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麒虔诚的跪着,手心泌出层层的细汗,按耐下紧张的心绪,缓慢的说道:“尊奉天意,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
说完,他抬起头来,认真的注视着天章,“请说‘我宽恕’。”
天章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沉痛的说道:“我拒绝。”
汾麒没想到天章会如此干脆的拒绝自己,连忙喊道:“为什么!”
“因为我没那个资格。”天章也看着汾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缓缓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我不是治理国家的那个料,相比起来,我更像是一个游民,流浪在大街小巷之中,把所见所闻都汇聚成手中的一张张绘图,编纂成人人乐道的故事,经历着闻所未闻的冒险。
我是一个流浪者,小糖,我理解你为了百姓着想的那份心,但是我无法背负起数百万人的性命,你也知道如果失道了,百姓就又将陷入水火之中,这应该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可是可是我相信你可以的。”汾麒还想辩解,他想告诉眼前这个人他有多优秀。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最终他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牵强的话来。
天章慢慢走近汾麒,凌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如果我试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他清楚的知道常世的规则,对于常世的王选规则,他其实并不赞同天帝的做法,麒麟选择了,那这个人就是王,什么狗屁规定。
将一切都交给麒麟来选择,那么人的权利呢?凭什么身为人就不具备拒绝的权利。
一旦选择了这个玉座,那么他的一生也就将与这个国家绑定,做错了就要死,做对了却也要承受无尽的寿命带来的孤独。
他确实无法理解奏国的王是怎么做到治理了一个国家六百年的时间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从一开始他就知晓自己的寿命并不会很长,但对于他自己来说也不算短暂。
在这个时间里他只想留下更多更多美好的画卷,这些东西是可以留存到下一世的,是可以让世界记住的,可是在这里,有仙的存在,有妖魔的存在。
这些拥有无尽寿命的仙成为了人们心中的信仰,人们活着,不断的猜测坐在玉座上的那个人是否可靠,治理世界的事情是如此儿戏的吗?
有资格的人才应该成为所谓的王吧,至少他看着那个月溪做的就不错,可是就因为他没有得到麒麟的承认,哪怕他做的再好,灾难仍旧存在。
那些肆虐城市的妖魔不就像是嘲笑他无能的嘴脸么。
他不过是一个妄图走遍世界的笨蛋罢了,并不值得一只麒麟的看重。
“可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能性。”汾麒说道。
“你能接受一个王一天到晚到处跑,不务正业,在各国之间拜访甚至不递交通牒么?”天章打断他的话。
汾麒低下头,“我不知道,只要不违反天纲”他还想辩解,这时候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天章扶起汾麒,柔和的说道:“不要执着于我了,另外找一个人吧。”
然而他的下一句却差点让汾麒再次跪倒下去。
“我看吖吖就挺不错的。”天章沉思了一下提议道。
“吖吖不行的,我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点王气。”
“那我就更不行了。”天章倒是十分的乐观,撇开汾麒的那一举动不说,他十分乐意照顾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是他并不想被玉座束缚了自己,哪怕自私的抛开数百万百姓不顾,他也无法做出一个自己都预料不到结果的决定。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之后汾麒也就应该选择放弃了,没想到汾麒只是默默的让使令和女怪回去休息,然后对他承诺道:“我会等的,等你改变主意。”
“喂。”天章颇感无奈,不必这么坚持吧,他都拒绝了欸。
“回去吧。”汾麒也不再坚持,仿佛刚刚到宣誓并没有发生过一般,走到骑兽的身旁跨了上去,回头对天章喊道。
看到他这么快恢复了常态,反倒是天章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了,对着那空空荡荡的山崖发呆。
“天华哥哥,回去了,吖吖还在等我们呢。”汾麒扬声大喊。
这一下他终于回过神来,他和汾麒已经离开了半天了,估计队伍里的那些人也已经发现他们不见了,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后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离开。
从这里回到队伍驻扎的地方还需要半天,等到了那估计都到晚上了,也好,趁着夜色回去带上吖吖直接飞往僚州。
反正新月村的人现在已经自由了,不过吸收了这么多年的瘴气,估计那些人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但好歹比被直接吃掉要长一些,也算是一件好事,何况现在那一万数量的灾民也安全了。
“晚点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聊一下,等会儿我们回去还可以趁着夜色带上吖吖直接离开那里。”天章说道,安抚好骑兽,将汾麒从骑兽的背上抱了下来。
两人坐在山崖上欣赏着正午的雪山,聊了几句却又沉默着找不到话题。
只是看着太阳逐渐的向着西边偏移。
吖吖待在灾民的队伍里都快急坏了,偏偏身旁的年轻妇人又不允许她离开队伍,不然还能通过待在旁边树丛里的骑兽追上天章他们。
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了,跟天章相处了这么久,吖吖十分清楚天章是一个很看重承诺的人,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但是他却和方堂一起失踪了。
这不由得令她惊慌起来,她十分担心他们两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夜色逐渐的深沉,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经历了这几天都突变,灾民之中有几人自发的组织起来轮流巡夜,她就躺着那位妇人的身旁。
女人温柔的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沙哑,跟吖吖聊着天,“还在担心你的同伴吗?”
