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隐言的内息散尽,那些从身体里渗透而出的漆黑色液体也逐渐失了颜色。
“再过半个时辰药物就会消褪,你先躺着,我现在要和你谈另一件事。”东方冕一边开口,一边遣退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谈什么?”
东方冕看着隐言顿了顿。“你的五毒殿里应该还有活人吧?”
隐言明了。“反正我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你如果要救那些人,就去”
“不。”东方冕突然将隐言的话打断。
“那些人不能救。”
隐言一愣。“什么?”
“那些人即便还活着,也已经被你的瘴气腐蚀的差不多了,要救他们,就必须要有所牺牲,甚至牺牲可能远超过拯救,况且他们已经见过了地狱,即便活下来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东方冕仔细的给隐言分析着。
“你要杀了他们?”
“不是我,是你。”
“”
东方冕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我所要考虑的是一座城的安危,而且我是城主,必须要给予城里的人民希望,而非绝望,毕竟谁也不会愿意自己生活在一个残暴不仁的城主所管辖的范围之下吧?”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干净的。”隐言复杂的看着东方冕,这个人,或许并没有外表那般干净。
“很好,隐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你的污名我自会想办法帮你洗净,你只需要做好你应做之事,以及我吩咐给你的事就可以了,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
“是。”隐言眼帘微垂,污名洗净?这样背负了上千人命的污名要如何洗净?呵。
陶因突然开始畏惧眼前之人,如果他真的如同他的故事里所说的那般“后来洗净了没有?你别突然不吭声啊。”
隐言确实陷入回忆陷入的太深了,以至于讲着讲着就禁了声,此刻被唤醒,恍若隔世。“他做到了。”
“这怎么做到的?”陶因着实想不明白,没有任何遮掩,平白无故就杀了上千人,甚至让所有人都闻之色变,这要怎么洗净?
“他说我杀的全部都是被瘟疫感染之人,那瘟疫触碰即会感染无药可治,是他暗中下达的命令,说我其实是他的御用医师,说我是在用生命保护沐阳城的安全,而且这套说辞所有人都相信了,没有任何质疑,我想不光是因为他的威信力,还因为与这件事有沾染者已经全都死光了,死无对证,我很快变成了众人口中的英雄”隐言说着说着,冷笑出了声,似是自嘲,又似单纯的觉得可笑。
陶因惊讶的张着嘴,缓了好半天。“你你把这种事和我说,该不会是因为已经想好了要杀人灭口吧!”
隐言缓缓将一只手抚上了陶因的侧脸。“不,我只是感觉,你现在的模样和风儿有几分相似,如果风儿还在世,长到你这个年纪,也应该与你一般了吧。”
陶因慌张避开。“别胡说!我的实际年纪可是和你差不多大啊!”
隐言只能将手收回。“哦?其实我也不相信江湖中声名鹤立的神医会是一个鬼,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秘密,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说点什么。”
陶因想了想。“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我还没有和人说过,我是因为天云反生丹才变成这样的。”
隐言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想也是如此”
“虽然我不喜欢呆在天云教,但我也不能因为自己而牵连他人!我必须”
“行了,接下来的话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隐言无情打断。
“你!”陶因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一方面是因为隐言的神色没有之前那样恐怖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隐言太不通人情了。
至于后来,隐言真的在医够三千人以后,如愿见到了想见的人,风儿。
在隐言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笼子,里面跌坐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残破不堪的童,神情呆滞,半张脸都是骷髅,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没有一块好肉,近乎已经快要被腐蚀殆尽。
隐言颤抖着走近笼子,伸出手。“风儿”
呆滞的童突然有了反应,同样将手伸出,缓缓向着隐言抬起,只是那手在动作的瞬间,胳膊上仅存的几块腐肉也彻底脱落,快要接触到隐言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隐言的动作停住了,没有去触碰那副骨架。
东方冕则一脸新奇。“这么多年了,谁叫都没反应,还不吃不喝就和一个死人一样,没想到你一句风儿就有了反应。”
这话听在隐言的耳中就如同嘲讽一般,也应该认清现实了,风儿确实已经死了这样只是让风儿死不瞑目而已,思及至此,隐言的手一点点放了下来,看向东方冕。“让我将人埋了吧。”
东方冕不解。“这可是你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啊,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就要埋了?”
这是东方冕唯一操控隐言的底牌,就这么没了,东方冕还拿什么限制隐言?
隐言的手一点点捏成拳头。“我还是听你的,让我将风儿埋了,这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
“你现在才和我谈对死者的尊重是不是太迟了?我这个人需要对应的筹码才可以达成某些事,例如相信,你,要拿什么筹码换你的风儿?”
隐言顿时火了。“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些年我帮你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东方冕冷笑。“你也不要搞错了,这只是你为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而已,并且你的代价还没有付完,至于付完以后,是死是活,你的命也都是由我说了算。”
隐言看着东方冕抿了抿唇,随即猛然跪了下去。“算我求你”
“我不是要你求我,我说了,我需要对应的筹码,与风儿等同,让你可以确实听我话的筹码。”
“我除了风儿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以交给你的?就连我的命也都是你的了”
东方冕眼眸微眯。“有。”
隐言微愣。“什么?”
