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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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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0年的春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春节,周太暄一家更是喜上加喜,他家的大儿子出生了,周太暄给儿子取名周晓月。

    过了春节,春天很快就到了,随着和煦的春风拂过辽西大地,百花绽开笑脸,万物呈现出勃勃生机。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周太暄带全家乘着吉普车驶向海滨。司机小廖全神贯注地驾驶着吉普车,周太暄抱着女儿芬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妻子陶杏生坐在后面,勤务员王洪顺抱着儿子周晓月坐在后座上。

    两岁半的芬蒂穿着海军服,海军帽后面的黑色飘带在脑后随风起舞,她瞪着小眼睛看着路两旁逝去的树木和房屋。四个多月的晓月静静地躺在王洪顺怀里熟睡,小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着。周太暄夫妇不时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来到海边,正赶上退大潮,海水远远地退去,露出大片沙滩和礁石,成群的螃蟹在海滩上慌乱地爬行,海贝被潮汐冲刷露出沙滩。芬蒂被奇异的螃蟹和美丽的贝壳吸引,蹦蹦跳跳向海滩深处跑,周太暄夫妇紧随着小女儿,帮她把捡到的螃蟹贝壳放到小铁桶里。王洪顺和司机小廖轮流抱着晓月跟在后面,晓月显然也被奇异的海滩所吸引,眼睛左右地张望着,嘴里不时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家跟在芬蒂身后来到一片礁石滩。礁石滩上的小螃蟹很多,大小和大拇指差不多,它们有的伏在水洼里,有的藏在石块下,有的在泥沙上快速地爬行。周太暄带女儿抓螃蟹,看着铁桶里缠在一起的螃蟹,芬蒂伸出小手想把它们分开,结果被螃蟹夹到了小手,她疼得哇哇地哭起来,陶杏生赶紧把女儿抱起来,用嘴咂着她被螃蟹夹伤的手指,女儿不哭了,嚷着还要下来玩。

    周太暄在岸边捡来一段粗铁丝,把它弯成一个小耙子,用小耙子翻开海滩的泥沙,埋在下面的蚬子就被翻出来。这里的蚬子很大很肥,白色的贝壳上带着漂亮的花纹,芬蒂捡起蚬子好奇地看着,陶杏生跟着丈夫把挖出来的蚬子捡到小铁桶里,司机小廖也来帮忙,一会儿,小铁桶就装满了。

    小廖说车上有个大水桶,要回去拿,他站起身往回走,没走多远突然大喊:“不好,涨潮了!”

    大家听到声音回头一望,发现在海岸和这片礁石滩之间,原先露出水面的沙滩已经被海水覆盖,潮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由退潮变为涨潮。大海非常诡异,退潮时轰轰烈烈,而涨潮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微微的海浪轻轻地扑打着海岸,那节奏好像母亲轻轻拍打着婴儿,生怕惊吓着孩子,等你发现,海水已经涨了起来。

    此刻,礁石滩四周已经被海水包围,露出水面的面积越来越小。周太暄一看不妙,大喊:“小廖,赶快跑,把车从沙滩上开出去!”

    周太暄抱起芬蒂,王洪顺背着晓月,陶杏生跟在后面,他们趟着海水,吃力地向岸边走去。

    海水却越涨越快,很快就没过了膝盖,他们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来到岸边。周太暄让妻子看着芬蒂和晓月,自己带着王洪顺来到吉普车边。

    海水已经没过了大半个轮胎,小廖加大油门,车轮只是原地打转,汽车根本不往前走,小廖都快急哭了。

    周太暄对小廖说:“你在车里等着,我和王洪顺马上到附近找人帮忙。”

    这附近是个小渔村,找到村民把情况一说,热心的村民拿着绳索就跟着周太暄跑过来。一个老渔民把绳索一端绑在车前的保险杠上,十几个村民加上周太暄和王洪顺拽着绳子拼命地往上拉,汽车终于从泥沙中开了出来。

    吉普车慢慢地启动,周太暄夫妇感激地向渔民们挥手致谢,渔民们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向他们挥手,直到汽车开出去很远,村民们还在向他们挥手。

    “村民们真好!”陶杏生说。

    周太暄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人民真好!我们要努力工作啊,不然对不起他们!”

    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1950年10月8日,毛代表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10月19日,以彭德怀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开始分别从安东c长甸河口c辑安等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参战。

    为了动员全体师生参加抗美援朝的伟大斗争,周太暄做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动员报告。周太暄情绪异常激动,他说:“自鸦片战争以来的一百多年,中国人民饱受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和压迫,为了独立和自由,中国人民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和牺牲。我们刚刚迎来了胜利,刚刚建立了新中国,帝国主义就把战火烧到了家门口。抗美援朝就是保卫国家,保卫家乡,保卫我们的亲人。为了抗美援朝的胜利,我们中国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和侵略者死拼到底。我们全体师生要时刻做好准备,一旦祖国召唤,立刻扛起枪上战场!”

