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后，三兄弟被皇上叫走了，因为太子走时没有留话，苏婉茵也不好直接走。</p>
陆瑶自看出苏婉茵有些局促，若是攸宁在还好些，可这会儿攸宁午睡去了。</p>
“婉茵！”陆瑶没有叫她苏良娣，而是叫她的名字。</p>
“娘娘！”苏婉茵是妾，不能称皇后为母后，否则便是僭越。</p>
“别拘束，坐下。”陆瑶十分和气。</p>
“是！”</p>
“今年是不是第一次在外过新年，可有想家？”陆瑶道。</p>
苏婉茵犹豫了下，这才点了点头：“臣妾自幼丧母，家中还有个弟弟，爹爹事多，弟弟是由臣妾看着长大的，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p>
苏婉茵倒并没有隐瞒，如实说了。</p>
不过，她说的并非想家，而是想念弟弟。</p>
因为她入了东宫，东宫便是她的家了。</p>
陆瑶反倒觉得这孩子坦诚，原来家中有弟弟，怪不得她能和攸宁相处的好。</p>
“你弟弟多大了？”</p>
“今年翻了年就十岁了。”弟弟比她小六岁。</p>
母亲生弟弟那年难产，那年她也才刚六岁，弟弟像是有预感似的，每日到母亲去世那个时辰便哭啼不停，连乳母都没有办法。</p>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气息和娘相近，只要她靠近，弟弟就不哭了。</p>
她还记得那时，弟弟睡在摇篮里，便是睡着了，也要捏着她的手指，生怕她离去。</p>
她就是那样，一点一点的看着弟弟长大的。</p>
从小到大，他们姐弟还没有分开这么久过。</p>
陆瑶点了点头：“那可想过将你弟弟接进京来？”</p>
苏婉茵登时摇了摇头：“弟弟在风县长大，那里环境他更熟悉，父亲也能教导他，来了京城，反倒不适应。”</p>
爹爹只是一个小小知县，并无太大建树，便是再升迁，也不会升到京城来。</p>
廖大人虽是爹爹老师，但爹爹资质一般，也就是性子耿直得了廖大人青眼，廖大人向来清正，自不会徇私。</p>
而且，以父亲的脾气，并不适合京城。</p>
京城环境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进漩涡，她宁愿爹爹和弟弟在风县平安度日。</p>
陆瑶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小小年纪离开家乡也诸多不易。”</p>
陆瑶对苏婉茵越发满意，难得是个脑子清楚的孩子。</p>
将他父亲和弟弟调入京城不难，可进了京，日子便不能再像过去那般惬意了。</p>
到时，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p>
他们做错一分，到她这里便成了十分。</p>
就像她，陆家家世也算显赫，赵恒对她更是不必说，因为她破了不少规矩。</p>
赵恒在朝堂上常常被那些老臣还有宗亲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名让他纳妃。</p>
赵恒不以为意，常常怼回去，但多少还是要受些气。</p>
而她也为此内疚，为了堵朝堂那些大臣的嘴，这才拼着性命生了这五个孩子。</p>
怀着攸宁时，那年天灾不断，后来太子出家，事情一场接着一场。</p>
每次看到攸宁，她都内疚，她一个自私的想法，倒连累这孩子自小受罪。</p>
“臣妾虽想念他们，但知道他们过得好，臣妾便高兴了，娘娘放心，臣妾会好好伺候太子殿下。”苏婉茵道。</p>
其实，不用皇后娘娘说她也明白，太子殿下高高在上，自不会时时处处和她交代，她只要遵从便是。</p>
“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p>
太子妃的人选虽还未定，这一切要看承宣的意思，反正离他还俗还有一年，慢慢看也不迟。</p>
攸宜这孩子果然看人极准，她没看错苏婉茵。</p>
陆瑶看着别人家乖巧懂事的女儿，想起了她的攸宜。</p>
也不知她此刻在何处，这么冷的天气，可有人给她熬碗家乡的热汤。</p>
陆瑶思及此处，又是一阵伤神。</p>
赵恒将三个儿子叫到书房，主要还是让他们这几日都别再往外面野，消停些，留在宫中多陪陆瑶。</p>
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攸宁，都是散养长大的，他一向不拘束他们，任他们野蛮生长，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不爱在宫里待的性子。</p>
太子打小六亲不认，和谁都不大亲。二傻子之前成日和小舅舅厮混，老三是个机灵的，骗了方老爷子的家业，又拜了上馆子瑞为师，沾上毛比猴子都精。</p>
平日里让他们出去任性就算了，今年不同，事情太多了，窈窈平日里连个笑脸都没有。</p>
……</p>
而此刻攸宜正在都护府落脚。</p>
自二十年前，重开了西境之路，大齐沿路都设有都护府。</p>
这些都护府知道是大齐公主，都十分激动。</p>
毕竟，这些都护府是陆驸马多年前一手设立，这些年朝廷虽会派礼部大臣慰问，但和长公主亲临意义不同。</p>
护府的将士为了大齐安定，远离家乡亲人，替大齐维护着和沿路各国的关系。</p>
若是大齐和这些国家交好，他们自然平安，可若交恶，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p>
说句心里话，长公主下嫁契丹，意义远非和亲那般简单。</p>
长公主下嫁让西境诸国，甚至都护府的人都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看到的是大齐与邻交好的态度。</p>
都护府的将士也因此对长公主奉若神明，这可是他们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p>
也不愧是他们大齐的长公主。</p>
赵攸宜的美貌自是不必说，因为这位在龙椅上长大的公主，她身上君王之气，让人忽略了外在的东西，甚至有时会忽略她是个女子。</p>
就如此刻，坐在主位上同都护府将士们共饮的她。</p>
“这些年西境之路如此通畅，能贸易互通，少不了你们的功劳，父皇都记在心中，前辈的功劳，儿孙的福分，大齐不会忘了你们。”</p>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又是热血沸腾，可不是吗，他们当年的确是怀着一腔热血走到这里，可若他们的辛苦不能惠及子孙，虽不敢说抱怨，但心中多少有些遗憾。</p>
但此刻长公主所言让他们热泪盈眶，原来皇上记得他们的功劳，会让他们的家人后代衣食无忧。</p>
这就够了，为了这些，豁出命来，他们也无怨无悔。</p>
将士们齐齐举杯，站起身道：“臣等多谢皇上，多谢长公主殿下。”</p>
赵攸宜笑笑让他们免礼坐下：“你们的儿孙会以你们为荣，他们会因为你们的付出，站得更高，走得更远！”</p>
“臣等绝不辜负皇上和长公主厚望。”众人再次齐声道。</p>
上次他们这么豪情壮志好像还是许多年前，陆驸马设立都护府之时。</p>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没有辜负驸马，没有辜负大齐。</p>
长公主说的是，他们的儿孙后辈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p>
赵攸宜的一番话，燃起了他们的热血。</p>
人的梦想总要现实的照耀才能走得更远，更长久。</p>
若只是不切实际，画饼充饥，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p>
得让他们看到希望。</p>
赵攸宜一行在都护府待了七日，圣元二十一年正月初七，一行人又继续赶路。</p>
雪虽然停了，但路并不好走，所以一行极慢，一日只能走几十里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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