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去公司,而是选择直接回家,一路上我不停地给王昭君打电话,始终未能接通。当我回到家打开房门那一刻,又一突兀的状况让我无所措手足。客厅的沙发上赫然躺着呼呼大睡的陈衡庐,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胸中升腾而起,我冲上前一脚踹向陈衡庐的胁下。陈衡庐吃痛,哎呦一声坐了起来,迅速而又熟练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道:“牧远?我怎么会在你家。”我面无表情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这些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我家的钥匙怎么会在你身上!”陈衡庐极其冷静地看着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你和翼轸接洽叶雨晴那天,我在办公室打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你家了。至于你家的钥匙,我从未见过。”我吃惊的看着陈衡庐道:“这么说昨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和刘翼轸大打出手。”陈衡庐茫然道:“什么?大打出手?我在办公室睡着之后,你是我醒来后见过的第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在昨天晚上和刘翼轸打架呢。”我紧紧盯着陈衡庐道:“你没有骗我?”陈衡庐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还没来得及应对我的质疑,门口响起了嘈杂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我和陈衡庐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门口。嘭的一声,数十名警察冲了进来,个个荷枪实弹,迅速将我和陈衡庐控制了起来。叶雨晴大步走过命令道:“东煜带嫌疑人回警局,其余人四处查探一下,看是否尚有可疑人匿藏在此。”陈衡庐拼命挣扎道:“叶雨晴,牧远是无辜的,你不能抓他。”叶雨晴厉声道:“窝藏罪犯,就是帮凶,何来无辜!带走!”徐东煜不由分说命人将我和陈衡庐分别铐上不同的警车。
陈衡庐在和我分开那一刻突然像中了邪似的猛向我撞了过来,我丝毫未曾提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陈衡庐也重重的摔在我怀里。剧痛之下,我耳边忽然响起陈衡庐的声音:“收好机房的新钥匙,不要相信任何人,记住我的话!”徐东煜见陈衡庐发横,连忙上前将我和陈衡庐分开,陈衡庐咬牙切齿般对我高喊道:“你这个叛徒,竟然出卖我!”
我被单独关押在独立的囚室之中,昏暗的灯光打在石壁上,映出斑驳奇怪的影子。事已至此,我反而没那么烦心!蹲在角落里细细回想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变故。陈衡庐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能在撒谎,包括刘翼轸和叶雨晴。可我想不明白陈衡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家中,而我留给王昭君的钥匙又离奇地落在刘翼轸手中。
不知过了几天,狱卒说有人来探视我,还给我带来了些许生活用品和一些零用钱。我被带到会客室,来看望我的人是费思远。她抽着烟,瞪着一双滑溜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我,缓缓说道:“王昭君让我来看看你。希望你能认真检讨自己的罪行,争取最好的结果,我已经帮你请了律师,不会让你在里面呆太久的。”我面无表情道:“谢了,她怎么没亲自来。”费思远轻蔑一笑道:“你现在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现在娱乐圈谁不爱惜自己的翅膀,敢不注意点影响吗?我身为王牌经纪人,到这种地方来陪你解闷,还不知足吗?”我冷笑道:“又不是我求你来。”费思远嘲笑道:“识相点,你也不想在里面呆一辈子吧。”我无所谓道:“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费思远用手指戳着我的脑袋道:“振作点,朋友,你要是死了,王昭君可也活不成了,难道你忍心。”我瞬间激动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王昭君命不久矣?”费思远诡异一笑道:“别激动,警官先生看着呢。你不用问,我也不会告诉你,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还要多。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痴情种子,若不想王昭君死,你必须得帮我。”我定下心神问道:“你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企图?”费思远轻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道:“说了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这次不是白来看你的,告诉我你卧室里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我想了解你为王昭君量身定做的外挂代码。”