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时候靠的并不是练,而是要养。
你总该是要去像照顾自己的情人那样的去照顾它。
你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给它穿什么衣服,知道什么时候该带它到什么地方,要照顾它的小性子,记得它的小爱好。
它要杀人,便就带它杀人。它要喝酒,便就带它喝酒。
剑是活的,人就是活的。
剑死了,人也就死了。
定剑与行剑向来不同。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都不同。
他的剑有三柄,三柄完全不同的剑,完全由他一人铸造的三柄完全不同的剑。
所以,他就要养三个情人,三个性格迥异,无论从哪里看都完全不一样的情人。
现在,放在他膝间的这柄剑,叫做斩相思。
相思红线乱缠卷,繁如星,乱如麻,何不持一柄利剑,当着那人面,大叫一声斩红颜。
到底是哪里来的一柄凌厉剑,斩断了无数人。
这是一柄利剑,锋利的剑。
锋利的剑,才该锋利的斩。
所以锋利的剑,才是最简单的剑,这柄剑,也是他最常用的剑。
一万个人,就能看出一万个妙公子。
有人说他清高,有人说他孤傲,有人说他名副其实,有人说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实,他也就只是个乐师,一个总是拿着剑的乐师。
今天,他见到了那个好似已经好久都不曾有过消息的狗杂种。
就被装在了一个盒子内,上面摆着鲜花,黄金和香料。华丽,繁琐,装扮的再也不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是的,现在,他是一只死狗了。
当盒子被送来时,上面还摆着一张纸条,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他说,
“你好。”
所以,他笑了,轻轻地将那个盒子放了下,抬头向着远处望了望。他说,
“你也好。”
和尚与道士,斧头与刀,下雪与不下雪。
似乎就在这北邙,马上就要分出了结果。
他拿出了刀,所以他就擎起了那柄斧头。
他说,
“今日,当是我赢。”
他说,
“也许。”
所以,他的刀斩了下去,他的斧头,自然也就劈了下去。
刀尖似带冷雪,凄厉带些悲戚。
胡家的刀,本就是雪中的刀。
冷雪依稀下,只是不知在何处带出了几笔冰晶,多了几分。
这是一柄冷雪刀,好刀,华丽的刀。
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又覆盖了北邙两层。
就在那雪中,他瞧着他,雪瞧着他,刀也就瞧着他。
突然,他动了。
这看似是个老实和尚,只是出手却是如此的暴烈。
带着血的暴烈。
他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何处佛?
阿弥陀佛!
此一刻,当有佛,睁开了眼。
到底是何处狮子吼,吼断了山岗。
他愤忿,佛愤忿,斧头愤忿,出手愤忿。
佛门有业火,三生往复,烧尽了苍生。
四门四道四罪人。
三千火,三千佛。
徐攸是个很纯粹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他,当他回来的时候,会为他弹奏上一曲。
所以现在,他就为他弹奏了一曲,就在那山后的乱坟岗上,为他弹奏了一首琴曲,一首准备了许久的琴曲。
高,清高,高到了山岗的高。
冷云色,清云烟。
所以,他放下了那盒子,就好似是放下了负担。
他说,
“你看,现在,你帮我找到了他。”
他说,
“是的。”
所以狗头消逝了,只留下了一把火,和一缕那随风飘散的烟。
狗杂种?
他笑了,仰起了头,望着那依稀难见的日头和那将要出现的月,莫名地笑了。
他说,
“狗杂种,倒还真是个狗杂种。”
这柄刀,总该是华丽的。
八百里云雪初凝,皆化作了一柄刀,一柄冷刀。
一柄杀人的冷刀。
他挥刀怒斩,刀间似有风雷相助,怒斩时,风雷怒,不知何处。
雪纷纷,泪纷纷,何人纷纷,何处纷纷。
轻雪缀了冷月刀,几分风雷引。
道士非道士,何处醉伏刀。
奋力一斩,斩出个锦绣山河。
奋力一斩,斩出个山河两端。
不知何处风雪依稀过,只带下来几滴血珠,几滴浅泪。
徐攸要喝酒,又要喝酒,又要找人陪他喝酒。
酒是暖的,心是冷的。
喝酒的地方有许多,但是现在,他只喜欢一个位置。
一个女人膝间的位置。
他说,
“他是死了吗?”
她说,
“便是头也见了,血也流了,身子不见头见,那便当是死了吧。”
所以他喝酒,猛喝酒。
他说,
“他是因为死的。”
所以她说,
“是的。”
因为他的确是因为他而死。
死的冤枉,死的蹊跷。
这也许是个和尚,也许是个恶鬼。
他的身上泛着红光,肌肉完全膨胀了开来,就好似九十九天中的怒目金刚,又好似一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魔小鬼。
斧头,总该是斧头。
斧头,就该是劈下去的斧头。
当有斧头,力劈山。
山荡荡,河荡荡,斧头荡荡,佛荡荡。
三千业火焚了谁,是和尚?是道士?
火,大火,三千火。
何处佛?处处佛。
佛,点燃了火,便也就点燃了心。
所以他燃烧了起来。
甚至就连那雪,都已经逝去了寒冷。
佛,总是佛,三千佛。
火,总是火,三千火。
八百里冷雪化作了刀,三千佛业火化作了斧。
他奋力一斩,一柄风雪凝成的巨刀瞬间从那山坳斩出,直直劈向了那个已经彻底化作了血色的和尚。
这是一柄巨刀,冷巨刀,好出色的巨刀。
上面依稀画着山河,画着湖海。
到底何处妖人受了苦,卷进了刀,便就卷进了江湖。
刀间似有江湖,人间似有冷暖。
冷?不冷。
所以,便随着和尚的怒吼,一只斧头,一只好似普通的斧头,一只只是握在了和尚手间的斧头便就猛地斩断山河,斩断了江湖,也就斩断了刀。
几分愤忿业火烧平乱,何处佛堂,何处烂泥桩。
他是佛,斧头就是佛。他慈悲,斧头就慈悲。
斧头慈悲?斧头慈悲!
刀慈悲?刀不慈悲。
所以,很快,第二刀就被那道士斩了出去,更清晰的画卷,更清晰的江湖,和更清晰的刀,杀人的刀。
刀刀刀,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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