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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剑吟》正文 第三十九章:百年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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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匹马身负二人,竟也如闪电一般,疾且稳。

    杨明心眼见曹汜已是不支的样子,深恐从马上摔下,无可奈何却又小心翼翼的在身后抱住曹汜,青城峨嵋两派原也不远,明心曹汜二人已到了峨嵋山下。

    峨嵋山下,却见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尼,韶华已去,容貌之间竟也残存些青春时的风采,正站在一棵柳树之下,柳枝垂下来,竟比不过这老尼的愁丝。

    明心一眼便望见了老尼,喊道:“师父。”

    那老尼见明心平安归来,心中略略平静些,垂下的柳枝被秋风吹起,显出秋日的惨淡来,那老尼脸上的愁容也似被风吹散了一般,道:“明心,你终于回来了。咦,你怀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明心匆匆下了马,抱下曹汜道:“师父,你快救救他,他中了青城派的‘青萝拂衣’,现在恐已毒气攻心。”

    老尼道:“不行,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男人个个都是心如毒蝎,半点都碰不得的。”

    明心道:“师父,他不是坏人,是他救的徒儿的命,原是我中的毒,他替我吸了出来。”

    老尼脸上浮现出一种谁都不曾见过的神色,连明心与她朝夕相处,都未曾见过师父脸上出现如此狰狞的神色,道:“不行,此事万万不行。”

    明心道:“师父,徒儿求求你了,他如今已是毒气攻心,师父再不救他……”言语至此,反倒先流出眼泪来。

    老尼道:“既已毒气攻心,已然无药可救。”

    明心道:“师父,你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救他的。”

    老尼道:“别说已无药可救,纵然有救,师父我也绝不会再救任何一个臭男人,心儿,随我上山去吧。”

    明心抱住曹汜,道:“师父你不救他,我便不上山。”

    老尼道:“那好,你便在此地跪上一夜,好好想一想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想通了,便到山上无颜庵来找我。”

    明心再不搭言,只跪在山下,望着那老尼渐已远去。

    明心自言自语道:“曹大哥,我只道只有师父才可以救你,谁料竟是错了,倘若,你上青城山讨求解药,或许还有救。”

    月亮浮上了峨嵋山,弯弯的,像一道弯弯的柳叶,又如一道弯弯的黛眉,明心望那弯月,竟像煞了师父的皱纹。

    一阵遒劲的山风吹来,令人毛骨悚然,明心隐约还可听见曹汜的呼吸的声音,于是她知道,曹大哥还没有死。

    李白在《峨嵋山月歌》中曾吟道:“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曹汜别月霞之时,时属酷夏,如今万里扬鞭,入了蜀地,竟已是秋天,不远处老尼倚过的那棵柳树上的月亮飒飒而下,明心跪在地上,月亮下面的珍珠便一颗颗滚落下来。

    明心突然听见有人低低的喊:“明心。”声音细且微,在呼啸的山风之间,显得忽而清晰,忽而又被山风吞没,明心细辨那声音,竟是曹汜的声音,明心眼见曹汜醒来,道:“曹大哥,我们已到了峨嵋山上了。但是,师父他,却不肯救你。”

    曹汜见明心娇容之上,旧痕未逝,又添新痕,道:“明心小妹妹,阎罗王如肯收容我,我早死了几百次了。你放心,我可能只是连日奔波,身子乏了。”

    明心苦笑道:“你武功再高,却不知毒气攻心的厉害。也罢,你既醒了,我便想再和你说一会子话呢?”

    曹汜道:“小妹妹有什么话便说吧。”

    明心道:“你今日拿出的那青霞赤镖,可是青城派的信物。”

    曹汜道:“自然是的,我在一个地方碰见青城派的五六位前辈,都是那位薛枕风的徒弟,他们托我将此物转交于青城派掌门。”

    明心道:“噢,原来如此。”

    曹汜因想起一件事来,道:“如今青城派的掌门却是谁呀,还有,峨嵋派的掌门又是谁人。”

    明心道:“说起来,这青城派的掌门人,做得颇有些不是那么冠冕堂皇,那阮若虚武功原也不济,只是因为成了惊雷与裁云;两位前辈的乘龙快婿,也便一鸣冲天,成了青城一派的掌门。”

    原来这惊雷、裁云两位前辈正是那风云五侠中的雷云二位,膝下但有一个女儿叫做柯素嫱,阮若虚原是柯惊雷的首徒,也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曹汜道:“果真是乘龙快婿,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更加不明白,你师父原是峨嵋弟子,如何却做了尼姑?”

