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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剑吟》正文 第三十三章:木石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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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汜见蒋月霞脸上一片悲凄之色,道:“我竟害了他们。”

    曹汜不解何故,道:“霞儿,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蒋月霞道:“我只不过想让他们空绕几个圈子而已,孰料此处竟是机关密布,要了这位潇湘子和许多人的性命,尤其这位潇湘子,更是我的启蒙之人,今日竟死在我的手中。曹大哥,我没有料到,水火当真无情。”

    曹汜道:“无心为恶,恶而不罚。何况这本不是你的错,妹妹休太自责了。只是我怎么如坠云雾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月霞道:“你看这无锋残刃剑柄上写的什么?”

    曹汜先见那无锋剑柄上一面刻的是“水火无情”,另一面却是“无情有意”,又见那残刃剑上,一面是“木石有意”,另一面是“有意无情”。

    曹汜问:“这是何意?”

    蒋月霞道:“尝读《石头记》,对曹公评语道‘操木石之琴,发水火之音,公之智;断水火之弦,萌木石之叹,公之情’。曹大哥以为如何。”

    曹汜道:“好,评得切,洋洋一部《石头记》,无不尽于妹妹此言之中,木石有意,水火无情。不错,《石头记》所为者,不过借一个悲惨的爱情悲剧,作无情的揭露,而貌似无情之中,又藏了对这个人生的如痴如醉的爱,曹公地下有知,定不会有‘弦断有谁听’之叹。”

    蒋月霞道:“曹大哥谬赞了,只是,你如今可知道这十六个字的含义了。”

    曹汜道:“难道这位季前辈竟是以五行代五音。”

    蒋月霞道:“曹大哥果然聪明。”

    曹汜道:“不要羞辱我了,妹妹理论了半天,正如对牛弹琴一般,不过幸好这头牛不算特别的笨。”

    蒋月霞笑道:“曹大哥太自谦了,这位季前辈藏匿得太深了。”

    曹汜道:“妹妹却又如何发现的呢?”

    蒋月霞道:“我初时听了曹大哥讲的‘湘江水逝楚云飞’的故事,想见这位季前辈的为人,又依照那无锋残刃剑上琴谱,却觉得大违季前辈此时心境,倘若季前辈心存岳武穆之叹,就断然不会偃旗于香山,倘若这位季前辈思效陶渊明之志,又如何对得起那位江湘水女侠。”

    曹汜道:“妹妹高见,怪不得妹妹将那残刃剑抛给潇湘子的时候,嘱他且看仔细了,可叹这潇湘子枉弹了这么多年的琴,还是大俗人一个。”

    蒋月霞道:“我如今倒很想见见这位季前辈了。”

    曹汜道:“这木石,想是木金,代宫商之音,水火,必是角徵,无情有意,有意无情,是不是这角徵之音代宫商之音,而宫商之音又代角徵之音。”

    蒋月霞道:“正是如此,我们且依照这倒过来的琴谱循路前进。”

    二人依照蒋月霞所云之琴谱,一路果然畅通无阻,行了半日,突然觉得寒气逼人,蒋月霞道:“曹大哥,这条路不会有错吧。”

    曹汜道:“既然我们这一路畅通无阻,必不会错,我们且走下去试试。”

    蒋月霞依言行事,愈入内,寒气愈胜,但见甬道两壁上皆是晶莹剔透的冰柱,在这春日里见到冰柱,正如当日曹汜在冬日里见到桃花一样,令人赏心悦目,二人轻抚那冰柱,冰遇暖而融,沿二人手指滑下,二人反而不觉得冷了。

    山谷的尽头竟是一道石壁,二人均不曾料到。难道这季前辈煞费苦心,竟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不曾。

    石壁前面是矗立的几块石头,如锥状一般,弯弯曲曲的排列着,每一块石头尖端却似被宝剑削去。锥状的顶部却是平的。

    曹汜道:“这季前辈必是打了一道哑谜,却也奇怪。”

    蒋月霞道:“这几块石头立于石壁之前,煞是奇怪,必有玄机。”凝视半刻,笑道:“我明白了。”

    当下坐在地上,抚琴而奏,却是曹汜从未听到过的曲子,曲调平和宛如年幼稚童在院中柳荫之下听奶奶讲广寒宫中嫦娥姐姐的故事,却又似夫妇二人在田间劳作,嬉戏而笑。曹汜听那琴曲,宛如母亲拥着自己轻轻入睡,安详而静谧,不带一丝张扬之气。

