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了。
白凌波低头安静吃饭,心里盘算着回家的时辰。
因着沈大公子青眼有加,众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三三两两的倒也有人过来搭讪。但不知那些人是心有妒忌还是怎么,定要缠着她问东问西,美其名曰自然是有事相求了,但那千奇百怪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刁难了。
白凌波无奈笑笑,她看的出来,这些人对她虽少了些方才的鄙弃和轻视,却远远不如他们看到沈牧时的那种敬畏。
哪怕,自己勉强也算得上是他的座上宾。
真是一群势利眼哦……
不过白凌波这人并不怎么喜好卖弄,方才是不得已为之。再说了,她能和沈牧这般商业奇才对话自然得打起几分精神来,但是对这些张家李家多了少了几两银子的事情,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相比起这些无聊的问题,她倒是更在意那个拿鸭头砸自己脑袋的混账!
一想起来白凌波就觉得脑仁疼,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那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她吸了口凉气摸头,心里哀嚎,这怕是要肿起来呢。
真晦气,好好的脑袋被人砸个包!
哼,别让本姑娘抓到你,不然非打到你爹娘都认不出来!白凌波揉着头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瞪着眼打量厅中之人,
慢悠悠转了两圈,白领奔波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正觉得气恼,就见主桌之上,沈牧早不知何时离开了。但那帮老头子此时却都还浑然不觉,尢自在高谈阔论。
白凌波想想觉得无聊的紧,便想着早些回家,谁知这时也惊讶的发现,胡青也不在大堂了。
那混蛋不是又丢下自己跑了吧?
这下好了,饭没吃进两口,倒要饿着肚子去找那死狐狸,亏!
…………
白凌波揉着饿扁的肚子在大厅里溜达,没人,下一层晃晃又上一层晃晃,不知不觉就走的远了。
春熙楼当真不负京中第一楼的美称,处处雕梁画栋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且上下布局几乎完全相同,每一层的房间又格外隐秘,白凌波向来分不太清东南西北,没一会儿功夫便晕了头。
一抬头见前面灯火明亮,屏息细听之下仿佛还有琴瑟之声,白凌波思忖,就想着去问那弹琴之人,好歹先把自己送出去啊。
四围幽静,风声沙沙,明亮的月光散发着丝丝凉意,夜有些深了,白凌波加快脚步。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印入她眼帘的是一间空旷的屋子,两侧的烛火随着开门的动作快速跳跃起来,窜起的火苗在强上留下缥缈的绰约的暗影。
白凌波隐隐看到,纱帐后面的桌前,一个男子低头静静坐着,手里似乎握着一卷书,他的身形单薄而瘦削,却端坐得无比挺立。彷如一枝秀竹,迎风玉立。
正是那日在长宁街头被白凌波强上马车的黑狐袍公子。
白凌波在门口顿住了脚,纱帐隐约,烛火摇曳,她没认出来。
那人听到动静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颅,白凌波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意……鼻头轻嗅,似乎,整个房间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白凌波上前一步,惊疑道:“你不是沈牧!你是谁?”
“雪空山,君瑾言。”
半晌,里头的黑狐袍公子应了一声。
雪空山……
怎么这么像江湖里武学门派的名字呢?白凌波搓了搓胳膊,算了,管他呢,自己都特么迷路了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额……我说,你知道我该怎么出去吗?”白凌波试图和他沟通。
“嗯。”里面淡淡应了一声。
“你也是沈牧的客人吗?怎么不去前厅呢?”
“嗯。”半晌还是淡淡一声。
白凌波在心里念叨,谨言谨言,真是人如其名,多说一句话会花钱嘛!
她挑挑眉,“你除了嗯还会说点别的吗?比如,我该怎么走出这里?”
君瑾言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的问话,片刻之后慢慢开口,问,“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以势相交者,势去则倾。如此说来,商者逐利乃是天性,那联盟又有何用?”
这声音犹如金玉相叩,低沉悦耳,白凌波有点昏沉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
细细回味一下他这句话,白凌波明白这是对自己刚才厅中之言的质疑。他是说,用利益将那些商人聚到一起,等到无利可图的时候,这种联合自然也就不会再存在,这是商人的天性,所以她提议的联盟模式不会长久。
但是这有什么影响呢?她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我这话呢,自然并不能说全对,不过沈家素有威望,天下商者无不心向往之,只要这些人诚心依附沈家,完全是可以有大作为的。而且呢,我并不认为有谁敢跟东江沈家对抗哦!”
“沈家,皇商而已。”
白凌波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依我看,沈大公子,非寻常人也!”
“你看好他?”
白凌波微微皱眉,这人好像很在意自己对沈牧的看法?遂道,“今时不同往日,要想靠结盟恢复祖上的光辉显赫,便是沈牧,只怕也不容易。”
“何出此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况沈家富而不贵,贵而无权,若遇皇权倾轧,又该如何呢?”白凌波笑眯眯地盯着帘后那个身影,方才说了那么多,这君瑾言竟始终一丝不动,真是好定力。
她继续道:“太子殿下崇尚武力,如今势大更不可违逆,这些年边疆战事频繁又朝令夕改,为商者辛苦劳碌也扛不国赋税之重,反倒成了第二个国库。历朝战时屠杀富户的事也不少见,只怕太子登基之日,便是大辰商业衰亡之时!沈家,首当其冲!”
夜风从窗外吹进,屋内重重纱帐轻舞飘荡,烛影摇晃,碎金般的火焰使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更加修长。
君瑾言微微颔首,他理了理宽大的袖口,手下慢慢翻过一页,“你若是沈牧,又当如何?”
“哈,我若是沈牧……”白凌波话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
好悬,差点又被他套话!
她眨着一双大眼,深深看向里面,丧气道:“我又不是沈牧,怎么知道他该怎么办?!这等大事岂是我这样的草民能看透的,我不知道。”
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呢,此时见她突然反口不提,君瑾言转过头看向纱帐之后的白凌波。
“唔,不可说不可说,小心隔墙有心人!我这可脑袋可金贵的很!”感受到那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白凌波口中含糊带过。
脸上烫烫的,刚才不过喝了两杯,这会子就全上脸了。她寻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搓脸一边碎碎念。
至于为什么不肯掀开帘子进里面坐,其实白凌波心里也不大清楚,但她潜意识的感觉到,这人虽然说话和气,但总有些高山积雪的冰冷,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方才胆大的很,现在知道怕了。”这口气里有些淡淡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