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浓密而厚重。
像是盖久了的棉被，没有丝毫的蓬松感。
压抑，透不过气。
沈青站在大雾的中央，不知道要往哪去。
夜色仿佛泼墨，从四面八方“淋”下来。
周围温度很低，呼出的气好似能结冰一般。
有一种声音，像是来自无限高的天边，又像是来自脑内。
那声音在说：“往前走”
沈青机械的抬起脚步，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什么也看不见，他闭着眼睛，似乎不需要看见。
前面出现一道向上的阶梯，不知通向哪里。
沈青没有丝毫阻碍的抬起脚，一步步迈了上去。
阶梯很长很高。
如果从侧面去看移动中的沈青，会觉得周身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向上走。
脊柱笔直的没有一点弧度，身体没有重心。脑袋像断了一样耷拉下来，肩膀却高高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提着，强迫着。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忽然变得开阔，阶梯到头了。
沈青的肩膀松懈下来，头也抬了起来。只有眼睛还是闭着的。
周遭好似刮起了狂风，浓密的雾以极快的速度向身后退去。
雾散了。
沈青睁开眼睛。
所有的意识长久以来第一次回归，但他忘记了前尘后世。他木讷的站在那里，回忆不起来自己是谁，不明白一切发生的因果。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眉眼之间有那么一点点像沈青。那个人一身现代打扮，手里拿着一卷古籍，身后背着一个行囊。他时不时低头看着古籍，又抬头往天上看，似乎在等待什么。
沈青伸出手想碰触一下那个人，对方的样子没变，整体却飞快的向后移去，好似电影里逐渐放大的景深镜头。
下一个瞬间，无数个人出现。每一个眉眼之间都能找到跟沈青类似的地方。动作完全相同，但打扮却完全不同。
布袍的c长衫的c短打对襟的c甚至还有兽皮的，好似漫长的历史演变，每一个朝代寻一个人做代表。
而他们全都是沈青。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
全是自己。
沈青的脊背上在冒凉风。
忽然，好像听到什么统一的号令，所有的“自己”都转头看过来，目光接触，密密麻麻的眼睛开始渗血。
好像流泪一般，血划过脸颊，流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所有的“自己”忽然张开了嘴，嘴唇翁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一个字也听不清。
下一秒，眼前的人群忽然爆炸成一片血雾，淋了沈青满头满脸。
皮肤上清晰传来的灼烧感。
一阵狂风忽然袭来，血雾被吹散，一只硕大无比的月亮露了出来。
伴随着月亮而来的是恐惧，仿佛无孔不入，周身都被浸透了。
像是溺在海水里。
氧气被抽走了，浑身冰凉的发痛。
沈青好似一条上岸的鱼，张开嘴拼命的想要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喉咙发出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痛苦的跪了下去。
“看我”
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沈青被迫的抬起头来，面对着惨白惨白的月亮。
死人脸一样颜色的月亮，离面门咫尺之远，巨大的压迫感扼住喉咙口。
风箱一般的声音断了。
沈青跪倒在地上抬着头，失智一般的翻着白眼。
“这是你的宿命”
脑海里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但是沈青就快听不见了。
“你他娘的个龟儿子！”
沈青忽然睁开眼，眼前是自己的父亲，一脸怒意，反拿着扫帚在沈青身上招呼。
“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父亲下手很重，扫帚柄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子。
“让你读书！都他娘的读到狗肚子里了！考零分？一个大鸭蛋！交了钱供你读书你给整了个鸭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扫帚像雨一样落在身上，沈青伸手想挡，眼前却变了画面。
一群“白大褂”围着父亲，父亲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高悬的无影灯，手臂粗细的枕头，数不清的磁极贴片连着电线，贴在父亲的身上，周围是各种各样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看不懂的光波和英文版字符。
父亲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巨大的悲伤像是一直冰凉的手，狠狠握住沈青的心脏。
他张嘴想呼唤自己的父亲，眼前的画面却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漫天的黄沙飞舞，沙子像刀割一样抽在脸上，眼睛根本睁不开，鼻子里嘴里都是土的味道，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风终于停了，眼前出现了一座古城。
风沙侵蚀下的特有地貌，新月形的沙丘，残破的古城墙，一只骆驼队伍从城墙后面绕了出来。
父亲走在队伍里。
身上全是黄沙，衣服破烂不堪，双手被巨大的铁链子限制了自由。铁链的另一端拴在一匹骆驼身上。
父亲踉踉跄跄，汗水混着沙尘顺着脸颊往下淌，一道道的泥印子。嘴唇开裂的像是缺水的地表。父亲闭着眼睛。
沈青想朝父亲飞奔过去，脚下的沙子忽然变软，一点劲儿的都使不上，整个人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连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沉了底。
沈青从来没有感觉过那种疼痛，肺部被压强挤爆在胸腔里。眼前通红一片。
最后一丝氧气被抽走。
周身的痛感，像是被人用锤子从指尖开始，一点点锤烂。
沈青再次睁开眼。场景是夜晚。
排成两列的火把自眼前无限向前延伸开去。火把旁跪了一众人，统一的装束打扮，虔诚的四肢伏地，一动不动。
人群前面是一个祭坛，一个巨大的烧红的铜炉放在祭坛之上，铜炉周遭火光一片。
铜炉往下延伸了无数根管子，一个被绑住手脚的人悬吊在上面。
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出现在祭坛上，面具的形象是一个空心的圆环，中间刻了一个奇怪的字符。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子，伸手隔断了铜炉上的绳子。
绑住手脚的人瞬间坠落在铜炉之中，火红色的水光溅起来。
“滋啦”
刹那间化做蒸汽。
跪倒的众人开始争先去抢地上的管子，一脸贪婪的吮吸流出来的液体。
沈青呆立在原地。
抢着管子的众人忽然停住了动作，偏转过头，对着沈青所以在的位置，回眸一笑。
嘴角裂到耳根处，牙齿上全是血迹。
沈青被看的头皮一炸，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是幻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