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隐言赶到的时候,白业仍然在数落着引旬,而引旬则是低垂着脑袋闷不吭声。
“好了好了,都不是孩子了,宫主啊,年轻人之间的事,你也别瞎掺和了,没见当事人都不吭声吗?”隐言给消风看过以后缓缓开口。
白业闻言叹了一口气。“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罢了,隐言,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疲力尽加一些皮外伤而已,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了。”
隐言突然顿了顿。“唐香呢?”
白业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多少有点底,消风的身子明显一僵,引旬看在眼里。“我替他说好了。”
引旬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了自己揍消风以及唐香的尸体被火化之事,反正早晚都要被知道。
其实揍消风这件事真要说起来,本应该是两个人打架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消风单方面的被揍。
“是吗”
明明是隐言问的,知道结果以后却又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引旬,以后消风和你住一起吧,他的眼睛看不见始终有很多地方不会方便,你照看着点。”
引旬张了张嘴,又理亏的闭上,重新开口。“我知道了。”
“等等”白业突然意识到什么。
“怎么了?”隐言毫无自知之明的看向白业。
白业看着隐言迟疑了片刻。“你可以说话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就连书禾也是突然反应过来。“对啊,隐言不是哑了吗?”
大概是因为隐言哑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很少露面,突然说话就会很容易让人遗忘掉他本来是哑的这件事,所以此刻点明以后,所有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隐言淡然的扫视了一圈。“哦,是被陶因给逼出来的,我本来也哑的不彻底,就只是一口气一直提不上来而已,被陶因逼那一下,突然就提上来了,嗓子开了也就好了。”
“呃”
白业想起来自己之前是直接敲晕了陶因交给隐言的,敲晕以前就挺激动的,估计醒了也不会安静到哪里去。“辛苦你了。”
“那有休假吗?”隐言望着白业。
明明知道隐言就只是随口的玩笑,白业还是忍不住认真的思索了片刻,也许,是时候让隐言回老家休息一下了,毕竟,隐言本也不算行水宫之人,从东方冕的手里将人拐过来,就是一个意外。
白业这样想着走了出去,示意隐言跟上,虽然不明白白业的意图,但还是跟了出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以后几步站定,白业转身。“你想回沐阳城看看吗?”
这句话让隐言一愣。“我不知道”
虽然口里说的是不知道,但面上更多的是抵触。
白业不解。“怎么了?你的老窝可是在沐阳城啊,你的五毒至尊不做了?”
隐言的面色一凝。“从被东方冕招揽开始,沐阳城就不再有什么五毒至尊了。”
白业多少听出了隐言话里的含义,虽然不明白隐言为何而抗拒,却也知道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很多事情,就是不要说透比较好,各自保留一些隐私与底线。“我不勉强你。”
随即将视线挪进屋里。“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天云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来,这条路有天字阁的引导,只怕是困不了他们多久。”
“是。”引旬微垂首撤离,书禾也跟着引旬一道离开。
“我先回去看着陶因,这会儿应该醒了,稍后会安排人过来给消风包扎。”
“好。”白业看出了隐言难看的面色,知道隐言需要一个人静静,也就任由隐言去了。
至于对隐言来讲是不是静静,就不好说了。
陶因挣扎着被布条捆束在床头的双手,以及同样捆束在床尾的双脚,整个人就和一条乱动的毛毛虫一般。“隐言!你这个混蛋!!!”
然而这一声过后,隐言竟也真的推开门走了进来,陶因突然沉默了,因为隐言的面色很难看,是那种有些吓人的难看,咽了咽口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隐言放下药箱,坐到床边。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被你绑在这里动弹不得?”陶因咬牙切齿,看着隐言的面色却是不太敢轻举妄动,毕竟自己现在正处于被动,危险意识还是有的。
“不,羡慕你的天真,淳朴,安静的享受着世人的敬仰,以神医之名。”隐言一字一顿。
陶因愣了。“你”
“想知道我的过去吗?”隐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陶因张了张嘴。“你说吧,我听着。”
隐言也不避讳,慢吞吞的讲了起来。“五毒至尊曾经是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号”
“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不停的向着隐言磕头,力道之大,仿佛要把脑袋磕破一般,却是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似乎停下来会比脑袋被磕破更严重。
然而隐言就只是安静的看着,眸光深不见底,片刻,轻轻挥手,长长的袖摆滑过男人的头顶。
“呃——呃啊——”
原本在拼命磕头的男人就这样惨叫着彻底没了生息,身体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直到变成一滩烂泥。
“风儿,收起来。”隐言看着这摊不断腐蚀着大地的烂泥,面无表情的薄唇轻启。
“是。”一个童立刻拿着一个铲子和一个大布袋就走了过来,毫不在意的打开布袋,然后用铲子将那滩烂泥往大布袋里送,直到全都铲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微还贴在泥土表面,适才收手重新将布袋勒紧,而大布袋打开之时蔓延而出的瘴气早已腐蚀了四周的一切花草,唯剩隐言与这名童完好无损。
见完工,隐言头也不回的走了。“先到这里吧。”
“是。”童便如同木偶一般对隐言言听计从,说一句应一句,指一句做一句。
其实这就是隐言做的傀儡而已,但也不光光只是一个傀儡,而是隐言想要转生的傀儡。
