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郑少泽冲在最前面，拼命地追赶逃窜在巷子里的嫌疑犯。嫌疑犯为了制造障碍，踢倒了水桶和巷子里摆放的杂物。郑少泽一跃而起，轻而易举的跳过那些障碍物，将嫌疑犯扑倒在地上。
厮打之中，郑少泽被刺了两刀，好在后面的警察及时跟上来，一齐出手制住了他。郑少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流了血，由于穿着深色的警服，那血的颜色也不是很分明。
几个警察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好在只是皮肉伤并不打紧。今天小熊休息，不在医院，郑少泽反倒松了口气，她如果在，一定会着急的团团转，会责备他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柳一倒是来了，她也没说什么，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买了点儿吃的喝的陪郑少泽坐着，安静的听他和其他警员打听审讯的结果。
“不害怕吗？”郑少泽摩挲着被包扎了绷带的手臂，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不害怕吧，我没有什么感觉。”柳一拢了一下头发，“我是不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女人？”
“没有，只是觉得其实你可以不必要活的太无坚不摧了。”
“无坚不摧。”柳一品味着这四个字的含义，“没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钻石还能被放大镜烤化掉呢。”
“好好好，我没有你口齿伶俐，放过我吧。”郑少泽咧了咧嘴，“我这个人就是不擅长与别人辩论什么。”
“但你是个好警察啊。”柳一给他披上外套，“不好，这样下去觉得咱们两个真的成了情侣了。”
“不好吗？”郑少泽想逗逗她。
“我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对一个人好，也没有能力对别人负责，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我面前，感觉自己对什么都没有情感了。开心也开心不起来，难过的话也不会感到很难过，见到你受伤了也不会觉得很害怕。”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最近的确发生了很多事呢。”
“心事的话一直都有，最近可能只是感觉很寂寞吧。”柳一耸耸肩，“总是说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在意。”
“苏雪？”
“不是苏雪，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面总是很忐忑。”柳一看着他，“郑少泽，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虽然我对你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要说救命稻草的话，也就只有你了。”
“我会留心的。”
“我送你回去。”柳一拿起车钥匙。
“不了，等下还要去一趟局里，你先回吧，早点休息。”郑少泽拒绝了她，他觉得自己说再多也无益，这个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清静一下比较好。
柳一开车回到住处，刚进楼道就看见了坐在她家门口的苏雪。
“你来干什么？”柳一自己也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语气冷到让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睡不着，荆玮也不在家，我实在很想见你，就来了。”苏雪站起身来，冲柳一笑了笑。
“我送你回去。”柳一拉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楼下拽。
“我不回去！”苏雪甩开她的手，“你今天不让我进家门，我就一直坐在外面！”
柳一没有心力和她吵下去，她实是有点儿累了。
苏雪下了两碗面，柳一真的是饿了，很快吃了个干净，苏雪只是一直盯着她看，自己并没有吃多少。
“看够了没？”柳一用纸巾擦擦嘴，“回去吧，等下荆玮回家看不到你，他会担心。”
“那个人是不是你？”苏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
“那个站在一旁看着荆玮受罪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啊。”柳一满不在乎地答道，“这件事，你不提起的话，我快要记不起来了。”
“我想说”苏雪露出为难的神情，“其实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怨恨你，毕竟始作俑者不是你嘛，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一开始认识，真的是偶然吗？”
“是偶然。”柳一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只是在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两个有那么多，那个词应该怎么说，羁绊，对吧？”
“我们，还能做回朋友吗？像以前那样。”
“时光会倒流吗，你会变回小孩子吗？”柳一反问道，“那天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当然不能做回小孩子，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已经长大的人再也无法做回小孩子，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可能再重来一次，明白吧？”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真的没有怨你什么！”苏雪急了。
“我没有心理负担，如果我们没有当初认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柳一依旧不看她，“可是没有办法，你这个女人啊，是不会轻易被我摆脱的，你说是不是？”
“你到底是怎么了？”苏雪走上前来，“你告诉我，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让你变成这样？”
“让我安静一下，求你啦。”柳一的声音有些哽咽，“求你了。”
“那好吧，既然我这么碍眼，那我走。”苏雪收拾好自己的包，赌气似的在玄关穿着鞋子，“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每次无论和你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
“你记得多少关于关于令堂的事？”柳一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妈？”苏雪感觉很奇怪，“我妈对我很好啊，对我爸爸也很好，虽然我没想到她会遭遇那种意外，但是她是个好妈妈。”
“有妈妈的人真好啊。”柳一感慨道，“我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柳一”