    一曲而终,那道石壁缓缓从中分开,二人更觉寒气逼人,不觉打了个冷战,曹汜道:“妹妹方才弹的是何曲调,如何那般轻缓。”

    蒋月霞道:“正是那首《满江红》,只不过已经木石水火相易了。”

    曹汜道:“是了,石壁前面那些石头曲而无锋,竟是暗示要奏一遍那首无锋剑上的曲子,对牛弹琴,也便罢了,如今却要对石弹琴了。”

    蒋月霞道:“对石弹琴却又如何,岂不知木石有情,但凡一山一水,一木一石,皆有情意,我们以那无情之眼去看他们,自然无情。倘若我们以有情之心,友山水而偕木石,岂非天地同乐。”

    曹汜道:“妹妹说的虽然荒唐,却也有几分道理。”

    蒋月霞道:“荒谬便是荒谬,有理便是有理。曹大哥这话霞儿却不解了。”

    曹汜道:“既可无情有意,有意无情,便可有道无理,无理有道。”

    蒋月霞道:“曹大哥几时成了禅家了。”

    二人玩笑之间,却来到一个空旷的山谷,二人这才发现这寒气所源,却是两块晶莹如一汪绿水的巨石。令人诧异的巨石旁边,竟然丛生着无名的小花,曹汜不解,此处尚有如此耐寒之物,更加生于乱石之间。更让二人惊诧的是,两块巨石之上,却坐着两个人,两个已亡之人。

    二人仿佛已在这巨石之上坐了千百年似的,两双眼睛不知疲倦的对望着,曹汜倘若不是发现,二人对周边的事物毫无知觉,决计不会想到,二人竟是死人。

    但二人的地确确已是死人,正是那传遍江湖的“湘江水逝楚云飞。”蒋月霞惊讶的发现,二位年逾百龄的老人,竟丝毫不见衰老的迹象,更无半点死亡的影子。

    二人的目光是那么的深情,一者似苦苦等待,一者似脉脉含情。

    更不可思议的是,季楚云的面前竟放着一把古琴,季楚云双手抚于琴上。蒋月霞猜想,这季楚云不知道弹奏的可是那残刃剑上的曲子。

    而那江湘水的面容之上,留下数行清泪,为寒气所凝,在脸上结成冰珠,只是面容之间,却似藏着一丝酸酸的笑。

    曹汜与蒋月霞相顾而视,均留下两行眼泪,也为寒气冻住。

    曹汜道:“我去真真国时,曾听过这江湘水的踪迹,这位讲女侠一生浪迹天涯海角,一直都在寻找,寻找那片飞去的楚云。”

    蒋月霞道:“这位季前辈却仿佛一生都在等待,他坐在那块巨石上,弹奏着那首残刃剑上的曲子,等待着那片逝去的湘水坐到对面的那块巨石之上,聆听他的曲子。”

    曹汜道:“她寻找到了她,他也等待到了她,只是不知道,水云相逢之际,季前辈是生还是死?”

    蒋月霞突然一片伤感:“云是天上的云,水是地下的水,云在天上飞,水在地下流,恐怕只有云降而水,或水凝为云的那一天,云水才能一色一体。”

    曹汜安抚道:“最关键的是,云、水,这些美丽的事物,在这人间是不会消散的,云可飞,水可逝,但还是在彼此的视野之内,也许,这便已经够了。”

    蒋月霞突然道:“那么霞呢,我想云与霞,原本便是最短暂的东西,独有石头,却可永恒。”

    曹汜道:“妹妹别太伤感了,我想这水云之间必有一段很缠绵的故事,可惜却无人可以讲给我等听了。”

    蒋月霞道:“不会的,这把残刃剑会讲给我们,我相信,这把残刃剑上一定有一段泣血的故事。”

    曹汜道:“妹妹快将那首曲子弹给我听好吗?”

