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这才多了几分兴趣，身子微微后仰，难得给了一分赞叹：“薄脆可口，小巧精致，是个新鲜玩意。不错，你的生意，我做了。”
很好，既然打动了他的心思，就该进一步出击，掌握主动权了。宋小楼精神一振，斗志昂扬地伸出了三个手指，“此次合作收益三七分，我七，你三。”
轻寒恍若未闻地磕着瓜子，只听数道“咔嚓”声，瓜子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排了一列。此人果然有重度强迫症，宋小寒瞥了一眼，正襟危坐道：“轻寒公子可知，发明这饼干所消耗的材料费、人工费都由肖某包了，酒楼不过是销售场地，我既然可以与你合作，也可以找别人合作，这饼干在整个大齐国都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哦？我轻寒做生意数年，从未亏本。”轻寒微微仰起身子，眯了一下眼睛。
“你可知醉白轩多少客流？大齐国有多少分店？万一你的东西卖不出去，我会损失多少银两？新奇之物如此众多，成功者不过寥寥，为何偏偏收你家的？看在我心情还不错的份上，你三，我七。”
轻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具掩盖下的脸看不清，但宋小寒知道，他此刻那微微眯起的眸子跟狐狸没有什么两样。果然无奸不商！
“非也！”宋小楼眼睛一瞪，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瓜子壳纷飞，只见整整齐齐的瓜子壳飞了出去，有不少落在了轻寒公子的长发上，还有不少掉落在他云锦金丝袍。室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降到了零度，重度洁癖患者轻寒一根一根地拈起瓜子壳，下唇紧抿。宋小寒神色挑衅，叫你丫的嗑瓜子！
“你不卖，不过是少了一份风险，你卖了，就多了一大笔收入，根本就是稳赚不赔，没有半分损失。若怕效益不好，大可试点推广，也即先在某店售卖月余，让账房好生统计一番饼干的收入情况，若是收益不错，再逐步宣传到分店。何况我已经承诺给你独家销售。这样吧，肖某再做出一分让步，四六分。我六，你四。”
轻寒公子敲了敲桌子，正坐起来，手指洁白如玉，骨节分明，气势一下子提了上来，宋小寒坐在对面，竟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
“哦？这样听起来倒像是我占了便宜。不过我还有一问，你这产品虽然新鲜，如何保证客人不会厌倦？新鲜玩意终究抵不过惯常食物，且若分店都有，如何体现不同？那些达官贵人自然不屑于与平民百姓一样。”
宋小楼挑了挑眉，谈判进入关键时候了，她连那些咄咄逼人的辩护人都不怕，讲一桩生意算什么！
“轻寒公子经营这些年，难道只会一成不变？这饼干若是好生包装一番，自有不同。达官贵人所吃，可带各种图案，普通平民自然没有。且这样的图案，只要能雕刻出来，可有千千万万种。”
“此外，还可以根据季节做出改良和包装，做成各种口味，春有茉莉夏有荷，秋有桂花冬有梅。若有养生健胃需求，还可加入红糖、红枣、枸杞，山楂，可谓老少皆宜。如此一来，轻寒公子还嫌花样少吗？我还可以把工匠和食谱送来跟醉白轩一起研究，除此以外，饼干还可以在后续产生各种衍生品，诸如蛋糕、蛋挞。一旦与肖某合作，此后的新事物自然会优先送来给轻寒公子，此单生意看似只有一桩，却包含了两三桩。所以四六分，绝不能再让步。”
宋小楼成竹在胸，大饼画得天花乱坠，只不过吃不吃，就看他是否有野心了。
半晌，轻寒终于抬起头看了宋小楼一眼，微微一笑：“肖公子对生意果真极有天赋，只是轻寒还有一条建议。京城之人喜好跟风，如何在短时间内推而广之，令趋之若鹜？眼下，很快会有一场秋日宴，若上下打点，让此物进入秋日宴，博得贵人一赞，自然扬名。因此这笔打点费需得从中抽一分，肖公子没有意见吧？”
宋小楼点点头：“自然没有意见。”话一出口，却左思右想，发觉哪里不对。
“是么，那就按照肖公子所说，五五分成。肖公子才思敏捷，轻寒甘拜下风。以后，肖公子便是轻寒的贵客。”轻寒公子随手挥挥衣袖，全身的瓜子壳云淡风轻地掉落下去，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
宋小楼的脸一僵，咬了咬牙，“成交！”这可恶的奸商，她本想三七分，最后却被压成了对半分。是了，那打点费只须出一次，便可让此物扬名，可他却故意模糊用语，生生从宋小楼这里抽走了一分将在今后不断产生的利润。
这个轻寒公子果然是个中高手，太过厉害，她看似占了上风，实际上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不过醉白轩这么大产业，若照他所说，名下还有多处铺子，算起来也不会太亏本。想到这里，宋小楼稍稍觉得有了些许安慰。
“咕——”一声诡异的声响突然冒出，空气瞬间安静。
宋小楼脸红得发烫，忙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轻寒微微一愣，却是笑道：“是我疏忽了。这便让掌柜上几个招牌菜，一坛好酒。”
掌柜应声进门，正巧看见这一笑，吓得冷汗直流。今个儿的天气可真诡异啊，真诡异。往常主人笑的时候，要不是杀了人，就是发了财。如今难得见这一抹笑容，含情脉脉，风华绝代，却是对着一个男人，果真江河日下，断袖之风盛行！
菜很快便上好了。海米珍珠笋，红烧蟹粉狮子头，水晶猪蹄，荷香烤乳猪，松鼠鳜鱼，拔丝金枣……素菜鲜而不俗，清而不淡，荤菜香嫩可口，回味无穷。
宋小楼饿了多时，此时闻到香味已是食指大动，再加上她现在是男子装扮，全然顾不得形象。正吃得开心，忽见一双筷子按住了自己的筷子，宋小楼抬头一看，轻寒抬袖给宋小楼倒了一杯酒，揶揄道：“你平日里吃饭，也这样豪迈吗？”
宋小楼脸上一红，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筷子撇到一边，把那个水晶猪蹄夹到自己碗里，“自然。肖某囊中羞涩，这等好菜平日里是罕能吃到的，满桌的盛宴对肖某而言就是明晃晃的银子，轻寒公子锦衣玉食，自然是不屑一顾。”
“哦？那这百日醉更是价值千金。肖公子要不要试一试？”轻寒举杯。
宋小楼犹豫了一下。她酒量不好，一旦喝醉就容易发酒疯，只是大齐国尚酒，男子尤甚，自己不喝反倒露出破绽。想到这里，宋小楼心一横，昂起头将那杯酒一口闷了下去，这一口下去，竟越觉酒香绵绵沁人心脾，酒香浓郁，幽远香醇，舌尖酸甜，回味无穷。最重要的，是没有那股辛辣之味，倒像极了果酒，饶是她这种不怎么喝酒的人，也不由得赞了一声。