“虽然我也有养父，生活过得也还算不错，但是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说实话，我以前真的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并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姐姐。”柳一回过头去，“回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还可以再来吗？”
“不可以。”柳一干脆又直白的拒绝了她。
“你是真的要自己孤单一辈子啊，算了，我也劝不了你什么。不过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苏雪提上鞋子，开门走掉了。
从前柳一并不理解苏雪为什么选择和荆玮在一起，荆玮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情绪并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虽然两个人一直感情很好，但柳一总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
现在她终于多多少少能理解她了，她家庭的变故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只要有个人对她好，她便想紧紧抓住不放，男朋友也是一样，柳一这样的朋友也是一样。哪怕这些人会选择抛弃她，只要有万分之一可以挽回的可能，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而自己呢，又抓住了什么呢？
有着优越的生活，精英般的头脑，还算标致的五官，这样人人羡慕的特质，她全都拥有，却并没有人知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走上了自毁的道路无法再回头。
叶冰起了小孩儿心性，一直在那里玩套圈，洪小天不想让她不开心，便随她去了。他站在一边和几个带着小孩的家长们围观这一场纠结无比的套圈游戏，不知道玩了多少轮，叶冰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奖品，一个玻璃制品，洪小天叫不出名字，里面有蓝色的液体和小帆船，无论怎么颠倒，船也不会浸入液体中去，这仿佛已经是很老旧的摆件了，洪小天上一次见到类似的东西还是少年时代。
“给你的，你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可以拿着它玩。”叶冰把战利品递给他。
“我又不是小孩儿。”洪小天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有那个套圈的钱，这个东西可以买好几个了。”
“现在很少有卖了，今天看到了我就想一定要拿下它。”叶冰挽着他的手臂，“怎么样，出来走走有没有思路了？”
“明知是圈套，还是要跳进去。”洪小天和叶冰对视了一下。
“你这个思维跳跃到南美洲去了吧，我的天，你说过我是最懂你的人，那我是真的很好奇，那些无法理解你思维的人是怎么看你的。把话讲得明白一点儿嘛，我没那么聪明。”
“郑少泽和柳一啊。”
“谁跳谁的圈套啊？”叶冰掐了他一把。
“我觉得是白正弘的圈套吧，自己的养女和警察交往，而且郑少泽最近又挺不安分的，白正弘就不怕反正他不怕我倒是怕了，怕他早就摆好了龙门阵。”
“郑少泽没那么傻吧，还是说柳一和白正弘之间”
“他们俩不傻的，年轻人嘛，总是比我机灵几分，我觉得”洪小天指了指自己和叶冰，“是我们俩傻了，有时候不得不把事情想得很复杂，可有的时候，这事的确没那么复杂。”
“我看是你在摆龙门阵！”叶冰将那个摆件抢回来，“不给你了，我自己留着。对了还有，盛青拜托你查的焚尸案怎么样了啊，虽说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但是这焚尸也是很严重的案件了，总要有个说法吧。”
“这个还用细说嘛，明显是非自然死亡，为了掩人耳目才焚尸啊，那有可能就是谋杀啊，只是没了尸体，线索又接不上，一时半会怎么查得出来。”
“肯定还有掩饰死者身份的可能性啊，你可以找一些这些年来什么神秘失踪啊一类的案子去查，和小程的案子也算搭边了啊。”
“这世界上神秘失踪找不回来的人可多得很啊。”洪小天感慨了一句，“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白正弘这个人还真的是煞星啊，不仅是小程，他的姐姐好像早些年就神秘失踪了，后来找不回来人宣告死亡了，据我所知他还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后来吹了，女朋友也不在身边了。”
“他难不成对自己的姐姐和女朋友下手啊？”
“想什么呢，那时候白正弘还是没毕业的学生，不过嘛，虽然没法认定当年发生过什么，但白正弘能有今天，和他的一些经历脱不开干系。”
“照你这么说的话，也许他经历过很悲惨的事情。”叶冰正色道，“可这并不是一昧加害其他人的理由，不是吗？”
“也许吧，只是人难免会有一种古怪的执念，这样的执念有千千万万，放弃了这种执念，和放弃生命没有什么两样。”
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苏雪一个人的脚步声，她从不害怕走夜路，尽管荆玮嘱咐过她很多次不要半夜在街上晃，连他一个男人都遇到了好几次抢劫犯，不过苏雪倒没有遇到过抢劫犯，也不担心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被抢。
回想起学生时代，每次下了晚自习她总是学校里最后离开的那个。那时候她早早地就一个人生活了，远在外省的父亲每个月会给她汇不多不少的生活费。没有人在家，她回去再早也是一个人，便习惯了晚上在街上闲逛。有的时候能遇到吐了一地的醉汉，有时候能遇见偷偷跑到网吧包夜打游戏的学生，也会遇到那种晚上才出来活动的没有人看管的精神病患者。
和荆玮在一起后，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她会早一点回家，两个人互发短信聊到半夜才睡，有时候她给荆玮发短信荆玮过了好半天才回复，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他经常和家里人吵架，但他从来不和她说起这些惹她烦心，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
毕业那天荆玮喝了很多酒，喝到无法正常走路。她把荆玮扶回家，看见他家里已是空荡荡一片，荆玮自己的东西也只剩下一床铺盖而已。他告诉她父母已经离婚，两个人卖了这间房子之后三口人各分三分之一，父母都打算离开这里，没有一方想带着他。房子已经找好了买家，过几天荆玮就无家可归了。
他是那样一个俊朗的少年，话不多，只是对着苏雪的时候总有很多话讲。他总是看上去痞痞的，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在男生圈子里也并不受欢迎，却只有苏雪知道，他很在乎，在乎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
“早点儿长大也没什么不好。”荆玮笑着对苏雪说，“放心，以后我挣钱养着你。”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苏雪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心酸。同龄人都在享受着青春年少时代的多彩生活，唯独他早早地就开始做一个大人了。
其实柳一也是这样的人，她比同龄人早熟，经历的也比别人多，苏雪知道她也是一个脆弱时想要有人能在身边陪着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她还是将自己置身于险恶的洪流之中了。
