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进香的队伍回到长安城的时候,整个街道显得有些诡异,周围不少的百姓对着柴府的马车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什么。
柴荣意识到事态已经不对,向苏子琪告罪一声,吩咐阿龙驾着马车赶忙往家里赶去。
刚一进府,柴荣心里就咯噔一声,平素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丫鬟们,看见自己恭敬行礼的侍卫们一个个面色惨淡,眼里透出一股惊惧,低着头不敢看他。
后院摆着一具死尸,用白布蒙面,柴夫人失魂落魄地跪在死尸身旁,两眼无神,布满血丝。阿麟站在院里正在逐个盘问昨夜值岗的府丁,瞧见柴荣,赶忙上前,在柴荣耳边低声汇报了昨夜的事。柴荣身子晃了晃,被阿麟一把扶住,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推开阿麟,柴荣面无表情地朝着院内的死尸一步一步地挪去,双腿像是挂了铅般沉重。
柴夫人沙哑着嗓子喊了声“老爷”,柴荣没有回应,愣愣地看着白布蒙面的死尸,脸上的肥肉在不自觉地轻微抖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不断的重复。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柴荣蹲下身,颤抖着双手捏住白布一角,顿了一下,之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一把掀开,瞧见柴彦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彦儿,彦儿怎么没了?”柴荣的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眼见没有回应,突然,柴荣一把抓住柴夫人的手臂,狰狞着脸,冲柴夫人吼道:“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柴夫人愣愣地看着狰狞可怖的丈夫,一时间仿佛吓傻了一般。柴荣嫌弃地瞪了一眼柴夫人,甩开她,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心潮一阵起伏。
“昨夜属下回府,发现二公子已然过世,夫人惊惧之下,一时间恐难言语,只好下令将昨夜所有的奴仆都圈进在府中,可没想到,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阿麟低着脑袋,语气里有一丝愧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历来如此。”柴荣喃喃自语,又抬头问道:“查到彦儿的死因了吗?”
“属下查验过公子的尸身,公子被人下了药,烈性,这种药服用过后,往往神智不清,性情燥热,欲求不满。公子身体历来虚浮,应该是精溢而死。”阿麟思索了片刻答道。
柴荣一下子抓住了漏洞,紧紧地盯着阿麟的眼睛,“应该,什么叫应该?”
阿麟抿了抿嘴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不是的,彦儿,彦儿是被我害死的啊!!!”柴夫人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柴荣一把握住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开始突破肥肉的阻碍显现出来,质问道:“什么意思,彦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麟深吸一口气,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公子脑后有块血渍,可能,可能是外力重击,导致导致精力外泄而死。”
柴荣眼神在柴夫人和柴彦的尸体上来回徘徊,苦涩一笑,脸色呈现出灰败的神色,叹道:“果然,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松开紧握扶手的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后院内,所有的家丁和仆人已经被阿龙圈进在前院,只剩下嚎啕大哭的柴夫人,躺在地上已然去世的柴彦,低头默然不语的阿麟,还有坐在椅子上深思的柴荣,四个人,哦不三个人一具死尸诡异地组合在一起。
过了很久,柴荣站起身,喊道:“发丧吧。”柴夫人一听,连忙跪爬着一把抱住柴荣的双腿,哭着摇头,“不能啊,老爷,不能啊,彦儿这个模样,怎么能够发丧?”
柴荣叹了口气,扶柴夫人起来在一旁坐下,安慰道:“没事儿,我会处理。”接着扭头对阿麟吩咐道:“送夫人回去休息。”之后重新为柴彦盖上白布,摸了摸柴彦的脑袋,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在柴彦耳畔说道:“你呀,就算再没用,也还是爹的儿子啊,爹会查清楚的,去吧,去吧”
大燕元丰七月十四,中元节前一天,吏部尚书家,柴府,突然向外宣布,柴家二公子柴彦因突感疟疾,不幸去世。
柴府门口披白联,挂灯笼,一片哀痛。
——一
徐狼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放下手中的茶,朝李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昨夜?”
李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憨憨道:“确实是昨夜,今天早晨街上就已经有风声,说柴府二公子柴彦死了,但却不是因为疟疾,而是纵欲无度,陈青还在看着呢。”
徐狼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沉吟不语,心里却不断揣测起来,脑中片段如走马观花,裴冲的拒绝,进香时候的失踪,柴荣的担忧,一下子豁然开朗,嘴角翘起,喃喃道:“原来如此,三哥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站起身,绕着院内的天井缓缓踱步,徐狼又问道:“张峰走了几天了?”李广一愣,随即掰着手指算了算,抬起头答道:“已经快半个月了。”徐狼想了想,朝李广吩咐道:“找些人,在酒楼,西市,店铺,反正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不间断地流传柴彦死于纵欲的事情,切记,每天换一拨人,别留下什么把柄。”
朝李广挥了挥手,用手扶住额头,徐狼透过指缝望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顾及颜面,想要在明面上息事宁人,我偏不答应。
——一
柴荣把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怎么做事的,不是叫你想办法把市井流言压下来吗?怎么还愈传愈烈了?”
阿麟低着脑袋,一脸冷汗,解释道:“不是简单的流言,是有人故意散播的,每天都有人在街头巷尾胡乱言谈,查过了,找不到根啊。”
柴荣焦急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谁呢,到底是谁呢,谁跟我们柴家有仇?”突然,柴荣脚步一顿,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或者和凶手有仇?
“圣旨到”突然从院门口传来一道尖声。
柴荣脸色一白,硬着头皮,来到院门前跪下,僵硬着嗓子说道:“臣,柴荣接旨。”
李忠言瞄了一眼柴荣,刷的一下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吏部尚书柴荣,为官清廉,政绩斐然,其子柴彦德才兼备,克谨恭言,朕骤闻噩耗,心痛不已,特命柴荣休假一月,以寄哀思。”
柴荣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李忠言上前两步,拍了拍柴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柴尚书,三人成虎,好自为之啊。”眼见的李忠言要回宫赴命,柴荣连忙往李忠言手里塞了一颗夜明珠,李忠言悄无声息地接下。柴荣小声问道:“我休假,吏部事宜有谁主持?”李忠言瞟了一眼周围,柴荣命下人都退下,李忠言缓缓道:“吏部侍郎蔡磬。”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柴荣,回宫复命了。
柴荣魂不附体地拿着圣旨走进里屋,阿麟战战兢兢地问道:“圣上如此,是何用意?”
“用意,圣上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处理此事,如果失当,恐怕就不是休假,而是贬职下放咯!”柴荣以手覆面,一脸疲倦。
“啊,大皇子呢,大皇子为何不出手?”阿麟大惊失色。
“大皇子已经出手了。”柴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阿麟想了想,失声道:“难道,蔡磬?”
柴荣苦涩一笑,浑身一股被抛弃的冷意。
阿麟有些不甘心,提议道:“那我们去找三皇子。”柴荣摇了摇头,喃喃道:“苏子琪,苏子琪,到底是不是你?”说道最后竟然发出几丝磨牙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大公子回来。”阿麟感到有些无措。
“胜儿南下治水已经有段时日,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还是别了,我们自己想办法查。”短短几天,柴荣的鬓角居然多了许多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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