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道人摸了摸自己额角的一丝鲜血,面色呆滞。
“唉,大师兄还是太过于仁厚了,多好的一个机会,管他是突然发疯还是怎么的,先打了再说,干嘛还要收招!”唐堂小声嘟囔道。
“没用的。除了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从古至今只有伊师在纳月期打败过仙境。”李奈笑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安扶生心里一动,挣扎起身。
“不能这样说。”李虚络扶住安扶生,不让他乱动,摇头道,“大师兄是对的,绝不能趁他人之危做不符合道义之事。”
稀奇和古怪静悄悄的向外间移动,疯癫道人什么也没有说,目光空蒙。
吕南山再行礼,“前辈伤我师弟之事,南山也以一剑抵之,此后再不相欠。前辈擅闯白氏悠然陵,自有人会处理,我等先行告辞,请前辈勿要阻拦。”
疯癫道人歪歪头,点着自己的眉心,又哭又笑,“真的好像,真的好像。可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前辈……”吕南山皱眉。
“他比你厉害得多,你比不上他!”疯癫道人突然狂怒,转头盯着唐堂,“多啦一梦,我们走,先去找伊空!伊空肯定知道他在哪里!”
“我靠,你个老年痴呆,我都说了我是多啦二十六梦!况且伊师在三万年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你上哪儿找他去!”唐堂气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且你到底是谁啊你,就算是修为达到仙境,寿命顶天也就一万年,你怎么可能认识伊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管!”疯癫道人身上的气势陡然爆发,原本静谧协和的天地大势瞬间被扭曲,北羽城外千年不变的灵气难得的出现了涟漪,像是扁平的铜镜忽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后是不断扩散扩散扩散!
没有了悠然陵抵消灵力、维持平衡的阵法,足以吹魂裂魄的离风猖狂而又惬意的从天地间显现,无数魔物充斥期间肆意狂笑,黄土下的尸骸唱着圣者的悲歌,弱者的哀鸣不断为其献上赞诗。
血水喷洒,不过是另类的画作,骨肉分离,也只是天赐的艺术。不过是短短一瞬间,悠然陵方圆百里的人烟之地,再无生命的气息。
而这,仅仅是疯癫道人无意中流露的一点攻击意味。
安扶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仙境毫无保留的力量。
他在此下,渺小如尘埃。
修仙世界里,弱者无立锥之地。安扶生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紧握拳头,从黑夜擦过的雷光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
疯癫道人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向外扭转,像是被什么人摁着头颅转动。
“你……”疯癫道人盯着安扶生,“你应该知道的吧。”
安扶生沉默的与之对视。
他根本听不懂疯癫道人在说什么。好吧,从爷爷让他出灵境那时开始,他就一直云里雾里的,从没有搞清楚任何状况!
吕南山侧身挡在安扶生面前,“请前辈自重。”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疯癫道人不理,只是烦躁的跺脚,忽然灵光一闪,“把你和多啦一梦抓走慢慢问就行了,我真聪明。”
“不,你还是继续笨下去吧,你个老年痴呆!”唐堂的吐槽淹没在疯癫道人掀起的狂风中。
沉寂的月色不再,唯有疯狂至极的乱流和难以抵抗的天地伟力在此间奔啸回走。
黑色大手无视一切,直扑安扶生和唐堂二人。
仙境的全力一击,吕南山不及也。
因为仙凡难越,仙境只可仙境来对抗。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疯癫道人找一个仙境的对手。
吕南山衣袍猎猎,不动如山。
银白色的算筹在黑雾弥漫的大手中跳跃,黑雾骤然一凝,而后燃烧着溃散。
剧烈的疼痛让疯癫道人下意识的收回手,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密密麻麻的算筹已经把他团团包围。
“道友坏我族悠然陵,不顾宁朝律令擅动道力,残杀我燕州子民,是何道理!”全身皆白,唯独衣角上带着一朵紫色六角荷的老者,在虚空中渐显身形。
“有劳前辈。”吕南山施礼。
越来越多的白衣人从四面八方掠来,各色算筹在空中飞跃,形成了一个意象缥缈的古奥大阵。
“是燕州州牧白长清,白黎他爷爷。”唐堂喘着大气,显然疯癫道人不管不顾的一击,吓得他心律有些不准,“娘个嘞嘞乖乖的腿,原来大师兄早就埋伏好了,真够腹黑的。”
安扶生仅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了这群白衣人的装扮上。
白袍,兜帽,六角荷。这装扮分明和那无故在他脑海里发声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疯癫道人甩着手困惑道,“你的气味让我感觉很熟悉。”
“可老夫未曾见过道友也从未听说过道友。”白长清白眉一挑,“老夫为燕州州牧,也是北羽白氏一族族长白长清,道友又是何方神圣,名讳可否让老夫知晓?”
“我?名字?”疯癫道人呆愣的抬头,“对啊,我是谁?我是谁!”
他用力的揪着头发,神色狰狞:“我是谁?谁是我?不对不对都是错的!都是假的!全部,全部都是一场骗局!”
天地间的异象随着他情绪的动荡显得更为絮乱。
“呐,我们去找伊空好不好,伊空说他会回地球的。”疯癫道人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泪流满面,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们去地球找伊空,再让伊空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浓郁至极的悲伤宛若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河,一点一点的朝着众人倾倒。
安扶生沉默,可他的心莫名颤动。
疯癫道人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怕被什么人听到,“你是不是觉得很吃亏?那我告诉你个秘密来和你交换好了,其实仙……”
“慎言!”
恍若九天雷霆从天幕倾斜,白长清突然暴喝出声,蛮横的打断了疯癫道人的话语。
银白色的算筹四下散落又蓦地融合,沿着形成运转的方位排列,像是太古洪荒的景象再度重现。
安扶生还未听全疯癫道人所说的话,白长清宽袍一挥,众人便被一阵轻柔的风包裹着远离战场,安全的着落在北羽城中。
万里外,星辰闪耀,佛陀降世,灰黑色的雷蛇在夜幕中跳跃,它从天而起又被灵筹打落,如灭世焚风般把黑色的泥土一层层的被掀起,露出了悠然陵底下隐藏最深的骨茬和血池,套着袈裟、形同干尸的僧人终于合眼,那座妖邪的佛塔被疯癫道人以最蛮横的姿态丢向了白家布置的大阵,雷蛇咆哮嘶吼,它全身上下笼罩在悲悯众生的佛光中,却有灭世的死意在它牙间游走。
至阴至阳、至圣至邪的两种力量完美融合,不属于天道只属于众生的道法在三万年后再度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疯癫道人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空间直勾勾的盯着安扶生,“仙不是……”
无声,无声,无声。疯癫道人的嘴唇一张一闭,喉结上下跳动,可这个仙界最大的秘密没有半点泄露。
白长清虚空一指,银白灵筹组成的大阵猛地跳动,刺眼的光芒塞满天地,仿佛无数个太阳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炸裂。空间震荡扭曲,似乎有千千万万雷霆在唱着庄严的圣诗,又似乎只是在无意义的怒吼,寂静的深夜亮如白昼响如千钧海水直灌而下,一切的声音都被此淹没,一切的时空也被禁止,唯有那刻满仙界万物的算筹还在跳动。
北羽城的大阵已然发动,一层层灵光犹如吐丝蚕茧把北羽城内外包裹地严严实实,浓郁的雾气朦胧又覆盖全面的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疯癫道人兜着满满的心事,却再也没有人可以听他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