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里人还是要我嫁给他,不过”
“不过什么?”荆玮这些天状态不佳,轻微的耳鸣让他头更痛了。
“你的女朋友,是叫苏雪吗?”
“提她做什么?”荆玮皱了皱眉。
“白正弘在调查她的事,有一天他约见了一个人,在他家里嘀嘀咕咕聊了半天,那天我待着无聊,也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偷听到了他们在密谋一件事,和苏雪有关。”
“什么?”荆玮急的要跳起来,“和苏雪有什么关系?”
“你冷静点儿,听我把话说完!”沈小姐拉她坐下,“苏雪的母亲和她情人死于车祸,我听他们讲的意思是说,其实本来就是单纯的车祸而已,但是他们要想办法把假的说成真的,想方设法把这场车祸和苏雪扯上关系,让一个人对她产生怀疑。”
“让谁怀疑?”荆玮觉得莫名其妙,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讲出来谁会信呢?反正自己肯定是第一个不信的。
“是要让她的姐姐相信这件事,只是我不知道苏雪的姐姐是谁。”
“苏雪的姐姐”荆玮直摇头,“我没听说她有个姐姐,只知道她母亲和那个情人貌似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没有人见过她啊,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也可能只是讹传。”
“那我就不知道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荆玮喝光了一杯酒,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企图捋清自己纷繁复杂的思绪。
白正弘企图在苏雪身上搞鬼,对荆玮是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他这么做的目的一定是针对另一个人,而且是认识苏雪的人。姐姐,这个姐姐指的是谁呢?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叶冰应该不能算,就算是叶冰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上当,那个叫小熊的护士和苏雪并不是很熟悉,荆玮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喜欢洪小天而已。
柳一?
他们是朋友,可又不太像朋友,而且现在也不再是朋友了。柳一认识苏雪的契机,是喝醉的柳一。洪小天救过柳一一次的契机,也是柳一被灌醉的事件。荆玮一直很奇怪柳一为什么后来和苏雪绝交,女孩子的想法他猜不透,如今想来,却似乎有了答案,但是不敢确定。
苏雪说,柳一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不想拖累她所以才和她绝交。荆玮理解不了这种情感,也觉得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可能是女孩子自己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他仅仅是要让自己平静的度过每一天就已经很吃力了,哪里有心情想那么多事情呢?
脑袋里很乱,荆玮又开始浑身上下不舒服。沈小姐拍拍他的肩,很是担心。
“着火了!快跑啊!”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整个会所开始乱套,人们尖叫着向外跑,荆玮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发现门居然被反锁了。
“怎么回事?”沈小姐慌了。
荆玮使劲儿踹了好几脚也踹不开,这间包房没有窗户,门和墙壁都是加厚的,大声喊救命也无济于事,外面早已乱作一团,根本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呼喊声。
荆玮用各种方法砸门也无济于事,烟雾已经渗入房间,他们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沈小姐早已被呛得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荆玮用水把衣服浸湿蒙住口鼻,拼了命的砸门。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很多很多事我还没有想通,苏雪还在家等着我回去,白正弘还活着,没人能为自己当年受到的非人折磨讨个说法,他绝不能这么死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能这样放弃。
门终于被撞开了,外面的火势越来越猛烈,荆玮查看了下沈小姐的状况,一时犹豫自己怎么才能带上她。只是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间,火焰已经蔓延开来,荆玮顾不上她了,挣扎着向外跑,一根被烧断的木头砸中了他的身体。他被压倒在地上,还是挣扎着向前爬。
他整个人瞬间被火焰淹没了,无尽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身,火势越来越大,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
苏雪,苏雪,苏雪,我必须要活下去,我必须要活下去的啊。
火焰灼烧着他,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就像一坨正在被烤化的冰,整个世界一点点的黑暗下来,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跟随着柳一来到这里的叶冰一直躲在外面观察着情况,整幢楼只有最顶层亮着灯光,她想要跟进去,又怕自己过于引人注目,分分钟就会被发现,所以只好在外面待着。
她有些不安,她不清楚柳一为什么要来白正弘这里,据她所知德律中学已经完全成了一盘散沙,有几个教师有犯罪嫌疑已经被郑少泽带走了。洪小天那边不知道进展的怎么样了,可能会有所收获吧,不然这些人怎么会如此快的崩盘。白正弘这个时候应该会选择跑路,但为什么却又要见柳一一面呢。柳一可能会遇到危险,想到这里,叶冰的心更慌了,洪小天不在身边,她无法冷静地去判断一些事情,现在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你会来。”白校长正在办公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见柳一进来,一点儿都不惊讶。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白校长笑眯眯的拿着一个好大的棉花糖蹲在柳一面前,温柔的看着她,二十年过去,那样的温柔依旧刻在柳一眼里。
柳一知道自己的本名叫什么,她被丢弃的时候包裹着她的小被子上粗糙地缝着生母为她取的名字。只是大家都习惯不叫彼此的姓氏,她自己便更不希望有谁提起,被遗弃的孩子说到底总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少了些什么,她在不会完整的写出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几个字之前,就早已模模糊糊地懂得了这个道理。唯有重新开始,彻底抛却过去的自己,才有重生的可能。
只是这被世人所嫉羡的幸福,放在当事人身上,却是那样的不清不楚,有苦说不出。
复杂的道理很小的时候就懂了,简单的道理却在长大后才懂。原来,不是改了名字抛却了记忆,就能迎来崭新的世界。这世界就是那个样子,无论你怎么改变自己,它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柳一懒得和他废话,她不敢相信苏雪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绝对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会干出这种事来。”白校长合上箱子,站起身来看着她,“可是你真的了解你的妹妹,到底是怎样的人吗?”
