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从上午九点过一刻开始,经过几道必经的程序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近一点。
遮阳布之外,阳光正烈,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整座雷神岭,全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日光中。上午还飒飒地刮着的山风,现在也已经偃旗息鼓了。负责在山下做饭的师傅也已经把饭做好,送到山上来了。解一法师吩咐大家赶紧用餐,用餐之后将进行道场中最重要的开坟仪式。
没过多久,众人吃饭完毕。解一法师重新燃起香烛,众道士一起念经做法。之后,解一法师吩咐高小妹预先做好开坟的准备。高小妹找到老哑巴,老哑巴便起身走到墓碑的后头,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块石板。石板的下方,竟然出现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物件。牛皮纸打开,用木棍把外头的黄油除去,一个粗大的铜拉环出现在高小妹的面前。虽然经过了几十年的明光侵袭,可铜拉环还是那么锃亮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清理完铁拉环,老哑巴又走到大坟墓的侧边,用工具细细地把坟墓旁边的泥土挖走,当泥土挖至近一公分深的时候,坟墓大门的底座便清晰地显现了出来。王方主动走过去帮老哑巴的忙,把墓门周围所有的泥土,石块全都清理干净。不一会,一个设计精巧的墓门便被他们清楚了出来。
解一法师看到开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他便手持一把燃烧着的红香,朝着两个草人深深拜了三拜,之后大声顺道:“吉时快到,开坟!”
老哑巴双手紧紧地抓住铜拉环,想用力把他拧动。也许是时间久了没使用,铜拉环链接着的大金属链有锈结的地方,也许是老哑巴太老了,双手使不上劲,所以他忙乎了一会,墓门依然是纹丝不动。高小妹有点急了,走上前去说道:“哑巴,这墓门的打开方式,难道你记错了么?”
老哑巴绝望地摇摇头。他应该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想到过要好好的将墓门再维护一次。
高小妹的小儿子长得也很高大,他走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帮助老哑巴把坟门打开,可是铜拉环还是一动不动。道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只有王方心里有数。他看到王长生的魂魄在向自己点头,示意自己过去帮忙,于是便离开跪在地上祭拜的众人,走到老哑巴他们的身边。
“你们站开,让我来试试吧!”王方说道:“在这里,只有我的力气最大,也许我能把这墓门打开。”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纷纷自觉地站到一边去了。王方做了个深呼吸,蹲下身体,抓住拉环,近照老哑巴指示的方向用力拧动。果然,在一阵金属链撞击石块发出的“哴噹”声中,高大的墓门在”轰轰“的声音中,缓缓地打开了。原来,墓门就是坟墓墙体的一部分,由一块巨大的岩石雕成。岩石与坟墓其他墓体浑然一色,旁边末经指点,绝对不知道墓门的位置在何方。
厚重的墓门底下安装有机关,拧动墓碑后方的铜链子,蟇门便一点点地打开了。
一帮人看着颤动中,缓缓打开的墓门,震惊不已。这坟墓是高家人在解放前修建的,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怎么可能将这大块沉重的墓门运到山顶上来呢?在当地没有机器设备辅助的情况下,他们又是如何将这坟墓巧妙地修建起来的呢?
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切,于王方来说,恍然若梦。最初让他陷入追杀施暴者的恶梦,梦中的墓门就是这么打开的。多么相似的场景啊!只是一个在晚上,一个在大白天。梦与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光怪陆离。有时候,我们会把梦境当做现实;有时候却又恰恰相反,把现实当做梦。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梦就是现实,现实就是梦。人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一辈子刹那间就过去了,好像也只是张开眼和闭上眼的事情。高考时节到了,自己当年参加高考的情况还历历在目,连到当时考场答题的”沙沙“声还在耳边清晰地回响着。可现实情况是,自己高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梦和现实,虚虚实实,谁又能分辨得清楚呢?
王方正恍惚间,苏媚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到里面去一探究竟。这里,好像在我梦境中多次出现,好神奇!“
苏媚被吴小莲的魂魄附体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在整个过程中,她感觉到自己走动了,说话了,伤心了,掉泪了。再后来,吴小莲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良久,她这才回过魂来。回过神来的苏媚,怪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坐到坟墓的正前头来,前头是一帮跪拜在地上的高家人。时间刹那间也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苏媚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急忙想站起来,可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旁的王方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给扶住了。清醒过来的苏媚,到道场外头的树荫下休息了一回,这才完全恢复了精神。虽然她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觉得眼前这个大坟墓很熟悉。对于那个黑洞洞的墓门,她有冲进去看一看的冲动。
那敞开的墓门,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墓门,像是奶奶家低矮破旧的木门。年迈的奶奶,就在那木门后面,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童年。那坟墓,就像是她曾经长时候生活过的一个地方,跨过墓门,就到家里面去了。
一帮人,先是老哑巴在前头带路,再接着是解一法师在后头诵经做法。其他人,这才分批慢慢地进入到坟墓里头来。
这坟墓里头的空间,看起来确实很宽敞,面积大约有二十多平方。如果不是摆放在中间的大棺材,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方顶的房间。
大棺材上的油漆,几乎已经再也分辨不出最初的颜色。但是厚实的优质木质,依然完好无损地显示着它的尊严和高贵。大棺材上摆放着一张老式茶几,茶几的一条腿被虫子柱坏了,这使得它发生了倾斜。原先被老哑巴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的骸骨,已经散落一地。
王方的父亲和叔叔,见到掉落在地上的一个骷髅,马上坐在地上哭开了。那骷髅的前端,镶着三颗假牙,这正是王长生最与众不同的地。他生前在战斗的时候,有一回被弹片伤到了嘴巴,为些损失了三颗门牙。
“爸爸,坟墓打开了,你果真在这里,害得我们找得好苦呀!”王方爸爸哭着说道:“整个岛北市,整个琼东县,我都仔细的找过了好几遍。谁知道,你竟然就藏身在离家不远的这里!”想到当初的辛苦,兄弟两个跪在地上,痛心地掉起了眼泪。
伤心之余,兄弟两个一直悬在心上的一颗石头也放了下来。王长生的骸骨有了下落,再也不用担心他魂魄没有归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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