    蒋月霞道:“休慌,我们且先将二老埋葬了吧。”

    曹汜道:“霞儿,你看那块石头上刻着什么字呀?”曹汜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石上竟刻者字。

    二人看时,却是“乞掘地五尺,埋骨石下。”

    此时并无铁具,二人只得用剑掘地,说也奇怪,那山谷之中原应多石,而此处却全是松土,可笑无锋残刃之剑此时竟成了掘土的工具,季楚云前辈刻琴谱于剑上,自是想将二剑的戾气涤尽,只是不知道季前辈地下有知,倘若知道二剑作如此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二人固是剑道中的高手,但如此使剑,却未占半点便宜,费了两个时辰,一个足容水云二人的大坑方始筑成,蒋月霞突然觉得仿佛刺到坚硬的东西上,二人小心翼翼地将土掸尽,露出一个铁盒子来,二人打开看时,里面却是一块黄绸布,密密麻麻的似是地图模样。

    蒋月霞道:“这是什么?”

    曹汜突见那铁盒之底竟刻有四字,道是“藏金之所”。再看那地图之时,果有一处绣着金灿灿的一块,曹汜看那地图,正是香山地形。

    曹汜惊道:“这下开封百姓有救了,这地图所示竟是藏金之所,想是季前辈举事之后所遗之物。”

    蒋月霞淡淡道:“取之于民,今当用之于民,固是应该。”

    二人将那江湘水、季楚云一并季楚云手中的那把古琴合葬于墓冢之中,二人感念云水二人一生如此,不免嘘吁嗟叹一番。

    蒋月霞道:“你可有兴趣听一下残刃剑上的故事。”

    曹汜道:“求之不得,请妹妹为我试奏一遍。”

    蒋月霞道:“那好,你却要坐在那块石头上,我方能弹。”

    曹汜略一犹豫,道:“这却有趣。”言毕纵身跳上方才江湘水所坐的那块巨石。一坐上,但觉那石上凉气渗入肌骨,竟十分惬意,说不出的舒坦。

    蒋月霞抱了古琴,月影一纵,也跳上方才季楚云坐的那块绿石,坐下又将古琴摆好,玉指一拨,那琴声便起来了。

    那琴声似有一种魔力,不由得曹汜不落泪。琴曲之中不尽的思念犹如长江滚滚,无边的伤感又如落木萧萧,曹汜听得出,季楚云终前必是患了一种绝症,再出去寻找江湘水的可能,只有坐在这青石之上,日日弹奏这首曲子,等待江湘水的归来,曲中对初识时对江湘水的拒绝表达了无限的悔意,赞叹江湘水是再难寻到的红尘知己。

    而那位江湘水女侠呢?竭其一生的寻找,这季楚云究竟到了哪里,最终仿佛听到了琴声的召唤,这才豁然开朗,季楚云既是义军首领,自己对他本应该最了解的,他一定就在皇帝的身边,天子脚下。江湘水这才猛然回头,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回到了香山,并凭着那种情人独有的细腻与敏感,终于寻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但此时的情郎早已成为一朵陨落的云彩,变成了水珠,滚入那楚湘之地的江河里,去追逐那逝去的湘江之水去了。

    于是,江女侠悄悄地坐在季楚云对面的绿石上,江女侠知道,那是情郎专为自己而设,季楚云千里迢迢地从北海之滨寻回这两块寒冰绿玉,是不是想将自己的忧伤的眼神,凄楚的面容,消瘦的身躯完完全全地保留给江女侠看,对了,还有那一首曲子给自己的情人听,江女侠仿佛听到了“那无边落木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琴曲,坐在那绿石上,泪水秋流到冬,春流到夏,流得江湘的水都尽了,便也变成了云彩,去追逐一个美丽的云彩编织的梦去了。

    曹汜听得见,这琴中应该有更多更多的东西,除了季楚云前辈的,还应该有霞儿的,曹汜相信一定会有的,曹汜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如何地希望自己同这霞儿在一起。他突然在心中骂了自己,既然喜欢兰儿,如何却又有如此不洁的念头。

