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路上都是陆雪纹细心给他上药，这次也不例外，史枫还是讥讽了一顿：“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暗算，还耽误我们这么长时间。”陆雪纹没跟他计较，陆客贤说：“天黑了，我们快进城吧！”
夜色将至，四人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杭州城的夜晚，万家灯火点亮，分外迷人。大红灯笼通明绚烂，伴着酥软的藕粉和清香的龙井，杭州人家生活得十分惬意。
客栈内，卫倾莲正给三人检查伤口。陆客贤问道：“卫姑娘没受伤吧？”“我没事。”卫倾莲答道。“卫姐姐真是随时随地的活神仙！”陆雪纹说着觉着胳膊生疼，史枫见她擦伤也不忍再跟她较劲。
陆雪纹好奇地问道：“这虞世公既不是朝廷的人又不是江湖中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史枫说：“他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豪，不过你一定想不到他其实是胡人。”
“胡人！”陆雪纹惊叹道，“一个西北域人怎么成为江南富绅的？”
史枫答道：“开元盛世时，大唐各地繁华。安史之乱后，军阀割据混乱，战火纷飞c民不聊生，全国的经济重心南移。吐蕃和南诏趁机联盟进军中原，又逢安禄山等叛军作乱，大唐内忧外患。北方的契丹c突厥等国怎会放过如此的好机会，也趁机攻击我国北疆。虞世公本是北域的商人，趁乱世来中原聚敛大量钱财，围田建府，成为江南财大气粗的富绅。现在天下太平，虞世公自然害怕有人来抢他的钱了，所以雇了七个杀手，一方面保护他，一方面替他杀人。”
三人听后感触颇多：卫倾莲道：“今日若不是少门主机智，我们必死无疑。”“那七大杀手算是江湖的顶尖高手，虞世公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他们？”陆雪纹说后，陆客贤叹道：“江湖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胡人呼风唤雨了？”卫倾莲玩笑道：“有了虞世公，在江南遇到哪个帮派都不用怕了。”
四人谈话后各自回房睡觉，万家灯火整夜长明，如条条长龙盘踞在水边。
二
第二日天一亮，四人便在杭州城内四处游玩。
四人在西湖上泛舟，这时下起了小雨，涟漪轻荡c潋滟动人。满湖的初绿荷叶和嫩粉荷苞沐浴着细雨，别有一番意致。
四人也十分开心：陆雪纹道：“能在这西湖上坐舟品茗真是一人生得意事。”卫倾莲说：“在这西湖上有很多动人的故事呢。”史枫道：“魏晋时的志怪就有许多轶事。”陆客贤也笑道：“现在不也流传着很多传奇故事吗？”
清茶的香味泡在烟雨西湖中，弥漫了来往行人的心田。
四人又乘船沿京杭大运河而上，一路欣赏美景。
在沿岸城坊游玩时，他们也留意到了诸多前往洛阳的江湖门派，并未多事。卫倾莲也见到许多身缠恶疾的贫困之人，倒摒弃了不少刁钻脾性，潜心以医术救人，获得不少口碑。
四人穿街过巷，烟柳迷茫，享尽六月大好芳菲。
不知不觉，摇船开到了烟花扬州。
扬州真是个好地方：河流交汇的运河重镇，唐王朝时期更是繁华不已。白天沉舟侧畔c运输杂忙，货物行人川流不息；夜晚渔舟唱晚c通宵达旦，灯火舞乐不停。
四人下了船，走到雕花石桥上。陆雪纹拍手赞道：“江南山水真漂亮！小桥流水c小家碧玉的。”“对了！”她又说，“这儿晚上有放花灯的，我们一起去吧？”“好啊。”陆客贤也想看看扬州晚上的盛况。
四人在客栈安顿好后，坐等夜幕降临。
扬州的夜晚仿佛是一块黑色巨幕，遮住了整个天空。每至晴夜，烟火绚烂多彩，为夜空锦上添花，连月亮也失了光泽。
游逛在烟柳花巷中，四人和其他人一样沉浸在美好的烟火世界中。他们静静地看着，默默地走着，暗暗地笑着，街角处，仍是不停的喧闹声。
走到岔路口处，陆雪纹突然指着左边说：“那边的花灯很好看，过了这座桥就有水池，卫姐姐你和哥一起去吧。我和史枫继续朝前走，前面有好玩的。”
卫倾莲愣了一下，陆客贤不吭声。卫倾莲答应道：“那好吧，我们各自回客栈。”四人便分两路散开。
三
陆客贤和卫倾莲走上白色雕花石桥，远远就看到千百只五颜六色的花灯在水池中散开。万千花灯，真是壮观。轻舟似船，向四方飘去，带走的是家国的期望还是难以消解的哀愁。