    同学们心中的激情被点燃,他们纷纷要求参加志愿军,到朝鲜战场打击美帝国主义。学生会主席冲到台上,脱下了自己的白衬衣,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白衬衣上写下了“誓死保卫新中国”。

    见此情景,刘志工带领大家狂呼“打倒美帝国主义”c“打倒一切反动派”c“誓死保卫新中国”。会场上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的情绪沸腾了,很多人脱下衣服,咬破手指,疯狂地在衣服上书写血书。

    大会结束周太暄回到家里,他的心情仍旧不能平静,锦州离朝鲜很近,战火随时都可能烧过来,要马上做准备。周太暄对妻子说:“一旦战争需要,我们就要带着学生们上战场,我们随时都可能牺牲。现在重要的是要保护好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回老家,让外婆帮着照顾一下。”

    “我早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过,儿子太小,还不到一岁,离不开妈妈,这样儿子还是我带着,太暄,你辛苦一趟,回湖南,先把芬蒂送到妈妈那里吧。”

    几天后,周太暄带着女儿回到了湖南,他先去陶蒲生家。岳母现在和陶蒲生住在一起。陶蒲生家住在一处老宅子里,宅子是木质结构,进门是天井,天井由青砖嵌铺。陶蒲生和刘寿祺夫妇住正房,张谦蓉带着陶蒲生三岁的女儿宁元住东厢房,保姆带两岁的儿子小宝住西厢房。此时,刘寿祺已经是湖南省教育厅的副厅长,陶蒲生任周南女校的党支部书记兼教导主任。

    周太暄轻轻敲了敲门,保姆打开门:“同志,你找哪个?”

    “请问,陶蒲生同志住在这里吗?”

    “在这里,在这里,”保姆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喊,“陶大姐,来客了。”

    “是哪个呀?”陶蒲生走出来,她一眼认出是周太暄:“太暄来了,你来的好快,我昨天刚接到信!妈妈,太暄来啦!”说着跑过去帮周太暄拿行李。

    张谦蓉颠着小脚急匆匆走出来,她从女婿手里接过芬蒂:“这是小芬蒂吧,长得多好!杏生呢杏生如何没回来?”

    “杏生还要带晓月,没有来。芬蒂,快叫姥姥!”

    小芬蒂还有点认生,咬着手指望着姥姥不说话。张谦荣牵着芬蒂的手:“小芬蒂,姥姥那里有好吃的,姥姥给你拿。”

    刘寿祺听到声音也走到门口,他扶了扶近视镜,拖着家乡口音说:“是太暄呀,快到屋里坐。”

    落座后大家互相问了一些亲人们的情况,接着话题就转到战争。

    陶蒲生问:“太暄,你们那里到鸭绿江边有多远?”

    “380多公里。”

    “这么近!”陶蒲生很吃惊。

    周太暄问刘寿祺:“老刘,你对形势怎么看?”

    刘寿祺双手捧在腹间,双目微闭,想了片刻:“我看美国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朝鲜弹丸之地不是美国的最终目的,美国人的最终目的是以朝鲜为跳板进攻中国。现在的关键就看我们志愿军能否顶住美军。顶住了,朝鲜就是缓冲区,顶不住,朝鲜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

    这时张谦蓉走了进来:“太暄,莫讲了,一路辛苦了,先洗把脸,吃碗面。”

    陶蒲生:“太暄,你先休息,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聊。”说着带周太暄来到厨房。

    那天晚上,陶蒲生带周太暄去见了胡里同志。胡里现在身居高位,话语间有了些官腔。周太暄这次来,一是向老领导汇报分别后的经历,主要还是想知道托易排长带的十根金条是否收到。他本来以为胡里会主动提,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但胡里根本没有提的意思。无奈之下周太暄只好硬着头皮问:“胡里同志,起义后我托起义部队的一个姓易的排长给你带了十根金条,不知他带到没有?”

    “收到了。”胡里淡淡地答了一句,转头问陶蒲生:“刘寿祺同志还好吧?”

    周太暄知道胡里不想多说,便告辞离去。从胡里家出来,周太暄心里不是很舒服,他不仅把胡里当作党的领导人,还把他当作自己的大哥一样,对胡里他一直全身心付出,没做半点保留,而胡里对他却不一样。

    在陶蒲生家里住了一天,周太暄回到宁乡,去见弟弟周鼎勋。周鼎勋现任县委副书记,住在县委大院一栋砖瓦结构的房子里。周太暄到弟弟家时,周鼎勋还没下班,弟媳妇李光辉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来开门。

    “是太哥吧?”李光辉有些局促地问。虽没见过面,李光辉经常听丈夫谈起大哥,从丈夫嘴里李光辉把大哥想象成了大英雄了。周太暄头戴前进帽,身穿蓝色干部服,面庞清癯,目光炯炯,确实器宇不凡,李光辉暗自赞叹。

    周太暄点点头,他侧脸看着李光辉怀中的孩子笑着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抗蒂。”

    “抗蒂,抗击美帝,好名字!”周太暄一边说一边逗着孩子,孩子似乎对这个陌生人感到很愉快,她咯咯地笑了。

    李光辉把周太暄带进屋。周太暄放下行李,问李光辉:“不晓得我小时候的那所文进小学还在不在了?”

