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六年六月十九晴
昨天我听到老爷子讲逆僧的徒弟最后出家为僧，忍不住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自己盖庙出家的。
老爷子就笑起来，说：这还是逆僧的主意，而且不仅如此，他还自己给徒弟定了法号，就叫三止，和他一模一样，想来他虽然避世这么久，那肆意而为的性子还是留了一点。
我又问：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出家？
老爷子说：逆僧原来教三止说话的时候，每遇到他暴躁起来，就背诵佛经给他听，后来发现他一听佛经就会很安静，逆僧就把自己以前背的皇觉寺的典藏一部一部背给他听，没想到三止居然也可以把背过的佛经都熟记于心。
我心里一阵疼痛，心想：又一个记忆超群的，真是羡慕死人。也难怪逆僧给他徒弟起法号叫三止，他们俩这超人的记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说：三止这样的确可以说是与佛有缘了。
老爷子说：我也没见过和佛这么有缘的人。
我又问：既然人都出了山了，怎么又回来了？
老爷子就说：逆僧是为了三止才肯出去的，后来看三止也可以正常生活了，他就又搬了回来，他说自己在外面总是会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不如在这山里清净。
我看看四周，这里确实够清静，但也太清静了，三止到了山外，逆僧又回了山里，又成了一个人，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怜。
老爷子拍拍我，说：你怎么突然愁眉不展的。
我就说出了心中所想，他说：我看他比我强多了，至少还有个三止时常记着他，还会回来看望他。
我这时才想起老爷子一直都没提过他自己家的事，难道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晚上我们就在河边找了个地方休息，这河虽然不大，里面鱼却不少，而且肥大鲜美，但是河里不仅有鱼，还有蛇，我下水冲洗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条，还被咬了一口，老爷子看看被我打死的蛇，说：你完了，这蛇的毒厉害极了。
我知道他喜欢开玩笑，就说：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老爷子板着脸，说：当然也不至于死人，只是慢慢会变得不是男人。
我一听吓了一跳，说：还有能把男人变成女人的蛇毒？
老爷子大笑起来，说：不是，不是变成女人，就是变得不是男人。
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很担心，我可还没成婚啊，这辈子就被这么一条小蛇给毁了？
老爷子看我担心，笑得更厉害了，说：你也别太担心，咱们看完逆僧，我跟三止说一声，你就在他的寺里出家，也算有个着落，也省得你成天惦记那个一岁院的女娃娃。
我听他说到言若，再看他那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才断定他就是耍我，我就捡起河边的石头朝他砸过去，他也不躲，又用起了自己的功夫，石头要么掉进河里，要么飞到树林里，就是近不了他的身。
我看奈何不了他，干脆坐下来，不再理他，他笑了一阵子也没意思了，就坐到我身边，说：小持子，不跟你闹了，我跟你说个正事。原来你给我敬酒的那招，你练得怎么样了，我看你没事的时候就瞎比划，晚上睡觉也总是忙着练内功，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确实一直在好好琢磨那一招，可是一直没有进展，原因我也找到了，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内功不行，凝聚劲力的时候总感觉很乏力。
我就把这情况跟老爷子说了，他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拜我为师，内功的事老头子还是很在行的。
我想想刚才他跟我开的玩笑，说：实不相瞒，我不是对您的内功有意见，我是觉得您这个人不靠谱。
老爷子也不恼，说：我看你琢磨功夫的劲头，也是个爱武之人，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么个理由拒绝我，看来我这人确实挺讨厌的。
我就笑，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像我这样练了一堆杂七杂八东西的人，您怎么会想到要收我做徒弟？
老爷子没有立即回答我，他拿起了我的那把破雨伞，说：我给你打个比方，我们练功就好比造伞，一般人习武就像是做伞师父的学徒，拿着师父弄好的伞柄伞骨伞面组装成型，之后再慢慢增加细节，最后做成一把能遮风挡雨的伞。
