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1]。妖王此行本欲携侣共归,哪成想秦秋叶竟骤然性情大变,下手诛杀。妖王虽竭力呼唤,奈何秦秋叶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但见她面如冰霜沉似水,剑若闪电耀光辉,一招快过一招,招招追魂夺命。妖王开始只是闪避,可高手过招,只差毫厘,而这两人又是世间一二,更万分怠慢不得,片刻后便被迫不得不还手。
妖王眉头愈拧愈紧,架住来剑,开口道:“叶儿,是我啊,我是司炼,你怎么了啊,不认识了么?”
秦秋叶却并未开口,只用更加狠辣招式算是回应。
两人半空恶斗,这个剑去浑若凤穿花,那个槊迎好似龙伸爪。秋叶身法人间少,妖王神通世上希。二人从殿前打到山头,自山头杀往云霄。来来回回斗了数百回合不分上下。长琴真人在下面越看心越沉,妖王倒还留有余地,师姐竟是拼死的打法。
只斗到日落虞渊也未分胜负。就在此时,长琴真人见秦秋叶持剑依然能双手结印,乾c巽c离c震c兑c坎c乾七方印竟是《紫白炼魂诀》的杀招太阳焚魂,如若中了这招,顷刻业火焚魄,灵魂寂灭,莫说身死,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就因过于狠毒,颢玉其他三脉都忌惮万分。
‘灭魂’剑外似燃烧般包裹着紫色火焰,人光看看都会觉得胆颤心惊,妖王作为目标,就更是严阵以待,不敢半点轻心。
秦秋叶挺剑而上,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招式,毫无回旋余地。
妖王已是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得向前对冲。若在平日,仗着槊大柄长必可先伤来人。但,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妖王硬生生将槊头偏出半分,擦着秦秋叶左臂划过。
‘噗’的一声,‘灭魂’整个剑身完全没入妖王左胸,只留的剑柄还在胸前。秦秋叶顺势将剑拔出,鲜血飞溅,绚烂似百花绽放,染红了自己的衣裳。妖王缓缓后仰,再看不清表情,自半空跌落而下。
秦秋叶先是冷冷的看着一切,突然双手抱头嘶吼惨叫,紧随其后也跟着坠落下来。长琴真人见势不妙,赶忙飞身迎上,在半空抱住已陷入昏厥的师姐。
空中,师姐缓缓清醒过来,先是满脸迷茫,接着后知后觉,落地还为站稳,她就要脱出长琴真人怀抱,挣扎着勉强挪动发软双腿,踉踉跄跄走向躺在地上的妖王。
妖王仰面而卧,身下鲜血流了满地,盘龙古槊插在不远处,早已没有光辉。
秦秋叶走这不足三丈路却跌倒数次,衣裙满是尘土,来到妖王身旁时再也站立不稳,跪倒在血泊中,俯身趴在他浸红的胸前,放声痛哭。
妖王右手动了一动,吃力的抬起,抚在秦秋叶的后背,留下一个刺眼的手印,轻声断断续续安慰道:“我懂得,我都明白,刚才不是你”声音越来越小,嘴角极力上扬,挤出个灿烂微笑,最终表情永远凝固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秦秋叶就这样伏在妖王的尸身上纵情痛哭,太久太久,久到周围门人已无声无息渐渐散去。长琴真人立在他身旁,静静的目睹这一切,寸步未离。
秦秋叶猛地挺起身来,吃力的将妖王抱起,连不远处朝夕相处的‘灭魂’都未捡起,真气一提便飞往珺虚峰方向。
长琴真人见此一幕,不敢停留片刻,收了‘灭魂’,拔出盘龙槊,紧跟而去。
回山后,寻了半天,才在后山竹林中找到了正在用双手刨土的秦秋叶,她此时已陷入癫狂,头发披散被泪水黏在脸上,完全不顾及纤纤玉手上被碎石c荆棘划破的道道血痕。对她而言,在这天地间还有何羁绊可言。
长琴真人再也看不下去,从后一把将师姐牢牢抱住,饶是她功夫天下第一,此时也与弱女子并无两样。几番奋力挣扎,脱身不成,最后仿佛已认命般,将头埋在长琴真人胸口,放声痛哭,衣襟片刻即被浸湿。
是夜,阴云蔽月,四下暗的没有一点光辉,天边隐隐传来轰轰雷声。秦秋叶哭地累了,已在长琴真人怀中沉沉睡去。
长琴真人将她小心抱起,送回房间。又回还原地,将妖王尸身掩埋立碑,才算结束这风云突变的惨烈一天。
往后数日,秦秋叶滴水未进,人眼看日渐消瘦,给那美艳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凄楚之色。长琴真人数次苦劝均无功而返。
直到有一日,长琴真人受掌门召见后回山,发现师姐已不在房中,桌上留了封书信,什么都没带走。打开书信,上写道:
吾弟亲启,见字如面。
此生孽缘,上苍不怜,人活心死,已无可恋。情伤珺虚,不忍再居,地广天宽,四海茫茫。隐踪漂泊,随意浪迹,切勿牵挂,无需寻觅。有缘之日,自会再见。
师姐 秦秋叶
讲完这段刺心过往,长琴真人缓缓放下手中毛笔,有一女子已跃然纸上,天资绝色c栩栩如生。苏星阑也不由看的出神。
长琴真人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过了百年,我竟仍历历在目,今日若不是从柜中取出这尘封多年的‘灭魂’,恐怕都不愿再想起那段伤心往事。”
苏星阑轻抚着灵剑,仿佛能感觉出剑身中透出的悲伤与绝望。长琴真人抬头看向窗外出了神,许久才收回目光,道:“今夜已深,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我再传你珺虚一脉的《紫白炼魂诀》。”
苏星阑闻言起身行礼,不敢再打扰师父,静静的退出房间。
翌日,过了晌午,长琴真人才出了卧房,面色恢复如常,似乎已从悲伤中走出,见苏星阑坐在院中等候,招手唤他回来,道:“你修为已入灵极后期,我今日便传你《紫白炼魂诀》。其实之前你已用过一招,那《震猴诀》就是第一招少阴震魂稍做修改而来。”
说罢,将手中一本秘籍递于苏星阑。翻开封页,便见上书:
天有五气,万物化成:木清则仁,火清则礼,金清则义,水清则智,土清则思:五气尽纯,圣德备也。木浊则弱,火浊则淫,金浊则暴,水浊则贪,土浊则顽:五气尽浊,民之下也。[2]
注:[1] 司马相如 《凤求凰》
[2]《搜神记·五气变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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