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下，两列士兵站在一处洞穴门口、眼神机警地像洞中看去。虽然洞穴里同样被注灵的石灯照得没有半点阴影，可这群士兵里总有几个人的目光锁在里面。
仿佛下一秒洞里就会出现某个人——
那名半个时辰前在东北方上层矿区被发现的逃犯。
作为下层矿区的顶部，往常这里只会有列车经过，士兵们也不会选择在这站岗。然而当得知了那名叫冯恩的逃犯已经从上层矿区乘车前来时，下层矿区超过一半的兵力都被部署到了这里，以期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将他抓住。
然而目标却迟迟未曾出现：不仅没有人影，甚至没有列车。空空的洞穴一片明亮，安静得像冬天的旷野、毫无将会有东西出现的征兆。
而士兵们仍然只是看着，默然不语地站在原地。
作为大明隐秘的命脉，能来看守这下层矿区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尽责职守的他们不会对命令抱有任何多余的疑问——直到发布命令的人发现异常。
“已经两个时辰了，大人。”
传令兵的这句报告江游已经听见了四次，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而是沉声下令：“继续监视，切勿擅离职守。”
“遵命。”
传令兵快步离开，江游沉默不语、目光锁在桌上的地图上——包括整个上渊地区在内，大明与渊交界地带的全貌被尽数描绘在这张图中。
上层矿区位于图的左侧，尚处在大明的国境之内；然而位于图右侧的下层矿区周围却一片深黑，几乎完全被渊包围的它与左侧只有一条细线相连：正是列车的轨道。
“冯恩确实在上面现身了，也就是说‘那个人’的情报确实是真的：那么冯恩就一定会来这里，一定会去渊里面……”
他死死地看着地图上的隧道：作为上下层矿区唯一的连接，它周边的地区已然被黑雾完全侵蚀，连道成境的驭灵者都不可能在里面活下来。
“你只有一条路，冯恩。”
——然而，对于冯恩来说其实并不止一条路。
现在，他正开着脱轨的列车车头在浓密的黑雾中高速行进着；黑暗里车灯全开也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不到两丈的范围；但这两丈的范围对于冯恩来说已经够用了，反正他也不是靠看来确定该往哪里开。
事实是：他已经闭上了双眼，手松松地握着操纵石。
前进，左转，右转：当手上的细微动作转化成整个车身的行动，才能发现冯恩此刻是如此的轻车熟路。
这片区域除了黑雾之外并非空无一物，无数的枯树乱石藏身于黑暗当中、只有灯光掠过时才能勉强看见轮廓；然而这节被冯恩驾驶的车头却一直没有和它们相撞：因为冯恩记得这里的一切。
毕竟，他十六年前就是在这里——在这片已经被深渊吞噬的地带——出生的。
手往左扳动半寸，整辆车头左转五尺、刚好避过一棵截断的树桩；直到现在，眼前的情况仍然与冯恩的记忆完全符合。如果记忆继续应验，那么再以当前的速度行驶一刻时间便能到达他的目的地：矿区下层。
那里正是开采玄晶之处。
之前在山下阁的时候，冯恩就听李墨提过这件事情；而在他从应天出发来到这里之前，墨无理也来找他谈过一次——关于上渊、矿场、玄晶和渊。
作为大明和渊之间的交界地带，上渊地区历来处于尴尬的境地：残留其中的黑潮至今没有办法排除，由此导致的天地荒芜、动物灭绝让当地的居民们难以维生；难以维生，也就没有办法负担起搬迁的代价。
一开始朝廷还在想办法从上渊地带疏散百姓，然而当他们发现被黑潮感染的人无法被治愈之后就决定放弃、而将人力财力转投在对黑潮的预防上面。修建长堤的计划便是在那时产生了雏形，而冯恩就是那众多被放弃的人当中的一个。
车颠簸了一下，冯恩知道那并不是树桩、石块或者其它的障碍物。毕竟他在靠着记忆行驶的同时也偶尔用灵识感知着车外的信息：从希声传来的感觉告诉他那是一颗头颅。
如果没有遇到王澄的话那就是他现在的模样——成为一具枯骨，被这里的黑暗掩埋。
不过这黑暗也并非没有尽头；一个时辰零两刻之后它渐渐有了变淡的迹象，不多时、淡淡的黑雾已经透出了前方远处的微光。
列车的能源刚好在此时消耗殆尽，虽然它的引擎本质上是灵器、但黑潮恰恰是灵的克星，意灵也好、器灵也好，全都会被它吞噬；这辆列车能坚持这么久也可以说是奇迹了。
然而当冯恩下车、唤出希声，处于黑雾中的它却并没有什么受影响的迹象。它的消音让低身前进的冯恩得以无声无息地走到黑雾边缘、暗中观察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一处和他之前所在的上层矿区同样的坑洞。洞窟上方同样被薄薄一层黑雾盖着、隐隐透出奶白色的石灯灯光；叮叮当当的挖掘声同样不绝于耳，频率低、而响声大。
很明显，这里的石头比上层矿区要难挖不少——或许这个矿坑就是一处玄晶的开采地。
然而冯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玄晶：他的目的地还要往下，穿过下层矿区、进入到真正属于“渊”的地带。
他知道自己在暴露行踪之后就一定会被围追堵截，各个地方都有人在等着自己，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决定走那些“必经之路”。
穿过黑雾弥漫的地带到达一处矿区，从这处矿区的某个矿洞一路向下就有办法能到达渊中——这便是他规划的路径，而眼前这个矿坑正是他前往深渊的最后一个关卡。
比起之前待了半个月的那个矿区这里的守卫明显严密不少：呼吸、心跳乃至于巡视的脚步声都无比厚重。
相反，这里的矿工数量却少了很多；在一阵清晰的探听之后冯恩确定这片矿区只有五名矿工，剩余十五人里则有十二名守卫和三名管理者。
“啧。”
冯恩有把握在一瞬间放倒五到八个人，但高于这个数目他就没办法一次解决了——这意味着会有人去通风报信，还会有人去封锁出口。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一个与他想法相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冯恩一愣、立即转头看去——
“这么吃惊？很真实，毕竟我之前是不辞而别。”
说出这句话的秦三正蹲坐在冯恩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