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30日
a市刑警大队会议室内，狭长的办公桌旁围坐着数十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坐在长桌一端的朱国明面色凝重地说：“天堂镇发生的连环凶杀案上级非常重视，但大半个月过去了我们却连凶手的边都没摸着。本来已经够丢人了，想不到昨天又出事了。”
他边说边气愤地拍着桌子。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短短一个月连续死了三个人，即使像他这种资历的老刑警也从未遇到过，沉重的精神压力使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周围的警察都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一通宣泄后，朱国明的气总算稍微消了点，他清了清发干的嗓门看向邹颜，“小邹，你来讲下昨天的案子。”
邹颜朝队长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容地说：“昨天本市又发生一起命案，相关资料已经分发到各位手中，在此我仅对案件作简单的介绍。本案死者是在家中被人用硬物猛击后脑，失血过多致死的。现场只找到死者一人的指纹，凶手行凶时应该戴着手套。地板上没有留下鞋印。家里只有卧室被翻得很乱，应该是凶手在找什么东西，而且不是金钱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经现场勘查可以排除入室盗窃抢劫的可能性。至于那样东西凶手是否找到不得而知，而这应该就是他的杀人动机。”
他一口气将案子的大体情况讲了一遍，刚说完就有人把话接了过去，“死者住在十六楼，凶手翻窗是不可能的，只能由正门进入死者家中，而门锁并没有被撬开或破坏的痕迹，说明他和死者很可能是熟人。”
趁着说话间隙，邹颜补充道：“门锁的问题我还特地请教过专家，那是近期颇为流行的一款安全系数极高的门锁，想要用工具不留痕迹地打开它绝不可能。如果忘带钥匙又没备用的话，就只能把整个门锁砸毁，所以这把锁虽然安全却也不容疏忽。”
“所以我认为应该逐一排查与死者有来往的熟人。”那人得出了结论。
“逐一排查？”邹颜马上摇了摇头，“别忘了他可是位医生，即使撇开身边的亲人朋友不算，光病人就不胜枚举。现在队里还有两起凶杀案未破，我们需要缩小调查范围，避免不必要的人员浪费，否则破案就会遥遥无期。”
朱国明认同地点了点头，“小邹说的对，同时调查三起命案，这是前所未有的艰巨任务。人员分配上我会再斟酌，我们决不能重蹈s市的覆辙。”
当听到s市在场的人纷纷面色一变，同为刑警的他们对s市刑警大队的遭遇感同身受。自从两年前轰动s市的两起大案后，整个警队都几乎被社会的舆论所淹没，原有的警队编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讽刺的是案件依旧没有太大进展，在连环绑架案的证人江浩自杀后，除了孙家凝以外的失踪女孩也都杳无音信了，案子渐渐石沉大海至今未破，s市刑警大队威严扫地。
邹颜看向朱国明，接过队长让他说下去的眼神，继续说道：“凶器是一块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黑色金属，像是抽象的艺术品，上面附着了已经凝固的血迹，除了指印外没留下指纹。死者倒毙的位置在卧室电脑桌前的座椅旁，他死前应该正坐在电脑前，而凶手就站在背后，和他一起看着电脑。技术部的同事还原了电脑中被删除的浏览记录，发现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一页文件，指了指印在上面的一张黑白照片。
其他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资料。片刻后有人问：“这个江影是什么人？怎么只有她的照片和名字？其他资料呢？”
“江影的情报正在搜集，会尽快给到各位。”
邹颜的话刚说完，身边冷不丁响起一个不太耳熟的声音，“她的情报我现在就可以提供一些。”
和其他人一样，邹颜也向这个声音投去疑惑的目光。说话的是坐在朱国明右手边的男警察，国字脸，浓眉大眼，样貌并不出众却一脸正气。邹颜皱了皱眉，他过于专注案情以至于没发现身边竟然多出一张陌生面孔，“你是？”
“不速之客。”那人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
“噢，忘了介绍。”朱国明似乎也才想起这个人，插话道：“这位是s市刑警大队的罗川，从今天起他会一起参与我们的调查。”
邹颜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客气地说：“我们好像还没沦落到需要别人施以援手的地步吧？”尤其对方还是s市刑警大队的人，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小邹。”朱国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罗川大度地报以浅笑，眼中迷蒙着一层看破世事的沧桑，“邹副队长，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显摆的。参与调查是我提出来的，因为s市刑警大队已经停止调查两年前的案子了，所以我想雪耻就只能来这里。”
“你们队的事我也早有耳闻。”邹颜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却又不肯定地问：“难道现在的案子与它有关？”
“这是我基于两个案子的共通点做出的判断。邹副队长，如果你的发言已经告一段落，那接下来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罗川说话时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风度，这让刚才出言不逊的邹颜脸颊发烫。他坐回座位，向对方回以一个友善的笑容说道：“请讲。”
“案件资料我已经祥读过几遍，共通点有四个。第一，那名叫孙家凝的受害人，她是两年前s市连环绑架案中唯一的幸存者。第二，天堂街末日酒吧的老板楚灵，也和两年前的工厂女尸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第三，昨天遇害的那名心理医生名叫严广霖，就职于a市养和医院，是两年前楚灵的主治医生。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江影。这两年我对她进行过深入调查，认为她才是所有案件的源头。”说到这，罗川打住了，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似乎想给他们点时间消化。
“小罗，坐下说。”朱国明轻拍他的手臂说道：“海峰是我的老朋友，自从你们队里出事后就再也没他的消息了，我也联络不上，他最近还好吗？”
“不好。”罗川坐回座位，沧桑的眼眸里忽然涌起悲伤，“自从队里出了事，以前的同事因为各种原因都被调走了，汪队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消沉。您也知道他是个很要强甚至有些固执的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离开刑警大队后他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垮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眼眶微微发红。
