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位公子醒了。”小姑娘唯唯诺诺的站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半截玉臂从窗户边伸了出去，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残叶。
甘玉禾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齐司双眼被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记得自己中了埋伏，后来呢？
后来呢？
他仔细回想，那晚他受了重伤，倒在了一墙角下，有姑娘撑着伞问他是否安好，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姑娘穿着一袭淡青色衣裙，面纱蒙住了她的半张脸……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齐司撑着床坐了起来，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没人搭话。
他又道：“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会报答。”
依旧没人搭话。
齐司忍不住了，双眼被蒙了起来，有些不适应，他伸手，想拿掉布条，却被人阻止了。
那手很柔软，是个姑娘的手。
“别动。”甘玉禾按住了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拿开，“你的眼睛现在见不得光。”
声音像空旷的山林中流淌的泉水，很是空灵动听。
“谢谢姑娘提醒。”齐司抽出手，毕竟男女有别，他不能占了姑娘的便宜。
她说道：“我的手有脏东西？”
齐司连忙否认：“姑娘别误会，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甘玉禾轻笑一声：“也是，毕竟就算我手上有脏东西，你也是看不见的。”
他苦笑：“我这双眼睛要多久才能好？还是……”
眼睛有些冰凉，大概是敷着药。
甘玉禾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茶：“不用多久，三五天吧。”
还好，齐司松了口气。
“喝茶吗？”
“谢谢姑娘。”他往旁边伸手，茶杯递到了他手上，他喝了一口，茶已经有些凉了。
“好茶。”他笑道。
她说：“这茶叶是普普通通的茶叶，水也是普普通通的水，再说这茶凉了，口感可不甚好，怎就当得‘好茶’了？”
齐司笑着摇头：“若是以往，这茶当不上好茶，可是如今，我死里逃生，这茶又是恩人所赐，自然觉得茶香四溢，心里倍感亲切，说到底，不过心境不同了而已。”
“是么？”
齐司又道：“通俗而言，你若是快乐的，你看到的便是美好，你若是不快乐，看到的便是不堪。”
甘玉禾拿过他手中的空茶杯，转身离开：“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怎么了？”方慕离在她身后问道。
她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在叹气。”方慕离说道。
甘玉禾转过身，将药倒进碗里，缓缓说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吃过那么多食物，却仍然觉得自己未曾见过良辰美景，未曾品过美味佳肴。”
这番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方慕离却能懂她，郑重的向她许诺：“以后都会有的。”
可是她连“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有。
“抱歉啊，阿离。”甘玉禾很清楚，擅自救下齐司他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方慕离道：“你说他救过你一命，那便也是救了我一命，这次是还他了。”
齐司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反倒心静了下来，他细细回想，从韦淮布局开始，到他遭遇暗算被追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而他们所有人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毒，难道七煞阁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成，能来去无踪？
还是他忽略了什么细节。
有人逐渐走近，齐司收起思绪，听到敲门声后，赶紧应道：“姑娘请进。”
“你怎么就知道会是我？”甘玉禾端着药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身上有独特的香味。”这话说出来有些像调戏之言，齐司轻咳两声，“大概是姑娘身上带着的香囊吧。”
她放下碗，拿起腰间的香囊闻了下，淡淡的清香，尤其在这药香中几乎闻不出来。
“在下能否问一句姑娘芳名？”
“安禾。”
齐司还想要说什么，甘玉禾走上前去，抓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将二字写了下来。
细腻的触感，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香，齐司微窘，轻咳两声：“在下叫齐司。”
“我知道，南城齐家的独子。”甘玉禾松开了手，淡然说道，“前两年凑了回热闹，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你。”
她撒起谎来从来都是心安理得的模样。
“啊，这样啊。”
“药可以喝了。”
她把碗放到他手上，他一口气喝了下来，药很苦，他自小就怕苦味，于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张嘴。”她说。
他下意识张开嘴巴，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没一会儿，就尝到了满嘴甘甜。
“这是蜜饯。”她取过他手中的空碗，“公子便好生歇着吧。”
“安禾姑娘，我有一事……”
“有什么事待公子痊愈了再说吧。”甘玉禾不曾停下，直接推门离去。
屋内暖意晏然，却不知外面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甘玉禾进来房间时，只见到一黑影破窗而出，她问道：“是谁？”
方慕离关了窗户：“妙妙。”
妙妙，听到这个名字甘玉禾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是她带妙妙进了七煞阁，进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阁主让她来的。”方慕离看了她一眼，“怕是要旧伤添新伤了。”
甘玉禾苦笑一声。
这几天送饭送药来的是别的姑娘，大概是这家里的丫鬟，唯唯诺诺的，问什么都不回答，像是很怕他的样子，不过像他这样来路不明的男人，姑娘家害怕也属正常。
齐司摸索着出了门，一路跌跌撞撞，也没碰上一个人。
忽听笛子声响起，如泣似诉，又如细水长流。
他一路寻声而去。
突然声音骤停，甘玉禾看着他，开口问道：“谁带公子过来的？”
齐司笑了笑：“没人，我自己一人寻着这萧声来了。”
“公子命大，倒也没掉湖里淹死。”
他被呛了一声，也不恼，温声问道：“姑娘可否帮我带个消息给我家人？我受了伤在这里修养了两天，实在是怕家人担忧。”
不说别的，罗纱那丫头就定会闹翻天。
“不可。”
“为何？”齐司疑惑。
甘玉禾走上前去，抓起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上，一步步带着他往房间走去。
她道：“公子大概也知道，玄空大师前些日子受人袭击，中毒昏迷不醒，那韦家公子便将人接了过去照料。”
齐司沉默不语，玄空已死他是知道的，之所以如此对外声张，不过是韦淮的计谋，想要引蛇出洞。
却不料是他们进了局，遭人反杀。
人是她杀的，甘玉禾更是清楚玄空不可能还活着，也清楚这是个局，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局怕没那么简单。
她睨了他一眼，放慢步伐：“救了你的第二天，便听说韦家遭人袭击，伤亡惨重，玄空大师也遭受毒手不幸身亡，而赵家也在不停地找你，你与那晚的事定然脱不了关系，公子不妨猜一下，如此凶狠之事，会是何人所为？”
“七煞阁。”他停了下来，语气沉重，终有一天，他必定亲手为武林除害。
“疼。”她轻呼。
齐司立刻反应过来是他将姑娘的手抓疼了，忙松了手：“抱歉。”
甘玉禾摇了摇头，才想起他现在看不见，便再度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继续领着他前行，缓缓道：“江湖上人人都说七煞阁无恶不作，若是让他们知道是我将公子救了回来，我怕他们不会放过我全家。”
齐司听了很是有理，不免羞愧，他只顾自己，差点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惹下了杀身之祸。
“小心门槛。”她推开门，提醒了他一句，“公子好生歇着，明日公子的双眼便会痊愈，何须急于这一时？”
齐司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沉默片刻，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是他日姑娘遇上困难，可以到南城齐府找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甘玉禾看了他好一会，心里只道怕日后俩人相见，只会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了。
她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到他手上：“这香囊有安神的作用，公子拿着会好睡一些。”
或许是香囊起了作用，他这一夜无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