踽而行,好不容易才到了仇独所在之处。原来仇独发现了一块石碑,上刻“春暖”二字,字形瘦劲,天骨遒美,如剑如戟。李小红赞道:“想不到那神医竟也是位书法大家,就此二字所蕴的‘瘦金体’笔力,便是与赵佶相较亦不遑多让。”
“我可不懂什么‘瘦金体’c‘胖银体’之类的,只是这‘春暖’二字中的‘春’字似乎写得不太对劲。”月玉儿说道。众人闻言皆向那“春”字看去,果然是与寻常不同,其下部‘日’字上窄下宽,第二笔一折之钩不在右下而居左上,似是上下倒置一般,只是这点异处若非细看,当真极难察觉。
“月姐姐眼力真好,一下子便看破了其中的机关。”李小红道,“姐姐且试着将那‘春’字之下的‘日’字掉个个儿来看看。”
月玉儿走到石碑之前,将手掌贴在下半边的“日”字之上,发觉此处背面有异,竟是一面可转石盘。月玉儿转动石盘,将“日”字上下掉过,忽听身旁山崖发出闷响,石块挪移,显出可容一人通过的一个洞口。
“妙极,妙极,这便是‘妙手回春’了,架设机关之人心思真是细巧。”李小红笑道。
“看来那位神医的性子倒和李逸仙有些相像,仅一个入口竟是如此的文饬巧饰。”墨菁言道。
众人自洞口鱼贯而入,其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后者将手搭于前者之肩,方能避免冲撞。墨菁位于队首,摸索石壁缓缓而行,其六识具强,时时提防着黑暗中或会发生的不测之变。如此行了二三里,已见前方出现亮光,墨菁步履加快,霎时豁然开朗,一片杏林已在眼前。
山谷四面皆为高崖,可屯风蓄雨,隔绝霜雪烈日,是以谷内四季温煦如春,暗处兼有泉涌,流出溪水如带,自杏林之中穿过。杏树所植甚密,长势茂盛,且不同外间,同株之上不同枝头或盛放杏花,或结出杏子,二者相映成趣,望去犹如霞被暮云,层层绯红间缀着点点金色余晖。
“世间竟有这样的人间仙境,莫不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月玉儿惊叹道。
李小红接话道:“据我爷爷说,此谷乃是由一位云游医者于百余年前发现,医者见谷中杏树遍植,水源充足,且气候宜人,适合培育珍贵草药,便于此结庐而居。我爷爷所识的便是那位云游医者的再传弟子,其医术青出于蓝,无愧神医之名。”
“若那人真是神医,理应悬壶济世,为何要避居于幽谷之中?”墨菁不屑道。
“大概是为了避开江湖纷扰吧”李小红道。
仇独一时口渴,便至溪边掬水来饮,手入溪水之中只觉水流暖暖,应是出自温泉。他将此事告知众人,李小红与月玉儿便也先后下手试探,皆感新奇不已。
一行人沿小径走入林中,所行未远,忽见一只猛兽踞在道路中央。此兽毛白胜雪,黑斑遍体,闭目蹲坐,如锏长尾恣意左右甩动。李小红由于好奇不禁走上前去,那猛兽忽然睁开双眼,幽蓝瞳仁射出凛然杀气,激得李小红浑身一颤,慌忙躲到墨菁身后去了。
“老虎这里怎么会有老虎?”李小红惊魂未定。
“是雪豹。”秋言思道,“雪豹极为稀有,向来只在山峰雪顶间活动,我也只在天山上见过一二。而这一只毛色比一般雪豹更白,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深谷之中。”
“孽畜,想伤人么?”墨菁冲雪豹怒叱一声,手已按在背后剑柄之上。
“你快快收起杀意,莫要将它激怒了。雪豹行动迅疾,远胜武林高手,加之此处林深草密,你不一定斗得过它。”秋言思劝阻道。
谁知那雪豹对墨菁的挑衅之举视而不见,眼皮一垂,又现出惺忪睡意。它懒洋洋地转身而去,竟像是为墨菁等人引路一般。
秋言思见此豹似通人性,心中甚是诧异,“我们且跟上去”秋言思话至一半,只觉真气散逸,自伤口泄出,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得仇独自旁扶住。
“多谢。”秋言思轻轻挣开仇独双手,自行跟随雪豹而去。仇独原地怔了片刻,待得月玉儿走来在他脑后一拍,才猛然回过神来。
众人跟随雪豹来至杏林深处,只见一木牌之上写着两行字:“欲入此谷,栽杏五株。”而那雪豹以爪刨土,挖出五个浅坑,然后自又踞在一边,闭目养神。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墨菁问李小红道,“老爷子可有对你说过此地有这么一只奇怪的豹子看门?”
李小红摇摇头,“我不记得爷爷说过有关这头雪豹的事,不过看那木牌字迹,我猜它定是奉了神医之命在出题考校我们,答对之后才能带我们去见神医。”
“我们何须由它领路,自己去找那神医居处不行吗?”月玉儿道。
李小红又摇了摇头,“来的路上我已留心谷中地貌,见此谷围于四面绝壁之中,虽算不得广阔,但地势起伏变化很是复杂,加之杏林茂密足以障目,使人极易迷路其中。除此之外,我还发觉这片杏林的栽法似乎隐隐暗合奇门遁甲之数术,以地盘八方,布八门之阵,正北为休门,向东依次为生c伤c杜c景c死c惊c开七门。而在这八门之中应藏有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以合天盘之数,料想当是九处机关陷阱,其内或吉或凶,着实难测。据我推断,我们此时当是位于开门之内,冲星于西,是为一日千程之大吉,故有雪豹前来引路相助,若离此处闯入别门,便可能一步踏错而迷于局中,不仅再难离阵,更恐有性命之虞。”
“记得谷口机关,费尽心思便只为讨取‘妙手回春’这句口彩,可见这杏林之内的机关还不知要怎生厉害呢。”月玉儿说道,“看来我们真得拜托这只雪豹了。”月玉儿看了一眼踞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雪豹,见它忽然打了一个哈欠,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栽杏五株’算是什么题目,又如何作答?”仇独为难道,“总不能现在出谷去买杏苗,来回路途遥远,只怕时间耽搁一长,秋姑娘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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