朱国明慈祥地看着他，像在看个失去父亲的悲伤的孩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上头申请把你调到这里来。”
“谢谢朱队。”罗川感激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和汪海峰一样的父亲的感觉，让人既尊敬又安心。不过他的眼中还是流露出异常坚定的神色，“但我还是想留在s市。”
朱国明并未因为他的拒绝有何不悦，反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他赞赏地点点头，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罗川拿起面前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了清嗓门继续说道：“江影因感情受挫于2014年9月在楚江边跳江自杀，年仅26岁。当时在场的只有她的男朋友张昊楠。这个男人脚踩两条船，同时还和楚灵交往着。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三个人都生活在b市，所以我又去那里进行了调查，但只是暗访，结果发现江影和张昊楠交往时其实是有男朋友的，名叫李岩。随后，我调查了江影的社会关系，除了这个李岩外其他都很正常，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姓名还有和江影交往过。当江影和张昊楠走到一起后，这个李岩也就跟着一起失踪了。”
凭着刑警特有的敏锐嗅觉，邹颜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你的意思这个李岩就是凶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川摆手，“之所以提起他是因为在过去的调查里我们始终没有涉及到这个人，他很神秘也很重要，我感觉在他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好了，我要说的暂时就这么多，今后一起办案还请大家多指教。”说完，他又看向朱国明，将话语权重新交到对方手里。
朱国明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低头翻了几页资料后朗声说道：“好，现在说另一件事。就在刚才技术组的同事在严广霖的电脑里意外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里面写着极为简短的两句话，从修改时间来看很可能是在他被害时写的。”说着看向左手边的年轻警察，“小陈，给大家念一下。”
“是。”小陈站起来，将文件拿到面前，“第一句，苏月危险。后面写着一行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但我们尚未联系到她。第二句，找到诊断报告。”说完，他将文件放下，坐回原位。
“苏月？”邹颜皱着眉头想了会，“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天堂街凶案的第二名受害者苏娟，好像有个妹妹就叫苏月。”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
“原来是她。”邹颜眉头一展露出恍然的神色，“严广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会意识到凶手要对他和苏月下毒手。只不过，诊断报告又是什么？写在里面应该也很重要吧？”
“这一点还不得而知。”小陈回答。
罗川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既然严广霖是养和医院的医生，那他说的诊断报告应该就是精神疾病方面的报告。难道和凶手有关？这倒让我想起楚灵也曾被他诊断出精神疾病，哦，就是末日酒吧的老板。”
“天堂街命案后，我们也去过末日酒吧，但酒吧早就停止营业了，也就没再追查下去。”邹颜说。
朱国明看了眼时间，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我们还是要把更多的时间用于调查中。现在布置任务，必须联系上苏月并把她带回来，这是命令。还有，找到严广霖所说的诊断报告。散会。”
一声令下，整个刑警大队立刻行动起来。开完会的第二天邹颜就联系上了苏月，可对方对他的态度却很冷淡，甚至有些冷漠，出乎所有人预料。她没有听从邹颜的劝告，而是继续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至于那是什么，她不肯说。一周后，2016年8月7日，一声怒斥从朱国明的办公室响起。
“你说什么？！和苏月失联了？！”朱国明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努力压低声音，但还是如乍雷一般震动了屋内屋外。
站在他面前的邹颜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小声说道：“是，是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络的？”
“昨天，但我一直都在联系她。苏月对警察成见很深，所以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她嫌我烦才没接电话……”
“哼，自作聪明！你没把苏月带回来不说，明知她有生命危险还这么不负责任，你真是……”朱国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
虽然是刑警队副队长，但邹颜对队长充满了敬畏，被一顿训斥后也只有静若寒蝉地站着。
“那你现在怎么知道来报告了？”朱国明又问。
“因为我刚才打通了苏月的电话，但接电话的是她的同居男友，他也和苏月失联了，所以我才觉得苏月可能真的出事了。”
“知道她的住址吗？”
“已经查到了。”
朱国明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立刻带人过去。”
闻言，邹颜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我们以什么名义去呢？并没有人报警，而且我们也不能肯定苏月就是在家里出事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对了，再带上一张搜查令，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调查。希望那里能留下线索。”
“搜查令？可这么短时间……”见队长又皱起了眉头，邹颜立刻就明白过来，赶忙说：“我懂了，马上去准备。”。
短短五分钟，邹颜便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然后带着四个人直奔苏月住处去了。路上，其中一名刑警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副队，这次过去如果对方问起我们是怎么知道苏月出事的，要怎么回答？”
这就是邹颜刚才在队长面前说的“名义”，他想了想说：“我刚才和苏月男友通话时用了她老板的身份，就说是她老板报的警吧。事态紧急，无法面面俱到。一会一定要仔细检查苏月的住处，希望还有线索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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