陆客贤说：“纹儿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卫倾莲笑道：“我知道。不过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这么漂亮，去看看吧。”
二人慢慢走过去，到了池边，只听见对面池台处有曲声。
画舫盈烛，几个穿着大红染花慢束罗裙的伎女正在表演，醒目绚丽c轻歌曼舞。
灯火映在水中，伎女转轴拨弦，弹动了波纹，水中的七彩倒影支离破碎。继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有行人拥了上来。
这时曲调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众人听得兴奋不已，人群也越来越拥挤。只见五彩花灯如浮萍般飘去，卫倾莲又喜又叹：“真漂亮啊！”
忽然曲风骤变：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倒似夜奏后庭花，国乱家亡c悲痛凄楚c催人泪下。众人不觉扫兴，人群一下子散开了。
池边倒是安静了许多。琴声已停，陆客贤和卫倾莲还意犹未尽。
卫倾莲也买了一盏粉红莲花灯来祈福，她捧着它说：“江湖纷乱变幻，四地狼烟烽火，就像这曲子，一切真是变换无常c难以预料啊！”“是啊，世事纷扰，难得清静。”陆客贤叹道，“血腥厮杀，奔波忙碌，纠纷矛盾，谁都难以脱身啊！”
“陆少盟主的心性真高。”卫倾莲玩笑道：“陆少盟主，就算内心孤寂难熬，但作为江湖翘楚，不能忘了满腔抱负啊。”陆客贤笑着回答：“那是自然。毕竟我身担重任，不能辜负家族的期望。”
这时，卫倾莲点燃了灯芯，跪俯在墩栏上，轻轻地把莲花灯放在水面上。一点红烛燃在莲船上随波漂去，她笑道：“花灯消灾祈福，愿陆少盟主曾经的牵挂与期盼，难熬的孤独与寂寞，和对将来的雄心壮志都随灯而去吧！”
卫倾莲一番真切的话语深深感动了陆客贤，他心里出现难以描述的暖意。微风拂动着卫倾莲的碎发，她的笑容是这么美，陆客贤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而是上前抱住了她，伴着一声真诚的话：“谢谢你，卫姑娘。”
此时曲终人散，池面灯影婆娑，莲花灯悠然地飘向远处，盈亮的池水倒映着来往路人稀疏的影子······
四
史枫和陆雪纹沿着那条街路一直走，路两边全是摊柜，摆着各式各样的杂玩异品。
史枫指着珠钗绫罗说：“纹儿，你看那个青玉簪怎么样？我买了送你吧？”陆雪纹不理他直向前走。史枫又来到一小摊边，拿着如意纹佩剑绳笑道：“这个好看，正配你的剑。”陆雪纹还是不理他，转头就走。
史枫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上次的事自己也有错，不想再跟她闹矛盾。他突然看见了什么，很高兴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史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他说：“纹儿，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了。我买串给你就当赔罪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陆雪纹还是一副苦瓜脸，很不开心的样子：“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她说完就走了。
这要换作以前陆雪纹早就笑开了花，自己一路上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但她一直爱搭不理，史枫纳闷不已。
此时，二人已穿过街道，走到路的尽头，进入灯火阑珊处。
二人穿过喧闹的街道，走到护城河处，水面宽广，一座长亭桥连通两岸。远离街市的安静似乎格外落寞，灯笼散出微弱的黄光，河水漆黑，显得如此深沉。
陆雪纹先登上了高大的亭桥，红柱脊檐，高低错落。史枫也跟了上来。
波光深远，陆雪纹突然拔剑而出，朝后指着史枫道：“史枫，接招吧！”史枫摸不着头脑，问道：“纹儿，你干什么？”
陆雪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挥剑而来，他忙后退躲避。几招后，史枫见雪纹动真格，说：“那我也不客气了！”他使出一道镖，雪纹招式凶厉，纵身舞剑，史枫特地让着她。