一路想着这些事情，苏雪转过街角，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面包的包装纸。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坐在已经关闭的饭店门口，翻找着垃圾箱里的残羹剩饭。见有人来，那个人将警惕的眼神投向苏雪。
苏雪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是你？”苏雪向前几步，仔细的打量那个女人。女人有些慌乱地用手挡住脸，避开苏雪的目光。
“你还好吗？洗头房查封了之后，你这是”
“我我没有饭吃。”女人虽然蓬头垢面的，眼神却还是很亮，“活不下去所以就现在，这样了。”
“还没吃饭吧，走吧，去我家里。”苏雪指指不远处那栋楼，“就在那。”
女人没有推辞，大概是因为饿坏了，她连走路都走不快，一直慢慢悠悠的跟在苏雪身后。
苏雪先拿了些吃的给她填饱了肚子，又让她洗了个澡，把自己不怎么穿的几件旧衣服给她换上，总算看上去有点儿人样了，依旧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
“谢谢你。”那女人用毛巾擦干头发。
“你有住的地方吗？”苏雪无不担忧地问道，那女人只是摇头。
“哦对，哦对了。”苏雪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早就该问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黄洋。”
“哦”苏雪有些失望，她不是那个当年在她眼前被坏人劫走的女孩。
“怎么了吗？”
“没怎么，总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是我想多了。”苏雪勉强一笑，“要不你可以试试去应聘服务员，包吃包住，你也好有个去处。”
“我想过来着，只是后来被人抢劫，身份证什么的都丢了，也没办法补办，所以”
“这个简单，我认识一个户籍科的警察，明天我带你去他那里，看他能不能帮得上忙。”苏雪想到了洪小天。
“那就多谢你。”
“休息一下吧。”苏雪给她铺好了床铺，“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找那个警察。”
黄洋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没关系，我男朋友今晚有事，大概回不来了，回来了也没关系，让他睡在地上就好了。”
也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苏雪很快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荆玮还没有回来，黄洋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说对不起，擅自拿走了一些冰箱里的食物。
苏雪心下疑惑，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头，也没多犹豫，草草洗漱打扮了一下之后就去了南城分局。见到洪小天之后，她和他大概讲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洪小天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直到苏雪说出黄洋这个名字之后，洪小天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怎么了？”看他这个表情，苏雪心里有些害怕。
他突然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苏雪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看他忙里忙外，一会儿跑去其他科室叫来了苏雪并不认识的警官，一会儿又向户籍科里的同事要档案室的钥匙。几番折腾下来之后洪小天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苏雪更是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呃那个。”折腾了半天的洪小天终于想起了苏雪，“没事了，我送你出去。”
苏雪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走出了分局，走到外面后，洪小天把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一盒火柴想点燃，但是他的手在发抖，怎么也划不着火，最后还是苏雪帮他点了烟。
“白正弘早些年有个女朋友。”洪小天开口便是这一句，“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分手，那个女孩就离开他了。这个女人我也查过，但是因为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再说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留心。”
“所以呢？”
“几年前那场浩浩荡荡的行动你应该也听说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关门了，抓了不少人，你说的这个黄洋也在其中，只不过她真的太不惹眼，警方这边也就是略施惩戒就把人放了。那时候我和这场行动并无关联，只是后来偶尔听起几个前辈开玩笑说，那个女人希望警察给她判刑，因为她没处可去，监狱再不济也可以养着她吃饱不饿。后来开始着手调查白正弘的时候，我查到了这个女人，按照你的描述，想起长相有一点点相似，便四处查阅当时的资料，果然是同一个人，虽然她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还算年轻，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
“那这个女人对调查白正弘有什么用处呢，而且我觉得，如果真的有用，白正弘肯定不会让她还可以活在这世上吧。”
“白正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一个洗头房的女人谈恋爱，这个女孩想必之前应该会是和白正弘差不多层次的人，但不知为何却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正是对这一点感兴趣，所以才想着如果有机会能见到这个人，要好好的问她一些事。而且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明明警察可以帮到她，她却跑了，这其中一定有鬼。”
“我早一点联系你就好了。”苏雪不禁懊悔道，洪小天正要说什么，却被苏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是荆玮打来的电话。
“你回家啦？”苏雪问道。
“哦。”荆玮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现在在哪？”
“我在南城分局这边，和小天哥在一起，怎么了？”
“昨晚是不是家里来过什么人了？”
“诶？你怎么知道？”苏雪惊讶的看了洪小天一眼。
“我现在站在厨房这里。”荆玮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咱们家的刀架上少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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