他把伞撑开，指着伞面上那些洞继续说：可是遇上强风大雨，总是免不了要有损伤，于是就在这个基础上认真修修补补，有的学徒手艺好，修补过后可以比以前更加牢固耐用漂亮，可大多数学徒手艺不行，补了还破，破了还补，但一直是老样子。
这说法倒挺新奇，我于是很认真地听他讲。
老爷子继续说：你不同，你本来是个从来没见过伞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给了你一堆破烂，你就开始自己鼓捣，就这样，你自己愣是弄出了一把伞，而且这把伞比那些手艺不好的学徒做出来的要好的多，甚至比一些好的学徒做出来的也要强上一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听您这么一说，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老爷子把伞合上，说：你是该佩服自己，你这把伞造出来已经是难得，更难得的是造得好挺好，所以我这个造伞师父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你，看看你学了之后，你这把伞经过风雨吹打，修修补补，最后能成个什么样。
我其实还是有点不相信，我这么厉害，怎么考个科举考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中？不过老爷子这一番话确实让我有些触动，毕竟是得到了肯定，还是一个老爷子这样的江湖前辈的肯定。
我想起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就说：老爷子，你这见多识广的，和度武先生逆僧这样的人也交过手，白璧瑕光是看了一眼你的功夫就把你认出来了，绝对不是无名之辈，马上就要到逆僧那了，这一路我也要陪你走到底了，我还是想问问，你到底是谁。
老爷子就笑，说：那你来猜猜。
我想了想，第一次遇到老爷子是在洛阳，那时候正是飞雪楼比武之后不久，我就说：您总不会是梦仙先生吧？
我只是胡乱猜了下，但是当我看向老爷子，发现他笑呵呵地看着我，那种表情就像是在说：来，让我看看你惊讶的表情。
我一下子跳起来，叫了起来：不是吧，你真是梦仙先生？那个天下第一的梦仙先生？那个连度武先生都打不过的梦仙先生？
老爷子很满意地点点头，我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说：你藏这么深干嘛？你还说收我为徒，那你不早说你是谁？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是就是人们说的那个什么梦仙，可以考虑一下当我徒弟了吗？
我说：你这么喜欢整人，当你徒弟那就是花钱买马骑——找罪受。
老爷子又笑，说：这说法倒是新奇，看来老头子这一路给你涨了不少见识。也罢，我说过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要个好徒弟，等明天见了三止，见了逆僧，你就明白了，到时候咱们再来谈谈这个问题。
他把手里的伞扔给我，我接在手里后，他又问我：我再确认一遍，老道士没有收你为徒吧，我倒是没什么门户之见，就是怕你有什么尊师重道过头的毛病，认准了一个师父这辈子就不换了。
我嘿嘿一笑，跟他说：你放心，我不肯当您徒弟，真的纯粹是觉得你这人不靠谱，没别的。
老爷子便不再理我自己休息去了。
今天早上我又被老爷子扇醒了，他拉我起来，说：快点赶路，明天早上就到了。
知道他是梦仙之后，我表面上上虽然还是若无其事地和他聊些有的没的，心里其实是很激动的。
我还想到了狗崽子，他心心念念想要打败度武先生，重振神锋门，可是他练的敛锋剑却连魏冲霄都打不过。现在能打败度武先生的人就在我眼前，要是狗崽子也在那该有多好，老爷子指教他几招，肯定有用。
我缠着老爷子问他前几次和度武先生比武的事，他好像没什么心思讲，随便几句话就给糊弄过去。我就又问他这次飞雪楼比武，他为什么没来，是不是觉得赢得太多了，没意思。
他说：那可不是，虽然老家伙这人脾气臭，但是这么大岁数还有那么高的精力研究新招式，每次和他比武都挺惊险的，这次听说他的度武剑法又创出了新招式，叫什么罗生剑，我本来确实是想见识一下的，可是他又摆那么大阵仗，又是下战书，又是在江湖里传，我是最烦这个了，干脆就躲起来晾他几天，看看他比不成武灰溜溜走的样子。
我心想：我果然没看错，您这人真是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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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志》
庆平六年六月，泽州匪首霍义逼近承州。
加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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