柳一脑袋一震,竟一时无言以对。
“大概只是因为她是这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你才会将心里面的天平向她倾斜,这我可以理解,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最要不得的,人总是会为这两个字做出许多愚蠢的事来。”
“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比你更强烈的想抓住自己的亲人,虽然母亲是那个样子,她也不想失去她。”论起语言这门功课,白正弘总是讲的比其他人有水准,“她为什么会和自己的父亲分开?因为一开始她母亲和情人死后,警方中有个人查出了问题,只不过当时办案人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死的是一个黑帮头目,也算是件好事。这个警察私下找到了苏雪的父亲,这事当然不是苏雪父亲干的,但是他毕竟是父亲,自己女儿近来状态不对,他不是察觉不出来。后来也不知是怎的,这件事到底还是被压下来了,她父亲本来就很狼狈了,自己的女儿又干出这种事,他当然不想再留她在身边,所以抛弃了她。”
“你有证据吗?”
白正弘耸肩:“有能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你这个做姐姐的还真得要亲手把她关进牢里不可?”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不用打哑谜了,我的事情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对于你,很多地方我还是一无所知。看你的架势是要跑路了,不管苏雪做没做过这件事,今天我都不能就这样让你走了。”
白正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道,“已经这么晚了呢。”
柳一站在门口,“不把事情讲清楚,你别想离开。”
“是,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在你心里面,苏雪还是很重要的,不然不可能因为我只是提了一句,你就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白正弘叹气,“柳一啊柳一,本以为你还有一点儿长进的。如果现在我和你说,我刚刚给你讲的,全都是我编造出来的故事,你会怎么想?”
柳一愣住了。
“人就是这样,会有思维上的弱点。如果我说这是真相,你肯定抱有怀疑态度,觉得我在骗你。如果我说我在讲故事,你反而会更倾向于我所说的就是真相。其实是是非非到底是怎样的,你大可直接去问苏雪,都不用特意跑到我这里来。可这就是你的弱点啊,你宁愿自己去猜测,宁愿相信别人说的话,也不愿意直接找当事人问个清楚。一切如我所料,你跑过来了。”
“什么?”柳一冷汗直冒,自己难道真的被耍了?
“你的一些事我早就知道的,虽然你也搞得我损失了不少东西,但是相对而言,我从你身上得到的更多。现如今虽然学校也关门了,但我总有办法活下去的。”白正弘长摘下眼镜,“不管怎么说,这些年谢谢你在我身边,一直”
“我对你而言,从来只有利用的价值,不是吗?”柳一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如果时光能倒退到过去,我宁愿做一个没人理没人养的孤儿!”
“你重视和苏雪的关系,这我能理解,毕竟她是你唯一的亲人嘛,可是她又带给了你什么呢?能给你今天这种优渥生活的人,是我,如果没有我,你算得了老几?”白正弘眼露凶光,“说不定你就会像荆玮一样,一辈子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成为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渣滓。”
“那又能怎样,一个人无论选择了怎样的活法,终究是自己来选的,而你有什么权力插手他人的人生?”