五毒殿里鬼哭狼嚎,瘴气弥漫,四周是一排一排的巨大铁笼,每个笼子里都被关着无数人,有的人还活着被瘴气折磨,生不如死,而有的人,却早已被瘴气吞噬殆尽,唯剩一堆白骨。
隐言淡淡的扫视了一圈。“还不够”
瘴气还不够,这种程度根本就不够!隐言有些烦躁,饶是已经杀了上千个人,甚至奉献上了无数的活人祭品,依然没有到达至秽之境。
“不如”
隐言终于动用了那个可怕的念头。“拿整座沐阳城献祭吧有好几万人呢,应该够了。”
隐言并没有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因为这个念头早就已经在隐言的脑中盘旋了许久,就只是一直拿不定主意,而这份拿不定主意不是因为不敢,是因为忌惮沐阳城的城主东方冕。
隐言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东方冕给盯上了,范围的动作东方冕或许会慎重考虑要怎么出手才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但如果隐言要献祭全城,那么东方冕就必然会出手,甚至是立刻,马上。
隐言不知道东方冕到底有多少底牌,也不知道自己的胜算如何,但是隐言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无法遏制。
“风儿爹爹一定会救活你的”
隐言已经等不了了。
所以说自古以来邪不胜正,隐言最终还是被东方冕给制服了,浑身是血的被剑从背部贯穿着插入地面,整个人都轻微颤抖着趴在地上起不来,口里不断的溢着血。
“呃啊——”除了嘶吼,隐言什么也无法做到。
东方冕安静的看着地上的人。“疯够了没有?”
隐言闻声缓了缓。“我就只是想要救人而已为什么为什么”
东方冕冷着脸蹲下身子揪起隐言的衫领,被剑贯穿的伤口受到拉扯,隐言的面色显然更加难看,口中的鲜血更是流了东方冕一手。“救人?为了救一个不可能救活的死人,你已经杀了上千的活人!甚至还想要献祭全城,你难道不感觉可笑荒唐吗!”
“”隐言因为失血过多视线已然开始模糊,甚至有些听不清面前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就只是感觉那个声音很愤怒而已。
直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隐言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事实往往出人意料,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过了,就只是浑身虚软无力而已,应该是被下了什么药,自己跟自己挣扎了片刻,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隐言的动作一僵,循声看向来源,东方冕那张复杂的脸。“为什么不杀我”
东方冕闻言冷笑。“杀你?你杀了上千人就想一死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隐言不明白,难道自己不应该杀人偿命吗?“那你想要如何?”
“毒即是医,既然你对各种毒都了如指掌,就一定知道何为医!我要你从此刻开始治病救人!给你算个整数,就打你杀了一千人,所以你要治好一万人,这样才可以有死的资格!”
东方冕说的很认真,隐言却听来可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想看我用石磨在你的面前一点点搅碎那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傀儡娃娃吗?”东方冕的语气冰冷,所言更是让隐言的心如坠冰窟。
“不!你不要动他!!!”隐言的情绪骤然激动异常,近乎连药物都处在了即将失效的边缘。
眼见隐言即将要动起来的身子,东方冕只能先放缓。“他现在没事,但你如果不听话,我就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有事了。”
隐言闻言一僵,整个人又随着药物彻底软了下去,不再挣扎。“别动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东方冕眼眸微眯。“那么我的提议,你接受与否?”
隐言苦笑。“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东方冕摇头。
“如果你接受,我现在就让人废掉你的武功,不许反抗,自己压制好身体里的毒素。”东方冕补充。
隐言一身的剧毒是东方冕所担心的,要不然趁着隐言没醒的功夫早就废干净了,问题就是,如果在隐言未清醒的状态下试图接触隐言的内息,则会被剧毒所反噬,隐言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三个了,东方冕不敢再试,只能拿来当条件一并谈。
隐言闭目。“废吧。”
东方冕松了一口气,向着旁边仰了仰颚,示意可以开始了,只见那人收到指示以后心惊胆战的靠近隐言,看着三个人都死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还要去做那三个死人没有完成的事,绝对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但是这一次很顺利,隐言的武功被废了,连同内息也随着燥热逐渐从体内蒸发,漆黑的液体一丝丝从毛孔中渗透而出。“唔——”
这漆黑色的液体一看就是剧毒,也只有隐言的身体可以承受了,若是普通人的身体恐怕只要碰到一点就会被彻底腐蚀。
东方冕拿了一叠厚厚的毛巾试图替隐言擦拭,没想到毛巾在接触的瞬间就黑了一大片,索性不是很多,并没有蔓延到手上,也就即刻松了手。“你还真是危险。”
隐言看在眼里,不置可否。“等我的内息散尽就没事了然后,能不能让我再见见风儿”
“不能。”东方冕一口回绝。
隐言急了。“就一眼!求求你”
“你没有资格求我,你也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事,但我可以承诺,在你医好第一千个人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相见。”东方冕给予了隐言希望,以退为进。
隐言见并非绝口,也多少平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急促。“一千个人太多了我现在就想”
“两千。”东方冕冷漠的打断了隐言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隐言的语气越来越急促。
“三千。”
隐言闭口了,半晌。“好,我听你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非要自讨没趣。”东方冕淡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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