    “在的,在的,不过现在叫新华小学了。”

    “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周太暄说着就往外走。

    “太哥,回来吃中饭,我们等你。”

    来到了大街,县城的格局还是老样子,不过街上的人变了,没有了乞丐,没有了人力车,人民衣着虽然朴素,但脸上已经有了新的面貌。

    很快来到了文进小学,正是上课时间,操场上空荡荡的,教室里传来阵阵读书声。触景生情,周太暄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傅国强老师的容貌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整整四年,恩师从生活到思想对自己无微不至,可以说傅国强老师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啊!

    “同志,你找谁?”传达室里走出一个老头。

    “同志,我想打听一个人,他叫傅国强。”

    老头摇摇头:“没听说这个人。”

    “他以前是这里的老师。”

    “你说的以前是哪一年?”

    周太暄笑了:“很久了,有二十一年了。”

    老头也笑了:“太久了,我是解放后才来的,学校现在都是年轻老师,估计没有人知道那么久的事。”

    “确实太久了。”周太暄有些遗憾。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从前那个文具店还在马路对面,他兴奋地走过去。

    走进文具店,一个长者站在柜台,周太暄认出他就是文具店的王掌柜,当年他三十多岁,虽然老了许多,但基本轮廓还在。

    “王掌柜,你好啊!”周太暄高兴地打着招呼。

    “你是?”王掌柜困惑地问。

    “还记得吗?二十年前我经常来给傅国强先生买笔墨。”

    听见傅国强三个字,王掌柜盯着周太暄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经常来给先生买笔墨。”

    “王掌柜,你有傅国强先生的消息吗?我这次特地回来看他老人家!”周太暄走过去握住了王掌柜的手。

    王掌柜上下打量着周太暄:“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从哪里来?”

    “我在东北做教育工作,出差,顺路回老家看看。”

    王掌柜凑近周太暄小声说:“听说傅国强参加了马成龙的队伍,后来被马成龙杀了。”

    “什么?!”周太暄惊呆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快走吧。”说着,王掌柜把周太暄推了出去。

    周太暄丢了魂似的游走在大街上,太阳在头顶上乱转,大地好像也站不稳了,傅国强是他人生的一块重要的基石,每当他迷惘,每当他遇到困难,想到傅国强老师,他就感到无比坚定,无比自信。傅老师,亲爱的傅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他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傅老师和自己挤在那张木床上,晚上一遍遍地给自己盖被子,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总能看到傅老师那张慈祥的脸,他像慈父,更像慈母,是傅老师在自己人生最需要呵护的时候给了自己无限的温暖,给了自己难忘的童年。周太暄哭了,泪水从心底里流出,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化作水向傅老师流去。

    “太哥,太哥!”周鼎勋呼喊着向哥哥跑过来。

    周太暄微微一笑:“鼎勋。”

    “太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周太暄点点头:“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路途上太累了。”

    “快回家吃点东西,下午好好睡一觉。”

    回到家,李光辉已经准备好饭菜,她炒了腊鱼腊肉,还在机关食堂打了几个菜,刚准备好,丈夫和周太暄就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赶快吃饭吧。”李光辉笑着招呼周家兄弟吃饭。

    “让你受累了!”周太暄客气一句。

    周鼎勋对妻子说:“太哥有些不舒服,吃了饭,让他好好休息。”

    李光辉看了一眼周太暄,也很吃惊:“是的嘞,刚才到家时太哥气色还蛮好,怎么突然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周太暄微微一笑:“没关系,我经常这样,是神经性的,休息一下就会好。”

    吃饭时,兄弟二人谈起了故人,知道汤菊中做了教育局的副局长,彭卓夫当了民政局的副局长,周太暄很想见见这两位老友,但时间不允许,只有下次再见了。最让周太暄痛快的是听弟弟说他把恶霸地主李省三镇压了,周太暄举起酒杯对弟弟说:“鼎勋,我们兄弟敬爸爸一杯!”

    周鼎勋举起酒杯,周太暄手捧酒杯对着空中说:“爸爸,你老人家安息吧,鼎勋镇压了李省三,我们弟兄给您报仇了!”周太暄眼里流着泪,把酒洒在地上,这杯酒既是敬父亲周古稀,也是敬恩师傅国强的。周鼎勋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把酒洒在地上。

    沉默了一会儿,周太暄问弟弟:“鼎勋,不知我们的大姐周玉莲怎么样了?她的命很苦,那么小就给人家当童养媳了,我想去看看她。”

    周鼎勋想了一下说:“太哥,姐姐的丈夫是国民党军官,我们都是革命干部,这个时候去看她恐怕不太合适。”

    周太暄想了想,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太暄在弟弟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离开故乡,返回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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