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那个缺心眼直接将我托付给了北竞王照顾。
就像竞王爷承诺的那样，外面的麻烦一点都没有找到我身上。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在北竞王府安心养膘。
竞王爷兴致来了，就会教我读书写字，下棋酿酒。后来我干脆天天跟着他，随时准备听他教诲。
跟着这样的人物，学到任何一点都赚了。
苍狼跟着苗王忙得脚不沾地，不知道再做什么。
隔三差五，他总会回来看看我，带点小礼物。有时候是别致的糕点，有时候是亮闪闪的小饰品。
“小苍狼长大了。”竞王爷懒散地靠着回廊的栏杆，看着我，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着面前的一败涂地的残局不说话。
棋艺上的碾压对我的自信造成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我是真的越来越怕他了。
更准确地说是——敬畏。
“你爱小苍狼吗？”竞王爷问道。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就是长辈的关心。
这是我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他的行为不会影响他的感情，反之亦然。他把自己想要的和需要的拿上天平，称量地一清二楚，排了序，一件件去做，有条不紊。
我是像人的野兽，他是不像人的怪物。
“我不知道。”我看着他，问，“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您能教我吗？”
“这倒是难住小王了。”北竞王敲着棋子，思索了良久，道，“若有一日，你为他赴死，这就是爱了。”
“哦。”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回答道，“那我不爱他。”
北竞王闻言笑得直咳嗽，带着几分戏谑道：“不能这么说。你该说‘我喜欢他’。”
“什么是喜欢？”我问。
“爱得不够，就是喜欢。”北竞王答。
“那您有爱谁吗？”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让小王难以招架啊。”北竞王举着酒杯饮了一口，看向花园，轻声说了句什么。
我耳朵不太好，没有听清。
再问他，他却不肯说了。
只是摆了棋局，对我展开了另一轮的精神虐待。
局势好像越来越复杂，所有人都忙起来了，就连竞王爷也不得闲。我的日子就变得无聊了。偌大的北竞王府就还有一个姚金池还闲着。
姚金池自称是竞王爷的婢女。可我觉得她其实是内管家。她总是很忧愁，不知道在烦恼什么。我偶尔能听到她念叨一个名字，不是竞王爷，是千雪孤鸣。
我总感觉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终于，摊牌的那一天来了。
竞王爷将我叫来对弈（单方面屠杀）。
他问我：“你想活下去吗？”
我说：“想。”
他说：“你的禁制已经有法可解，想解吗？”
我点头，等他提条件。
他说：“杀了苍狼，小王便为你解开。”
我迟疑了。
他笑问：“舍不得？”
我点头。
他笑看着我问：“要加什么价？”
我想了想说：“我要解禁制，还要退隐。”
我想回族地看看，还想把那个海棠树下的女儿红挖出来。
他说好。
我重新穿戴好武器，准备离开北竞王府。
竞王爷叫住我，他说：“小丫头，你要记住，想活着，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知道他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但我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告别北竞王府，再次见到了苍狼。苍狼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或许北竞王已经对他说明了。
“你恢复的如何了？”苍狼问。
“尚可。”上一战我伤了底子，如今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当然，吊打三个苍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苍狼闻言，眉头微皱，带着忧虑：“我们这次是带了军队的，不会有太大危险。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不要勉强。”
条件太好，好到让人不敢置信。
我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不离你左右。”
祭坛静悄悄，别说中原人马，便是探马都没有一个。我跟在苍狼身后，安心等着北竞王的信号。
突然有人来报，有人带着北竞王手令求见苍狼。
我跟着苍狼去见他们。
老熟人了。
一个苏厉，一个渡江卿。
这两人办事能力很不错，就是手上功夫不太硬。
当然了，也比苍狼强一些。
说真的，苍狼战斗力是真的惨。
所谓的北竞王王令不过是一张白纸。求的就是苍狼没回过神的一瞬间。
我知道我该出手了。
我甚至不需要兵器，一个呼吸就能解决他。
苏厉他们已经动手，四处都是飞散的血肉。
伸手去拿我的剑，可我的手在抖，拿不稳。用左手握着右腕去取暗器和匕首，竟然将它们碰掉在地。
又来了两个人，看打扮是东瀛人。他们加入战局，护着苍狼向外突围。
“小蔓快走！”苍狼将我推到身后，边战边退。