轻寒微微一愣，轻呷了几口，放下酒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宋小楼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接连给自己倒了好几杯。
不多时，她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色的云霞，整个人歪了歪。嘴里念道：“嗬！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好酒！叫你那样喝，何时才能痛快！”
轻寒神色微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肖公子好文采。忘记告诉你了，这酒后劲很足，每日只能一杯，否则纵是酒量极好，也会醉……”
然而此时，宋小楼已经舌头酸麻，感觉身子变得轻飘飘起来，有些不清醒了，若是早知如此，她定然不会贪杯。
可惜悔不当初也没有用了。或许是第一笔买卖太高兴，或许是酒太香，也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总之，宋小楼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醉了。
这人一醉，行为更是无所顾忌。宋小楼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轻寒猛地伸手去扶，却见宋小楼一把抱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去摘他的面具。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好算计的人，生平难逢敌手，不如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宋小楼眯着眼睛，双颊绯红，身上发热，眼中带着一丝迷醉，越发觉得轻寒身上的香气淡雅袭人，靠近他便觉得清凉了几分。
轻寒皱眉，将她的爪子挪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间，他的怀中蓦然扎进一个柔软的身体，肖楼的指尖从他的腰际摸到脖颈，竟让他有一丝异样，且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腰肢纤细，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男子。
宋小楼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轻寒微微勾唇，走到宋小楼的面前，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抱歉，在下一时不慎，竟让肖公子摔着了。”
宋小楼拍掉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后一仰，道：“你成心故意的！肖某以天为被地为床，不用你扶，虚伪！”
“扑哧。”轻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如雪山初融，惊艳至极，令宋小楼晃了晃神，移不开眼。恍然间身子一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抱了起来。
轻寒将她放在软榻上，玩味地眯起眼睛，俯下身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语气暧昧：“那你倒说说，我哪里虚伪？倒是某人，比在下更虚伪，从头到尾戴着一张假面具呢。你的面具虽然精致，但此时香汗淋漓，该不会……是女子吧？”
“公子！”紫罗正巧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随即压下心头的紧张，缓缓平复了情绪，“我家公子这是喝醉了？”
轻寒转过身，微微点了点头。紫罗欠了欠身子：“听掌柜说事情已经谈妥，天色已晚，奴婢这便带公子回府。此次多谢轻寒公子，改日我家公子再登门拜访。”
“无妨。既然已经达成合作，便不用这般客气。”轻寒不动声色地让开，紫罗上前扶起宋小楼，见她已经微微阖上了眼，呼吸安静，几乎已经睡着了。
紫罗不敢过多逗留，急忙扶着宋小楼出了醉白轩，上了马车，一路疾驶。
待两人走后，轻寒才微微转过头，收起笑容，对着窗边，手指轻叩：“寒鸦，那件事可有消息？”话音刚落，房间内已经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属下无能，那人离开天族已经许多年，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不过，属下找到了这张图。只是……”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幅发黄的画卷残页。
“无妨，给我看看。”轻寒展开烧毁半边的画卷残页。
画卷上的那位女子面容虽已被毁，却犹可看出她身份尊贵，华服锦衣，腰间挂着一个蓝色玉佩。除此以外，便再无任何特征。
花费数年，仍是大海捞针么？天族神教……轻寒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公子，那是什么！”寒鸦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因半跪于地，此时微微抬起头，便看到了美人榻下掉落了一块蓝色玉佩。这张画卷他保存已久，对画卷上的一笔一画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块玉佩，令他的血液几乎倒流，绝不会错！
轻寒已是飞身跃起，手中一捞，玉佩便已经躺在他的掌心。掌中传来温润的触感，蓝色玉佩通明，质地上好，纹路精致繁复，与画卷对比，竟是一模一样！
“何人来过此地？属下立即去查！”寒鸦微微握紧了拳。
公子筹谋多年，如今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轻寒猛地转过头道：“不必。我已与她相识，此事我亲自去办。你退下吧，继续监视那几人的动静。”
“是。属下告退。”寒鸦沉声，一个瞬息之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