    明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跟从师父的时候,她便如此,后来我问她,她只是流泪,却不告诉我。”

    曹汜道:“伤心之人,必有伤心之事,或许你师父也是一番坎坷。”

    明心道:“她不肯替你解毒,你不怪她。”

    曹汜笑道:“怎么会呢?死生有命,更何况,你师父或许有她的苦衷。”曹汜想起自己所经历的许多人,杜衡钗、母亲、柏舟、紫菱夫人,她们都是无容师太同一代人,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故事的主题,都逃不过一个情字,然而与自己同代的这些人呢?

    二人言谈之间,均没有注意到无容师太不知何时已悄悄地站在二人面前,无容师太道:“明心,你肯不肯同我回去。”

    明心道:“你答应救曹大哥了。”

    无容道:“我二十年前便发过毒誓,今生绝不再救任何一个男人,否则,教我无容不得好死。”

    曹汜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听天由命了。”

    明心道:“好,曹大哥,咱们走,我一定要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夫,救你的命。”

    无容道:“明心,你竟肯为了这臭小子抛弃十五年来与你相依为命的师父。”

    明心道:“师父,徒儿不肖,可是,师父,你教过我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徒儿一时半日都不敢忘怀。”

    无容道:“你再敢狡辩,小心我一掌劈死他。”

    明心以剑抵颈,道:“你若杀了他,徒儿也要到阴曹地府去报答他。”

    无容道:“好,今日索性成全了你们两个。”言毕一掌向曹汜击出,另一只手却如闪电般抓住明心的手。

    明心眼见曹汜喷出一口黑色的血,却已昏厥在地,焉能不悲,对无容师太道:“师父,你为什么终究不肯放过他。”

    无容道:“明心,将它驮在马上,上山。”

    明心转悲为喜道:“师父,你终于肯救他了。”

    无容道:“师父哪里敢自毁誓言,我不过击了他一掌想要他的命而已,可惜这小子命大,你说他毒气攻心,倘若如此,青城峨嵋两地之间,他断不会活着见到我。”

    明心一惊,道:“怎么会呢?他明明已中了青城的‘青萝拂衣’,又使力击退了青城众人,如何能够不毒发攻心呢?”

    无容道:“你且将今日之事与我说个明白。”

    明心乃将今日青城山上所发生的一切一一告诉师父。她起初还嘱咐曹汜休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师父,只是怕惹起青城峨嵋两派的不快而已,如今见师父问起,如何敢有半点隐瞒。

    无容取出一粒丹药来,对明心道:“替你曹大哥服下。”

    明心听得无容言语,脸上一红,忸怩的接过丹药,塞入曹汜口中,半晌果见曹汜缓缓醒来。

    明心自是喜不自禁,道:“曹大哥,你醒了。”

    曹汜见那柳树之下的那个老尼正用和蔼的眼神望着他笑,哪里敢有半点怠慢,从床上爬下,跪在地上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

    无容道:“不须谢我,我倒有一事请教公子。”

    曹汜疑惑不解这无容师太何意,道:“师太有话尽管问。”

    无容道:“公子既然以剑法击退青城派的那帮贼子,如何却又无碍,那四露护心丸虽能止住毒气攻心之势,但最忌发力,却不知公子使的是何剑法?”

    曹汜道:“说来却也奇怪,我当时本已全省软绵无力,眼见明心妹妹落入那阮贼之手,信手一剑“妙玉挥禅”,谁知那剑之力道竟非我所能想象。

    无容道:“是了,我竟忘了,青城派的‘青萝拂衣’原不是一般的毒药,竟可耗散了人的内力,公子当时使的是全无内力之剑,自然无碍。只是公子以无力之剑,如何却有那般神威,对了,公子方才你那一剑叫做什么?”

    曹汜道:“妙玉挥禅。”

    无容惊道:“公子竟看红楼,可否将那一剑使于我看。”

    曹汜依言将那“妙玉挥禅”一招使出,原来这妙玉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中最堪怜的一个人物。“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曹汜此时内力刚刚恢复,只得以情驭剑。这一路之上所见所闻,素质这峨嵋一派虽不禁婚嫁,但既入道家,多是独老终身,想那妙玉本是佛门子弟,却偏偏喜欢上一个本不应该喜欢的怡红公子,欲蝉脱于尘世,却又偏无法逃离“终陷淖泥中”的下场,曹汜心念至此,那“妙玉挥禅”之中似有绝然出世的果断,那剑之中却又隐藏着万般情丝,一剑之力,令明心叹为观止。

    无容师太看着那一剑,则早已泪流满面,她原是定力极强之人,如何却为这少年普普通通的一剑勾出了眼泪。或者,她竟是为了曹汜的那一句“伤心之人,必有伤心之事,或许你师父也是一番坎坷”所动,无容师太,这个遁入空门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已很老了。她才四十多岁,在习武之人,这实在不应该在身上找到一点点衰老的迹象,但她却感觉得到额上已堆满了皱纹,乌发之中也添了几根银丝,虽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照过镜子,那个她做着韶华美梦之时每天的挚友,自从某一件事情之后,她就再没有照过镜子。

