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几个人被救出来，时间上已经过了一周。
小县城的医院比较老旧，病房里一排铁架床，躺上去吱吱呀呀乱响。床单被洗的发黄，空气中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仪器设备都搞得跟古董似的，有些都落了灰。
人手似乎也不怎么够用，医生都是老的，走起路来甚至都打晃。护士一个个也是阿姨辈儿的，护士服穿的跟饲养员似的，肚子上的肉都勒的分了层。只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被一群阿姨指使来使唤去，在病床里穿梭用的都是跑的。
这段时间沈青出奇的沉默，长得水灵的小护士也没吸引他多看两眼，每天躺在床上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人里，他意外伤的是最轻的。
断了几根肋骨，肺部有点感染，身上有些皮外伤，有几处化了脓，一股腐臭味。表面缠的跟木乃伊似的，实际上几天时间就可以拆纱布了。
董翰和赵言在特护病房，听说伤的很重，有内出血，人还是昏迷状态，醒不醒的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张虎，他没能出来。
救他们的是一支部队，听里面人讲，貌似张虎早在他们到来之前，用无线电发过求救信号，大雪封山，出不去进不来，救援队伍也是排除万难才赶过来的。
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发生地震。整个地上建筑全部坍塌。
由于地底下有大范围镂空，没有支撑的地表直接塌出个大洞，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见了天日，包括他们几个。
对方没讲具体怎么救的，反正上仪器一测，三个有生命体征的，就给带了出来。几个人当时的状态都经不起长途颠簸，索性都安排到山脚下的县城小医院。
据说后来又一次地震，地表再次坍塌，把原来的大洞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要是救援队伍再晚到两天，估计可以直接插香祭拜了。
沈青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知道这地上的建筑到底什么来历，盖在这里什么目的，跟地底下的东西有没有关系，而地底下的东西又是什么
但对方表示自己只负责救援，其他的一概不知。
问张虎所在的部队番号，人家也直接摇头，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要保密，反正问不出来。
没两天人就撤了，本来也不是专程来救他们的，医药费给报销已经算够不错了。董翰带领的这支小队可能压根没几个人知道，事不关己，人不愿意惹一身骚。
沈青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地下的祭坛上，记得自己拼了老命把张虎扛上去，然后他受了伤，再之后，他好像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
这是他无比在意的一个点。
沈青的父亲以前爱喝酒，酒量又不行，喝几盅就醉，倒头睡的跟死猪一样，打雷都听不见。记得小时候不懂事，有一次作大发了没刹住车，趁着老爹醉酒，拿剪子给亲爹剪了个“狗啃头”。后来当然免不了一顿胖揍，但父亲为了遮丑，去剃了一个光头。
沈青第一次看到父亲脑后的疤痕，从两侧耳朵根向后延伸，疤痕狰狞而丑陋，像是只蜈蚣横亘在脑后。
问疤痕的来历，父亲不肯讲，灌酒都问不出来。
在沈青的梦里，他看见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父亲剃着光头，正被人做着开颅手术。锋利的手术刀划过后来疤痕出现的位置，像切豆腐一样轻松。
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梦吗？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沈青的脑子一片混沌，所有的疑问，没有解答的方向。
两天以后，有个小护士来找沈青，问他是不是跟特护病房里叫董翰的男人一起。
沈青点点头，没出声。
小护士递了一个包裹过来，嘴上说：“外面送来的，说是要给董翰，你那个朋友又没醒，你替他收着吧！”
他接过来看，包裹不大，四四方方，薄薄的一层。签发日期是最近，没有寄件地址，只有个收件人，“董翰亲启”四个字异常显眼。
沈青心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亲启”这种字眼。
谢过了护士，把包裹放在了床头。等护士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包裹拆开了。
里面是个文件袋，打开一看是一摞照片，还有一个信封。
沈青先看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地点似乎是西部沙漠地区。整个画面都是土黄色的。漫天的黄沙，新月形的沙丘，突兀在沙堆里的巨型石块，似乎是什么建筑遗址。石块顶部被磨成了圆形，狂风侵蚀的痕迹异常明显。
沈青一打眼，头皮都炸了，这正是他那个诡异梦境里面经历的画面！
如果说关于手术的梦境是确有其事，因为有现实的证据支撑。那么这一个呢？在梦里，他的父亲在这种地方被当成奴隶一样对待，这是不是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沈青连忙拆开信封来看，他迫切想知道里面内容。
信封里面就一张纸，上面用印刷体写了一句话：
下个地点，请前往新疆且末县。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沈青放下信封，陷入沉思。
最初他加入这只队伍是被迫的，因为犯事被抓，掉脑袋和出苦力之间，他无从选择。但现在，他似乎意外发现了什么秘密，关乎自己的父亲。虽然那个老头此时此刻应该在家里炕头上躺着，喝着小酒跟邻居张大妈吹着牛逼。
他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带大。对待自己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似乎应该尽力去了解他的全部。
沈青这样想着，忽然有个小护士急匆匆跑过来，对他说：“你是沈青吧！402床的病人醒了，要见你呢！”
“谁？”沈青下意识问了一句。
“董翰啊！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小护士眉头一皱，好看的小脸上显出嗔怪的情绪。
“哦哦！”沈青反应过来，把拆开的包裹胡乱往被子里一塞，跟着小护士往特护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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