“嗯。”吖吖有些心不在焉,但仍是小声的回应。
“我想他们不会有事的,一定是落在了队伍后面,很快就会跟上上来的。”她看似是在安慰吖吖,在提到吖吖的伙伴时目光里却表现出忌妒。
就像是他们抢走了吖吖似的。
“希望如此吧。”吖吖担忧的望向身后的茫茫草丛,只想现在就跑出去到队伍后面找找。
同时,在队伍里有另一个人也十分在意天章的失踪。
那就是歌云杰,目前这一群灾民的领导者。
他会在意天章完全是因为天章这只半兽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
他从没想过一个半兽能够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还若无其事的画画,那简直是比妖魔突然出现还要恐怖的事情,而比这更恐怖的是,那只画画的半兽还突然不见了。
只不过一个休息的时间就找不到了,派了人在四周找寻却也毫无线索,也不知道这一万人都干什么的,这么显眼的一只半兽突然跑掉了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甚至快要怀疑那半兽是县令派来的奸细了,有可能他突然消失是回去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了,但是转念一想,他还留下了一个小女孩啊!
相信县令再怎么老奸巨猾也不至于会派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人来监视吧。
于是天章这家伙就不停的在歌云杰的脑海里转啊转,怎么都甩不掉。
在歌云杰的印象里,他就这么成为了一个浑身是迷的人。
而现在这个浑身是迷的男人正面临着一个难题——怎么向吖吖解释他离开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吖吖都会奇怪他们离开到底干了什么吧,干脆的承认杀妖魔去了,可是吖吖要是问起来怎么杀的不就暴露了使令的事情么。
就说妖魔自己摔倒然后他顺手刺了一枪他就挂了。
鬼才信啊!天章抓着头发,向汾麒求救:“小糖你也想想怎么解释啊。”
汾麒撇开头,一点都不想理天章。
“怎么办啊!”天章坐在骑兽身上仰天长啸。
最终在他们回到队伍之中的时候已经是冥时了,夜色如此的深沉,所有人都睡下了,就连巡夜的人也昏昏欲睡。
天章放轻脚步走进人群之中,好在有肉垫的作用,不然他这体重走在这群人之中,怎样也要发出声音来。
猫科的夜视能力强大,篝火还尚未熄灭,借着火光,天章一边看一边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吖吖距离的并不远,就在一处篝火堆旁,天章看了一下顿感头疼,一位妇人的手正压着吖吖,将她怀抱在怀里。
这可要怎么出其不意的带走吖吖呢?
就在他感到苦恼的时候,一只乌鸦飞过他的头顶,夜视下一根细丝落入到妇人的身上,妇人顿时放松了身体,睡得更沉了。
“还不快动手。”鴟鵺喊了一声,自己也打着呵欠,他本来都快睡下了,结果又被汾麒叫醒,不得不来帮个小忙。
天章心知是怎么回事,回身朝汾麒竖了个大拇指,快速的从妇人手下夺走吖吖,蹑手蹑脚的回头走去。
“走吧。”带走吖吖,天章也不废话,将吖吖放在怀里架着骑兽朝僚州飞去。
当清晨来临,估计队伍里又离开一人对于他们来说会很慌乱吧。
临行前,天章将一张字条压在了那妇人的手臂下,告知了他们的去向,便坦然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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