“你的五毒殿从今以后听我差遣,当然,我并不会剥夺你殿主的位置,毕竟你五毒至尊济世救人的名头还在外面搁着呢。”
隐言迟疑了片刻。“好,我会把操控的毒物给你,但是现在让我将风儿埋了吧。”
东方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隐言答应了,也就不再做什么刁难。“可以。”
东方冕招呼人打开笼子以后,隐言推开了想要上前的人自己去将人搂了出来,东方冕也不介意,跟在隐言后面。“把尸体做成傀儡以后,质量还真是好啊,多少年了居然还能看出人形。”
隐言的心里一阵刺痛。“加了特殊的保护香料而已。”
其实五毒殿不过是隐言兴趣使然聚集的一群人,单纯靠毒物操控为自己办事而已,一开始那些人或许会反抗,直到折磨的久了以后,也就乖乖的对隐言言听计从了,五毒殿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上到武林高手,下到有些名气的偷,只要是有点能力的,都会被隐言想办法收入麾下。
交出五毒殿对隐言来说虽然损失很大,但和风儿比起来五毒殿本就是为了风儿而存在。
人埋了以后,隐言看了看从始至终都跟在自己后面默不作声的东方冕,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交给东方冕。“这是毒药,这是解药”
隐言的话还没有说完,接过瓷瓶的东方冕就将隐言介绍为毒药的瓷瓶打开,倒出一粒塞进隐言的嘴里,隐言似乎知道会这样一般,在东方冕动手以前,自己就先咽了下去,然后继续解说。
东方冕认真的听着,看着隐言额头上渐密的冷汗拿出解药,然而隐言却拒绝了。“这种药首次必然发作,发作一刻钟,即便吃了解药也没有用,是为了警告”
说着说着,隐言就因为疼痛彻底倒在了地上蜷缩起身子。“呃——呃啊——”
看着隐言的反应,东方冕也确定了真伪,将解药取出一粒塞进隐言颤抖的手里。“好了以后回来见我,写配方。”
这是在警告隐言,不要自己解,只能东方冕给予。
隐言捏着解药的手紧了紧,不再搭理东方冕,自己疼自己的了,东方冕也不纠缠,直径离开。
“宁主事!真的是宁主事!”
多亏了行水宫那错综复杂的山路,也不知道天字阁的人是用什么方法指引的,反正天云教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对路,从初入毒气被莫名其妙的全部催毁以后,就再没遇到过其他活人,近乎算是被困在了山里,直到与宁逸寒知相遇。
宁逸一脸鄙夷的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抽了抽。“君衍,你们这是打算夜袭?”
被叫做君衍的人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说来惭愧,情报有误,一直没找对路这会儿遇到宁主事真是太好了,上山还是下山都好,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了!”
宁逸冷笑。“没找对路?你这个大路痴可以找的对路才是真的活见鬼了。”
君衍不服。“我是按照情报走的!不信你看!”
宁逸接过君衍递来的东西,略微扫了一眼,又和自己来时的路在脑中大致对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大路痴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已经碰到了半山腰有情报就是好,自己可是磨破了脑子才走到这里来的。
宁逸顺便记住了接下来的路线,然后将东西还给君衍。“情报确实有误,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我带你们下山。”
君衍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过,宁主事不是说不参与吗?为什么又来了”
“哦,他想看热闹,所以我带着他过来看看。”宁逸扯了扯锁链,将站着都可以睡着的寒知扯到了身边。
寒知打了个哈欠,宁逸扔过来的锅只能接着。“是啊,谁知道路这么难走,我可是被你们的宁主事强迫走了好几个时辰,腿都快要走断了!”
君衍自然知道这是宁逸的双修对象,去分舵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天天黏在一起,所以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哈哈,你这样可不行啊,你看宁主事都没事,我们这么多人走了一天也都没事,你身为宁主事的双修对象怎么能这么弱不禁风呢?”
寒知有苦难言,恨不得扒开裤腿给这个人看看自己身上的铁圈,但是又瞄了瞄一旁宁逸的脸色,估计不给让,只能忍气吞声。“是啊是啊,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宁逸见寒知识趣,心情不觉也好了几分。“走,先下山吧,来时的路我还记得,应该很快就可以下去,至少比继续上山容易,之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了再说。”
“那就多谢宁主事了!”君衍急忙道谢。
宁逸点头,转身就走,寒知无奈跟上,两条腿就和灌了铅一样难受。
君衍则领着带来的人跟上宁逸。
在知道有人要攻上来的前提下,白业是不可能睡的着的,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青蛰前来禀报。“宫主!那些人开始下山了!”
白业闻言一愣。“嗯?”
“原因不明,不过他们在半山腰绕了很久,直到遇到另外两个试图上山的人,双方汇合以后就开始下山了。”青蛰又说的更详细了一些。
白业思索了片刻,当然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先这样,通知大家早些休息吧,和平时一样就好。”
“是。”青蛰撤退。
白业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事情也算是告于段落了吧?至少今晚可以安静渡过了。
不过陶因的事还是要找时间了解一下。
“逸我腿酸。”寒知两只手握着前伸的锁链,极不情愿的被拉扯着前行。
“下了山就可以骑马了,再忍忍。”宁逸可以想到寒知有多辛苦,其实宁逸也是有些心疼的。
“这趟回去我就给你把铁圈都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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