二人在半空翻旋，剑镖相擦，呈箭弩拔张之势。
史枫说：“纹儿，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赌气了。”陆雪纹放下了剑，开口说道：“史枫，我决定不嫁给你了！你也说过，就算全天下的姑娘都死光了，你也不会娶我的。”
史枫顺着她的意思，大叫道：“我最讨厌什么指腹为婚了！”“我也是。”陆雪纹说，“我知道我霸道泼辣，既没有迎姐姐的热情慷慨，也没有卫姐姐的贞洁动人。”
“说得有道理，不过你这泼辣的性格也挺特别的。”他第一次听见陆雪纹的话如此含蓄有内涵，不觉笑了出来。
“从洛阳走时，我跟娘说了，如果我们不和，这门婚事就算了。”陆雪纹说：“史枫你桀骜不驯c目空一切，和我完全不在一个调上。所以，我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史枫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按着陆雪纹坐下：“纹儿你听我说，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会没有感情吗？只是我们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从没想过对方的感受。以后，我们只需互相理解c互相包容就行了。”“也对。”陆雪纹回到刁蛮任性的神态，“谁不想娶北方盟主的女儿呢！”
史枫笑道：“姑母是不会解除婚约的，你我的婚事事关江湖局势，哪能说改就改。”“什么？”陆雪纹又气又笑，“我还真是天真！”二人大笑起来。
河面，依旧深沉得潋滟······
五
四人当晚回到客栈，次日又风尘仆仆地赶往洛阳。
六月的洛阳，群英荟萃c豪杰辈出，四方高手聚齐，但暗潮汹涌，城内已是危机四伏，陆洛正安排各项事宜。
洛阳的牡丹花在四五月份就已盛开，默剑山庄的牡丹仍在怒放，倾国倾城。
这几个月，郭迎一直在默剑山庄陪陆夫人赏花弄剑。史培非常喜欢郭迎的热情真挚，就像浓艳的牡丹一样惹人怜爱。
陆夫人看着后院的绯红c灿黄的牡丹开放，叹道：“真香啊！”“是啊，怪不得连杨贵妃都如此钟爱。”一旁的郭迎突然哀叹，“不知道客贤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史夫人笑答道：“弟弟回信了，这几日就到了。你说我把纹儿养得这么任性，要是有你一半的乖巧就好了。”“陆伯母过奖了。”郭迎笑盈盈地说。
正巧一家丁来报：“夫人，少盟主和小姐回来了。”郭迎又惊又喜：“这么快？”二人便去正堂。
六
正堂内，陆氏兄妹拜见陆洛道：“爹。”史枫也拜道：“姑父。”卫倾莲依礼作揖道：“陆盟主。”
“这位是？”陆洛问道，陆客贤回答说：“这位是百药女神医卫姑娘。”
“客贤哥哥。”郭迎从帘后眉开眼笑地出来，卫倾莲与她相视一望，相互打量。
陆夫人也问道：“这位姑娘是？”四人又拜见史培，陆雪纹抢着说：“这是卫姐姐。”
四人又与郭迎相互作礼，卫倾莲与郭迎相见，不免尴尬。
陆雪纹把陆客贤在凤云谷受伤一事详尽地说了一遍。陆洛夫妇关切道：“贤儿，现在好些了吗？”“莫神医医术高明，我已经痊愈了。”陆客贤答道。
郭迎说：“卫姑娘美若天仙，医术更是鹤立鸡群了。”卫倾莲笑着回礼道：“郭姑娘端庄秀丽c热情开朗，不愧为襄阳太守府的大小姐。”
史枫说：“姑父c姑母，爹娘和外公不日便可到洛阳了。”陆洛道：“我知道。默剑山庄又来了一位贵客，来人，给卫姑娘准备厢房。”
七
夜间，后院耳房内，正可谓慈母情深。
史培搂着女儿：“纹儿，你和史枫相处得怎么样？”陆雪纹答道：“婚事不解了。”
史培又问道：“我和你爹都不知道你哥重伤的事，他真的没事吗？”陆雪纹回答说：“您放心，有卫姐姐在，没什么大事。”
史培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不过这个卫姑娘长得倒有点像菁儿姑娘。”“我觉得她们是天壤之别。”陆雪纹道。
红烛依然亮着，陆雪纹兴致勃勃地说着沿途的趣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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