我吃惊道:“你也懂编程!”费思远道:“何止是懂,我还知道上帝代码!所以请你相信我,在我的照料下,王昭君不会有任何意外,我也不会允许意外发生!”我不解道:“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费思远感慨道:“谁让我也是个痴情种子呢!”我冷笑道:“看来我们算是情敌了。”费思远摇着头道:“扯远了,你不配做我的情敌!”我鼻翼轻轻哼了一下道:“好自负的王牌经纪人,请回吧,我不想见到你。”费思远脸色微变道:“别不知好歹,快把你笔记本电脑的密码告诉我!”我笑道:“让王昭君亲自来,我只告诉她一个人。”费思远恨恨道:“你别得意,等我破解出来,有你好看!”我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是吗?别人的电脑或许难不倒你,可你别忘了,我曾经是一名怎样的黑客,你若果能破解我的电脑密码,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了。”
费思远正和我较劲,老魏也来了,他看了看衣着光鲜的费思远问我道:“这是哪位?”我回答道:“是王昭君的经纪人。”老魏笑道:“我说呢,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阔气的朋友。”我阴阳怪气道:“扯远了,他不配做我的朋友!”费思远无奈而又愤怒地瞪了我一眼道:“好自为之。”看着费思远悻悻然离开,我颇有一种胜利的喜悦。
老魏望着费思远的背影道:“听说王昭君给你请了律师,你该对她的经纪人客气点。”我止住老魏的话锋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能出去的。你是顺便来看我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老魏递给我一大包药道:“我是特地给你送药的,你和刘翼轸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我还是希望你们俩能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陈衡庐的调差结果想必也快出来了,到时候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别意气用事而坏了我们的大事。”我示意老魏靠近一点道:“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不过有一个新情况我想你应该知道。”老魏问道:“什么新情况。”我小声道:“刚才那个姓费的经纪人把王昭君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老魏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左右看了看后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王昭君告诉他的。”我说道:“有这种可能,可是费思远连上帝代码都知道,这很令我费解。”老魏失色道:“这还了得!你看他的意思,是要帮我们还是打算从中作梗!”我摇了摇头道:“很难说,不过这个人非常自负,想来定不怎么讨人喜欢,有机会的话你先去探探他的底。”老魏点了点头,嘱咐我注意身体,尽量配合叶雨晴,他也会帮我在外面活动一番。我笑道:“你甭费心了,我呆在这里,有人比我们还着急,我看离开这个鬼地方,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果不其然,事情正如我所料,费思远的神通超乎我的想象,没过几天,我就被无罪释放了,临走之时,叶雨晴将我叫到她办公室让我签了几分文件,告诫我道:“你最好离那个费思远远一点,别惹祸上身。”我困惑道:“这是什么话,这个人虽然讨厌,却令我脱离牢狱之苦,分明是替我消灾,何来惹祸呢?”叶雨晴冷冷道:“我看你天庭晦朦,眉骨煞白,卧蝉淤黑,两耳蒙尘,所以才好心奉劝你,别不知好歹。”我哂笑一声道:“哦,想不到叶局长还会看相,那不知能否看出谁是绑架骆教授和滕教授的凶手呢。”叶雨晴见我出言揶揄,倒反释然一笑道:“你不用阴阳怪气地讥讽我,你若不信我的话,大可置之不理。”我打趣道:“既然叶局长好言提醒,不妨再告诉我什么样的人需要提防,什么样的人值得信任。也好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少走些弯路。”叶雨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笑问道:“你是说费思远?”叶雨晴突然脸色凝重道:“我看过许多人的面相,其中每个人的生命轨迹大概都有迹可循,然而费思远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似乎用了一种奇怪的方法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尘封起来,哪怕精通易理的高人也休想从他身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试问这样一个不可捉摸的人难道不值得小心应对吗?”我欠身致意道:“多谢叶局长关照,我会多加小心的。叶雨晴似乎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道:“你可以离开了。”我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问叶雨晴道:“叶局长,我能否探视一下陈衡庐?”叶雨晴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随即湮灭,淡淡说道:“跟我来吧!”