“你的人生已经被我插手了二十年,你,就是我亲手塑造出来的作品。”白正弘逼近她,“真的要多谢你,每次和你做那种事的时候,都会让我感觉自己依旧很年轻。”
柳一刚想有下一步的动作,却被白正弘抢了先机,他就势制住柳一,把她拖到门旁,将她的一只手拷在了水管上。
“你要干什么”柳一恐惧到声音颤抖。
“不干什么,我走了之后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有人来。”白校长掏出柳一包里的手机把它用力抛出窗外“你已经是个足够聪明的女孩了,但是这一次你真的很蠢。”
“放开我!”
“哦对了”白正弘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晚过后,苏雪和荆玮就会去天上做他们的神仙眷侣了。你刚才和我说你宁愿做一个孤儿,那么正好,我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你。”
“白正弘你杀了我!”柳一冲他吼道,“你杀了我求你别动他们,不要不要”
“我没有要杀你的理由,而且我也蛮希望你体会一下真正做孤儿的感觉。”
“你杀了我!”柳一使劲儿的挣扎着,尽管她知道这都是徒劳。
“你让我想起了黄洋。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姐姐的眼神,还有黄洋的惨叫声。”白正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回忆道,“她也是这个样子的,求救无门,垂死挣扎。”他狰笑着把杯里剩下的水浇在柳一脸上,“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人无非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无私,没有什么温情,所以我看到你们就觉得可笑得很,恨不得在额头上刻上好人这两个字给全世界人看,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每个人都是要生存下去的,为了生存为了,就会牺牲别人的,可惜你们太天真,不懂得这个道理。杀了你能换来什么?他们还是会死的,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再多搭上一条人命,因为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不不,不要!”柳一快要崩溃了。
“你知道什么叫之火,夜半歌声吗?这是一种艺术的象征。用来形容这对神仙眷侣再合适不过。荆玮这个人,被他睡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他以这个为生,可怜的是苏雪还要包容这样一个人。夜半歌声嘛,今晚你大概就会听到了,不过这个歌声可能不会很好听。有很多人明明没有那么惨,却总是唱一些撕心裂肺的歌,说起惨,难道我不算惨吗?软弱的人是没有机会活下去的,他们剩余的最后一点儿价值就是被利用,被伤害,被吞噬。”
白正弘冷冰冰的说完这些话,关掉办公室的灯,慢悠悠的走掉了。
大声喊叫也没用的,跟本不会有人来,难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吗?被黑暗笼罩的柳一害怕极了,办公室里空无一物,没有可以解开铐子的工具,她开始颤抖,她想起了那个时候被绑在床上,被电击后浑身颤抖到到失禁的荆玮,如果自己当初能认清这是作恶,那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什么都晚了,她会死在这里,苏雪和荆玮也会遭遇不测,一切都如白正弘期盼的那样,没人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间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柳一顾不上来人到底是谁,开始大喊着求救。
办公室的门被来人踢了几脚之后终于踢开,“柳一,你没事吧?”
来人是叶冰。
“我想办法,我想一想”叶冰又跑下去一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铁丝和钳子等工具,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撬开了手铐。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柳一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刚才是怎么了?我一直在外面,突然看到灯灭了还有点担心,那个混蛋开车出去之后我就更害怕,他走远之后我赶紧跑上来找你。”
“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怎么了?”
“快走!”柳一拉着叶冰就跑,“苏雪的电台节目还有半个小时结束,这个时候她一定在家里,必须赶在她节目结束之前回去找到她!快走!”
“赶不上的!开得再快至少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进市区!”
“不管了,必须去找她!”
怕柳一情绪过于激动,叶冰没有让她开车,她知道这一路会被罚的连渣都不剩,可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把车开的飞快。
“白正弘要害死他们,不是在苏雪家就是在荆玮工作的会所,会所人多眼杂的应该还好,没那么容易出事,但是苏雪一个人在家,我绝对放心不下!”
“不用说了。”叶冰死死的盯着前方,“我开车你放心。大爷的下次我要是再出门忘带手机我就是孙子!”
柳一根本不会担心叶冰的车技,她最担心的是这两个人的安危,死寂一般的车里,柳一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是她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如果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她也没有再活下去的价值了。
叶冰手心渗出了汗水,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不要多想,什么都不要顾虑,集中精力开车,务必要尽早赶回去。她现在无法向任何人求助,这种无所依靠的感觉又找上了她,就像当年失去女儿时一样。
还有十分钟就十一点整了,然而前方的路似乎仍旧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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