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青都。
扬州刺史遇害的消息传到了天子耳中。
扬州刺史曾深受天子宠信,只不过后来因为被小人构陷,才被天子流放到扬州。
天子听到这位昔日重臣惨遭灭门,当即震怒,誓要派一位可靠的大臣前往扬州,严查凶手。
朝堂上的臣子为此争论不休。
大楚朝堂分为三派,一派以太子楚承乾为首,一派以三皇子楚承德为首,一派以大司马宋端年为首。
太子和三皇子两派经常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而大司马一派处于中立。
扬州刺史遇害一案可大可小,若是这件差事办得好,一定能让天子另眼相看。
太子想让大理寺少卿王勉去办这件案子,而三皇子推荐吏部侍郎魏启荣前往扬州。
太子和三皇子为扬州刺史一案争论了两天。
天子正准备让太子推荐的王勉来处理扬州刺史案时,王勉被人发现在浮云楼狎妓。
天子一怒之下训斥了太子,并决定任命魏启荣为钦差,择日前往扬州查案。
一场无形的战争以三皇子手段更高一筹宣告结束。
所有人都以为魏启荣前往扬州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都没想到变故发生在御史大夫许廉身上。
许廉有个习惯。
他每隔几天都会在下朝后到一家小酒馆喝点小酒,吃点小菜。
小酒馆的老板是许廉的老朋友。
他们认识了四十多年,曾一起读书,一起科考,一起给各自心爱的姑娘写诗。
当年科考的时候,许廉考
上了一甲,而老板不幸落第,所以现在许廉当上了御史大夫,而老板继承了自家酒馆。
这天,许廉和往常一样去小酒馆点了一碟牛肉和一壶酒,独自一人坐在酒馆一隅喝闷酒。
酒馆里的客人只有两桌,老板给另一桌客人上好菜后,拎着自己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坐到许廉对面。
“说说最近遇到什么事了。”老板和许廉交好多年,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不痛快。
许廉闷声道:“有个朋友没了。”
许廉说的朋友是指扬州刺史魏恒之。
魏恒之和他同朝为官,他们俩都是那种性格固执的人,他们虽然没少在朝堂上吵过架,但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当年魏恒之被贬离京,许廉骑马送了他十里。
许廉以为魏恒之迟早会有被调回青都的一天,没想到当年十里送别的最后一眼,竟是永别。
想到好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许廉心底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酒馆老板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没有选择安慰他,而是给他的杯子里添酒。
他们活到了这个岁数,经历了很多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时间会冲淡一切,他们早就学会了自己慢慢看开。
两个老男人面对面喝闷酒。
他们隔壁桌的客人却在高谈阔论。
“我有个从扬州来的大舅子,他说扬州的死了。”
“扬州刺史?人家扬州的刺史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听我家大舅子说的吗?”
隔壁桌的客人喝
了一口酒,又吃了两片牛肉,继续谈论。
“我家大舅子说,扬州刺史谢恒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好官?那玩意早就死绝了,天底下当官的心肠都一样黑。”
“话也不是这么说,天底下既然有贪官奸佞,那就一定会有好官直臣。”
“你怎么知道扬州刺史就一定是好官?说不定人家只是当着百姓的面说一套,背后却做一套。”
“扬州刺史不是那样的人。”
“我家大舅子之前是在刺史家当下人的,他亲眼看到刺史大人一件青衫穿了十二年,衣裳破了又补破了又补,那刺史家的小姐就算出门买东西要赊账,也要拿自家钱粮救济穷苦百姓。”
“当官当成这样也挺惨的,他们图什么啊?”
“图咱老百姓过得好呀!”
“扬州的百姓个个丰衣足食,他们每个人都能做到路不拾遗,在扬州,百姓们甚至可以夜不闭户。”
“那扬州刺史真的把扬州治理得那么好?”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话有假,你可以找个时间去扬州玩一趟,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这样看来,扬州刺史真的是一个好官,只可惜死于非命。”
“可不是。”
忽然,隔壁桌的客人把脑袋凑到一块,压低声音道。
“我大舅子说扬州刺史的死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
“我大舅说扬州刺史是因为得罪了人,所以才被人屠了全家。”
“这不是明摆着吗?要是没
有仇怨恨,谁会平白无故杀人?”
“我还还听说,跟扬州刺史结仇的人是那一位。”
“哪位?”
“哎呀,就是……”男人一边说一边对同伴使了使眼色。
他的同伴震惊道:“你是说……太子殿下?”
“不是,是另一位。”
“你可别扯了,三皇子殿下人在青都,怎么可能跟远在扬州的扬州刺史有瓜葛呢?”
“你忘了,三皇子的封地距离扬州不远,我听说扬州刺史是因为发现了三皇子封地有秘密,才被灭口的。”
“什么秘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全被旁边的许廉听到了。
许廉听完二人说的小道消息,放下酒杯,走到二人身边道:“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你们可知,私自议论皇子是死罪?”
二人见许廉来者不善,顿时怂了:“我们没有议论皇子,我们只不过随口一说。”
二人一边解释,一边站起来想离开酒馆。
酒馆老板在许廉质问二人的时候,就很有眼力见儿地走到酒馆门口,关上了门。
二人见退路被封,顿时慌了:“我告诉你,我们刚才什么也没说,你别诬赖我们。”
许廉循循引诱道:“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刚才说的话是否可信,我就放过你们。”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道:“这些都是我家大舅子说的,我家大舅子在扬
州刺史家当下人,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另一人搭腔道:“我能作证,前天他大舅子刚从扬州回来。”
二人说完,怯怯地看着许廉:“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吧?”
许廉侧身给二人让路,二人立刻夺门而逃。
许廉坐回到自己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扬州刺史死得蹊跷,天子打算派魏启荣去扬州调查此事。
刚才那二人说扬州刺史的死和三皇子有关,如果二人说的是真的,那魏启荣身为三皇子党羽,他一定会包庇三皇子。
扬州刺史一案一定会草草结案,那魏恒之就死不瞑目了。
许廉和谢恒之交情不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含恨。
他决定了,扬州刺史案他要亲自去查,无论案子有何隐情,他都会一一查明,以告慰好友的在天之灵。
许廉拍案而起。
酒馆老板看到他这样,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你决定了?”老板问道。
“我要亲自去查这件案子。”许廉掷地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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