穿过狭长的地下甬道,我跟随叶雨晴的脚步来到地下二楼的一间囚室里,叶雨晴看了一眼手表道:“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我在外面等你。”陈衡庐端坐在床铺之上,床尾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靠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康德和黑格尔的哲学书籍。囚室虽然环境很差,却被陈衡庐打理的纤尘不染,而他的衣着也时刻保持着精致至极的整洁。见有人到来,他显得十分平静,从床底下拉出一张小凳子,请我坐下。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陈衡庐缓缓从床上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眼望着狭窄的铁窗道:“你向来邋遢,我不在时你一定要记得,去机房要带脚套。”我没想到陈衡庐竟说出这样无关紧要的话,略显急躁地直接问道:“你是否想过谋夺刘国铭的程序代码?”陈衡庐轻描淡写道:“不止想过,我确实也这么做了,那段录音的话正是我所说!这点我已经向叶局长坦白。”我不禁骇然,用布满疑虑的眼珠瞪着陈衡庐道:“你这么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陈衡庐痛苦得地低下了头,双手撑着额角道:“我没什么苦衷,更没什么秘密,只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刘国铭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必须强迫他停止全部有关诺亚方舟的工作。”我不解道:“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给刘翼轸解释清楚!如今刘翼轸听到了你的录音,还翻阅了重案组的档案,他已经把你当成杀父仇人!”陈衡庐面露悔意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刘国铭的不幸的确和我当时处事不当有很大的关系,现在翼轸恨我,原也在情理之中。”我还想问出刘国铭究竟如何失去理智,而陈衡庐又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断然强迫刘国铭终止诺亚方舟程序的编译。可叶雨晴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狱警已经在催促我尽快离开。
跨出囚室那一刻,我猛然回头看向陈衡庐的眼睛,他的眼神依然那么沉着冷静,竟没有丝毫慌乱。我大声向他喊道:“骆教授的报案录音也是你有意为之吗?”陈衡庐微微一笑道:“骆教授的报案录音是有人陷害我,可叶雨晴不相信我说的话。”狱警已经不耐烦了,大声呵斥着将我推搡了出去。
走出监狱大门,我看见费思远正靠着车子抽烟,他向我祝贺道:“恭喜你重见天日!”我有气无力的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面无表情道:“生活糟到如此境地,算哪门子重见天日,没有见鬼已经算烧高香了。”费思远发动车子,骄傲一笑道:“别灰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太阳,你遇见我可不就是重见天日吗?”费思远说话时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如此自负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费思远看着惊讶不已的我轻轻一笑道:“你该感到荣幸,因为除了你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如此真实的我。”我问道:“你真的叫费思远?”他迟疑片刻道:“你很聪明,我承认这不是我本来的名字。”我追问道:“那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费思远得意道:“其实我是上帝,真主,如来佛,老天爷,随便你怎么称呼!”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怒道:“你耍我!”费思远毫不费力地将我推开,就像拂掉身上的灰尘一样轻松。我未料到他有如此大的力气,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嘴角微漾,露出诡异而又模糊不清的笑容,一手持烟,一手拿起打火机,竟神色自若地点起了火,全然不顾正在高速行驶的汽车方向盘。我又惊又怕地大喊道:“小心车子,看路!”费思远毫不在意,反而将座椅放平,怡然自得地躺了下来,拍着我的肩膀道:“放轻松点!车子会自己转弯,不信你瞧!”他宛如变戏法一般不知用了什么咒语,汽车仿佛被他的意念在操控着。我悬着的心像随时可能炸裂的气囊,紧张到几乎无法跳动。连忙声嘶力竭的喊道:“快停车,我要下车!”费思远打开音响,悠闲地哼着小调,淡淡说道:“莫着急,我知道你想去那儿,要找什么人,要说什么话!”也许是欢快的音乐消融了我恐慌的情绪,那绷紧的神经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费思远叫醒,眨着惺忪的眼睛推开车门,看到一栋恢弘廓大的别墅,美轮美奂的檐牙画栋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妙而又灿烂的光彩。费思远将我带到客厅道:“是不是你想来的地方。”我吃惊道:“这是王昭君的别墅?”费思远点头道:“正是!”我充满疑惑道:“你果然知道我想去哪里!”费思远得意道:“我还知道你要找王昭君问清楚那把钥匙的事情。”天啊!这个人简直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工作,思想,意识,情绪甚至大小便的细节都完全毫无保留的被一个陌生人时刻窥探着。这种窥探令我恐惧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王昭君靸着拖鞋走了出来,费思远忽然变得毕恭毕敬道:“您的客人到了!”王昭君微笑道:“辛苦你了,思远,你先回去休息吧!”费思远躬身点头道:“那我先告辞了,王小姐可要记得吃药!”王昭君道:“我不会忘的!”
离去的费思远悄悄回头看了我一眼,正和我的眼神相遇,那目光中阴森的怪异令我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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