    她原以为她已经将那件事情忘记了,至少,她相信,她会将这件事情带进坟墓,但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她本身岂非隐藏了许许多多的秘密。

    她相信,令她突然想敞开心扉的,正是这个少年,这个以“妙玉挥禅”一剑攻破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的少年。

    明心突然发现今天的师父有一些陌生。师父待自己或慈爱,或严厉,从未曾如同今夜在峨嵋山下那样露出狰狞的面容,也从未曾像现在这样,用这样的似含着某种东西的眼光痴痴地望着一个少年。

    明心道:“师父,你怎么了?”

    无容师太这才发现自己有一些失态,她对曹汜说:“这位公子,刚才有些失态了,公子勿怪。”

    曹汜方才见这老尼痴痴的望着自己,也是怔住,以他的所经所历,自然可以发觉,那眼光之中藏着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故事,见无容师太方才自云失态,道:“师太太客气了,方才那一剑,请师太指教。”

    无容师太也是久阅江湖之人,自然可看出这少年的剑绝非凭内力使出,因道:“如果贫尼没有看走眼,公子方才那一剑似是源于太虚门。”

    曹汜道:“在下和太虚门的确有些渊源。”

    无容师太突然道:“明心,你知道师父当时为什么不肯救这个少年吗?”

    明心道:“不知道,师父原发过毒誓的。”

    无容师太道:“你可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发这个毒誓?”

    明心道:“不知道,师父倘若想告诉明心,便说吧。”

    无容师太一笑,道:“鬼精灵。”又转对曹汜道:“公子,今夜多有冒昧之处,请勿见怪。”

    曹汜道:“师太再如此说,就是折杀在下了,在下感激师太的大恩还来不及呢。”

    无容师太道:“贫尼所以如此,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贫尼今日见了公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公子久在江湖上走动,可曾见过一个略比你大些的女孩,至今日也应该有二十岁上下了。”

    曹汜心道:“我认识的女孩原也不少,但二十岁上下的却的确问曾见过,再说,天下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多的是。对了,太虚门的寒塘鹤影、冷月诗魂两位姐姐,便差不多。”因道:“师太说的那女孩有何特征,姓甚名谁?”

    明心接口道:“师父,可是你平日里常常提起过的那位清影姐姐。”

    无容师太道:“不错,如果没错,她应该姓柳。”

    曹汜道:“柳清影,这名字却似在何处听过一般。”

    无容师太道:“公子,你是说,你见过影儿。”

    曹汜方才只是意念之中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说过这名字一般,却哪里知道此人是谁,方才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此时却深为懊悔,道:“师太,对不起,晚辈从未见过此人,以后倘若晚辈碰见此人……”言语至此,却见无容师太如痴了一般,用手挟住曹汜的脖子,道:“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

    明心见曹汜脸已憋得通红,使劲拉住师父的手道:“师父,你怎么了?”

    无容师太又似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道:“公子,方才……”却已是泪如泉涌。

    曹汜知道这柳清影必是无容师太至亲之人,却彼此天涯海角,无容师太如此孤苦,无论做出什么事情,皆是情有可恕,因道:“师太放心,晚辈以后若遇到那位清影姐姐,一定劝她回到您身边。”

    明心道:“师父,你说的那位清影姐姐究竟是何人,明心记得我初知人事之时,你便曾对我说:‘清影与我离别之时,也只有你现在这么大,如今也该七八岁了。’那位清影姐姐……”

    无容师太道:“清影正是我的女儿。”

    明心与曹汜听闻之下,均是一惊,曹汜初闻得这无容师太提起清影,但见那言语神态,似已知道什么,但亲耳听见“清影正是我的女儿”这句话从无容师太口中说出,还是一诧,却想不到这峨嵋上竟有尼姑,而这尼姑竟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

    明心道:“师父,你怎么与那位清影姐姐离开的,又是谁有怎么狠心。”语声哽咽,显是替这位相依为命的师父悲哀,更是由师父想到了自己,自己一出生便跟这位无容师太住在一起,师父待自己固然如同母亲一般,但生母本便是无可替代的,却又是谁令自己与生母相离。

    曹汜自然明白这一老一少,所伤所感的乃是什么,因道:“我相信你们同母女各有团聚的那一日。”却又想起自己何尝不是从小便离开母亲的怀抱,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已是十六岁了,自然能够体味到二人的心情,只安慰了一句,却再不说话。

    曹汜与明心的心中此时均有一个相同的疑问:清影的父亲,这位无容师太年轻时的情郎又是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