    然而曹汜还是听到了那琴之中霞儿的悲伤与叹息。

    那样的雨夜,一个具备了诸多浪漫的气息的雨夜,二人在一片琴声之中邂逅了,蒋月霞在自己编织好的青春的阁子里伤感地奏着一曲《红豆曲》,她并不敢走出那阁子半步,她尚不知道,阁子外面是如何的世界,但是有一天,一个少年突然来到这阁子旁边,在雨夜里伫立良久,只是为那伤感的琴声所获,那藏着一个少女万千心事的琴声,那述说着如同“青山隐隐,绿水悠悠”的闲愁苦绪的琴声,第一次,有如此的一个少年为自己的如春光明媚的韶华与春日里所有的悲悲喜喜的故事而驻足。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又调了一曲《声声慢》,似乎是为了试探这少年的耐性,更似为了向这少年叙说更多的春日的故事,那少年那般地为那琴声所迷,居然不曾察觉夜的黑与夜的雨,于是她为自己青春的阁子开启了小小的一扇门,迎进来的是一个在风雨中伫立了半个时辰的倾听自己心事的少年。

    于是,他们剪烛共论那轮天空中皎皎的明月,那如同她的青春一般明媚而凄楚的明月,那为后世留下千百首绝妙诗词却无人问津的清照姐姐,她真心真意地喊她姐姐,虽然在明月的问题上出现了小小的分歧,但一切在那美丽的月光的照拂之下,都显得和谐了起来。她能接触到的一切都源于久远的前辈们的浪漫,再加上半部神秘的刻在石头上的美丽的故事,在结识这少年以前。

    蒋月霞相信,倘若不是那场该死的黄河之水,这少年便如同一只春日里从自己窗前飞过的小鸟一般,固然可以给自己捎来一点春天的气息,再捎去一些春闺的寂寞,但正是一只匆匆一晤的小鸟。

    因了那场让父亲焦头烂额的水灾,自己方有缘与这少年结识,这少年竟有如许多的故事,全不似自己乏味的青春,更令人欣慰的是,这少年竟引领自己做了一次故事的主角。蒋月霞记得父亲引领自己进京之时,曾来过香山一次,父亲告诉她,此处正是那部《石头记》的作者晚年居住的地方。她除了因为后来读《石头记》还能忆起香山这个名字之外,香山其他的一切,早已坠入一片烟雾之中。

    她怎么也不能料到,正是这她早已忘怀的香山之中,竟蕴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湘江水逝楚云飞”。而且,发现这一切的,正是日日叹息韶华易逝的她。那“水火无情,木石有意”的偈语,那无锋残刃剑上的匪夷所思的琴谱,还有这琴曲之中令人五内俱沸的故事,这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真实,而又如此的虚妄了起来。

    蒋月霞知道曹汜与那兰菊竹梅之间的故事,自己注定要成为这少年一种之中的过客,她知道,一旦将那地图中所载的金银寻到,开封百姓自可解脱,而这少年,却要去寻找他心中的兰儿姑娘了。

    蒋月霞拨动着玉指下的琴弦,也不知是为琴声所动,还是为自己的身世伤感,一曲未终,早已滴落下千百颗珍珠,滴落在琴弦之上,那琴声便也因此而增了几分潮湿的气息。

    曲终之时,曹汜突听得数声裂帛之声,却见蒋月霞竟已使力将琴弦拨断。曹汜惊道:“霞儿,你这是……”

    蒋月霞道:“曹大哥,可听过高山流水的故事,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配听这琴声了。”

    曹汜勉强笑道:“我原是愚钝之人,能被姑娘称为知音之人,心中原也高兴,只是姑娘却不须咒我呀,我又何处得罪了妹妹。”

    蒋月霞用衣襟拭了眼泪,道:“曹大哥,你将那图中所载金银送到开封府中,必去寻找那位兰儿姐姐,是也不是。”

    曹汜道:“是呀,兰儿如今已身陷虎狼之穴,我说什么也要去的。”

    蒋月霞道:“如今我们身在京城,你正可前去打探消息。”

    曹汜道:“我也久有此意,只是今日却须寻那金银所在,看看这图上所载是否属实,今夜我便到那皇宫里去闯一闯,你却在此处等我便是。”

    蒋月霞道:“此处距皇宫不过数十里之遥,只是曹大哥却须万分谨慎,要不,我随曹大哥同往,我想,漱玉剑法原也不弱。”

    曹汜道:“不行,宫中戒备深严,你剑法虽好,终也不便,还是我一个人去为好。”

    二人依照那地图所载,在香山之中寻找半日,果然找到了金银所在之地,却在一个山洞之中。那义军虽众,但向来只是劫杀贪官污吏,加之义军解散之时,季楚云遣散许多金银,但竟也有万两之巨,二人自然欢喜,给蒋知府去了书信一封,言及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