受两人牵制，苏厉追击不得，眼见苍狼就要脱离战圈。苏厉看着我，急促说道：“零露！还不动手？！莫非你以为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能继续做龙黥卫吗？！”
一句话，好似雷霆，击碎我心中所有纷杂的念头。
跟着北竞王的人果然很聪明。就这一句，点明了我隐姓埋名潜伏在苍狼身边，又暗示我全程参与计划。
就这一句话，已绝我退路。
果然，此话一出，苍狼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小蔓……”
我对他笑了笑，脚下重重一踏，一个高速短距离冲刺，将他撞退，顺势反扭他持刀的手，抬腿一记重踢。
缴械击倒，一气呵成。
“苍狼王子！”那东瀛女子勃然色变便要来救,却被渡江卿纠缠，只能边打边向我们这边退。
“王子。”我握着刀，看向苍狼，“有人前来刺杀，却没有人牵制我这个龙黥卫，你便该知道这其中有诈。”
苍狼看着我，接二连三的背叛与打击，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麻木。他自嘲一句：“我不如你们，能那般轻易便学会怀疑。”
“所以你，总是天真。”我叹了口气，举起了苍狼的刀，沉心静气，一刀斩出，手一滑，将不远处的渡江卿断首。
我正准备一鼓作气，继续手滑一下把那个苏厉也一波送走。可惜苏厉的反应同样很快。眼见情况不对，一击将那个东瀛小子向我踹来，阻我半步，立刻边撤了。
我想追，终归是慢了半步。
算了。
杀不杀他意义不大了。
也罢，我和苏厉相处的还挺愉快的。
我一手将那个东瀛的小子提起来，扔给那个小姑娘，回头看苍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当时是真的想要干掉苍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动手，我却将刀斩向了渡江卿。
或许，是习惯使然吧。
我给苍狼做龙黥卫算算也有六年了，护卫了他六年。
六年，足够把一个习惯刻入骨髓了。
苍狼也没有说话。刺客虽然解决了
虽然刺杀事件解决了，但……裂痕还是出现。我没法解释我背着他为北竞王做事，整整六年只字未提；为什么坐视他父王陨落；为什么放任了对他的追杀迫害……
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做了便是做了，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我也不想把我家的事情告诉苍狼，来强调我行为的正当性。
复仇，本质也不过是杀人。
我和苍狼不说话，两个东瀛来客也不太清楚状况，场面变得尴尬。最后，那个东瀛小姑娘建议道：“我们先离开吧？”
苍狼回过神，表示同意，直接略过了我，和他们交流起来，既没赶我走，也没打算和我将这事说开。
我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
来救援的两人自我介绍，一个叫雨音霜，一个叫风间始，都是出身西剑流，是受百武会的默苍离先生所托，前来支援。
他们和苍狼一路讨论着后续计划，我耳朵不太好，听不太清楚。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好办法。
我听了一点，没有再听。
盲目，冲动，毫无条理。
别说北竞王了，连我都玩不过。
我真的后悔我刚才的举动。
苍狼明显毫无胜算，甚至可以说，等北竞王稳住局势，就是苍狼的死期。退一万步说，苍狼真的赢过了北竞王，成功登基，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裂痕已经埋下，苍狼日后真的不会清算我吗？
与其等他向我报复，不如——我先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出，我倒是真心考虑起来。
虽然杀了渡江卿，但只要我解决了苍狼这个隐患，便是大功一件。北竞王得位不正，王权初立，他需要二五仔来清理朝堂，我这个二五仔就是榜样。日后，北竞王也绝容不下师者在苗疆做大，便是要清算我，也至少要等到处理完师者之后了。那时候，我脱离了师者控制，想去哪里不可以？
想着，我的手已经握上了刀。
刀是苍狼的，他没有要回去。
以前我也用过苍狼的刀，比我的刀好用。苍狼曾说要送给我，我拒绝了。毕竟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送给我不好。
后来他也不提了，只是经常借我用，他总是忘记要回去，我有时候也忘了还，有时候也会留几天，想起来了再还给他。我们一直在一起，这么用着，好像也没什么不便。
毕竟如果我都砍不动的敌人，苍狼上去也是送菜。
我看着手里的刀，想，要不，还是算了吧。
如今局势变了，北竞王上位。这位谋略武功都不缺，师者想要暗中掌控苗疆几乎不可能。而苗疆现存的苗裔只剩下苍狼，师者必定对苍狼感兴趣，在苍狼成事前，师者应该不会来收拾我。
但是我和北竞王的事让我这颗苍狼身边的暗子废了大半。师者也可能直接用我这个废棋来对子，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就要赌了。
而且师者还未必能干得过北竞王。
这就是让我闭着眼睛选，也知道该如何选。
苍狼突然回了头，吓了我一跳。他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我手握刀的手上。
哦对，这还是他的刀……
我默默将刀递给他，退后两步。
苍狼收回刀。
“你不想问我吗？”我忍不住先开口了。
苍狼看着我，湖水般透亮的眸子蒙上一丝灰色，他说：“我不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