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和张鹏来到枝青酒店。
“我们的好孩子来了,这是社会的希望,”张威仿佛要鼓掌,赞叹地对方鸿升说,“他们,将来也会为人父母,也同样要教育下一代,大学的教育事业由他们来执掌,再合适不过了。”
“邵阳?”方鸿升惊疑未定地看着这个在学校大名鼎鼎的学生,自己跟他也挺熟悉,这个也是没得说的,学生干部们总是和校领导很熟悉。
邵阳有点意外地发现校长在这里,敬礼示意后好奇道:“校长是你叫我们过来的么?”
“哦,不,不是,是……”方鸿升有些为难地看着张威,“是你们这位未来的校董张威先生。”
邵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个老人,长得朴实憨厚,慈眉善目,稀疏花白的头发一根根地束向后脑,可以看见黄褐色的头皮和上面的几颗痣。
老人招手,示意他们两个落座,邵阳受宠若惊地坐在两位老人对面,张鹏却出去,找来了簸箕和笤帚,清扫着地面上的汤汁酒水和玻璃渣,邵阳这时候才看见对面的地上原来是一片狼藉,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请邵阳同学来呢,是因为邵阳同学在学校表现一向非常优异,学生会干部,话剧社社长,社团联合会主席,这次我们威客化工和云大即将举办产学合作,会有个开幕式,就是来跟邵阳同学商量一下,把这事情交给你们去做。而且以后产学合作的一些事务在学校的执行,也要仰仗邵阳同学。”
邵阳一愣,看张威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产学合作应该是板上钉钉了,而他,将来也将在学校里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张威点燃了一支大重九,把烟灰掸到旁边正在清扫的张鹏手中的簸箕里面。
方鸿升看着低着头不起眼的张鹏,也是他认识的学生,之前还因为意外送他去过医院,平时听他的课时候也是认真听讲积极发言,一下一下扫地像个好学生的样子,看上去不应该跟张威的计划扯上关系。
张威为什么会把这个无关的学生叫到这里来?他实在看不透。
张鹏清扫完毕,将垃圾倒入外面的垃圾桶后,把簸箕笤帚在墙角放好,又进卫生间洗了洗手,才回到邵阳身边,正式落座。
邵阳听得刚刚张威的一席话已然恍然大悟,脸色阴沉得可怕,低声对刚落的张鹏说,“原来如此么,之前说的电子商务平台和区块链什么都是幌子,你们只对我袒露出冰山一角。溶味是本地最强的企业之一,云大又是云中市最好的学校,让溶味做你们在学校的代言人,把我们紧紧绑在一起才是目的吧?到时候就算要动你们,上面也得掂量掂量轻重再动手。”
张鹏微笑着不说话,非常乖巧地坐在那里,真像个乖孙子。
这时候门又响了,张鹏起身去开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被吸引过去,这个女孩子对他们来说都是熟悉的面孔。方鸿升不久前在办公室见过这个穿着高跟鞋打扮干练漂亮的女孩,邵阳几天前在制衣厂亲眼看见她带人扣押着罗北,亲手递给他一把枪要他杀了罗北。至于其他两人,跟张红就是最熟悉的了。
张红把抱着的文件袋交给张威,“文件都在这儿了,现在就给方校长签署还是等吃完了?”
张威看着方鸿升,笑吟吟地说,“老方,你看这孩子……”
“拿过来吧,我现在就签,正好带笔了。”方鸿升叹了口气,把笔从中山装口袋里拿出来,却被张威把住了手。
“说什么呢,哪有在饭桌上签合同的啊,再大的事儿等吃完了也有的是时间,况且你的章不是还没带么,”张威拍拍他,笑笑,“咱俩谁跟谁啊,我相信你。”
张红拉开一张椅子,很自觉乖巧地坐到张鹏的旁边,邵阳一直在看着她,她也没看回去,只低着头喝酒。
张鹏眼皮一动,轻轻夺过她手里的酒杯,轻声道:“别闹,这酒度数挺高的。”
“管我。”张红皱了皱鼻子,掰开张鹏的手指,把酒杯抢回来,“他人在哪儿?”
“我是不知道,也不关心,不想联系他,”张鹏想起那人就觉得厌恶,迟疑一下,嘴往旁边的邵阳努了努,“这人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他跟他透露了多少?”
张鹏耸耸肩,“反正够他死了,说不定刚听完录音,想再跟踪我们。”
“我知道了,等散宴后,你让邵阳告诉他,我在云大操场观众席台阶那儿等他。”张红把萦绕充斥在口腔内芬芳馥郁的酒水终于一口吞下去,喉头一团火掠过,鼻腔就像喷出了烟一般,同时腹中也像是缓慢地在火热燃烧。
张鹏脚踩了下邵阳,邵阳诧异地从倾听两位老人谈话中回过头来,张鹏却面不改色,照旧夹着菜,像没事人一样。他感到一阵奇怪,再看手机的时候,张鹏在qq上给他发了条消息。
“散席后联系林浩琪,告诉他想见张红,去操场找她。”
林浩琪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低着头又看了一遍,刚确认完的时候,这条消息突然又消失了——张鹏刚刚撤回了它。
他扭头看了看张鹏,这家伙已经把手机摁灭放回口袋,喝起汤来了。旁边的张红脸颊微红,手里还端着酒杯。
这兄妹俩,都不正常。
酒席又持续了半个小时,众人才散去,出门的时候,张鹏踱至张威身边,“爷爷,小红要再跟那几个老外谈谈货的事情,张君教授那里也快把成分分析出来了,到时候咱们配出来的货质量也不会比那些那不勒斯人差——方校长那里的盖章事宜,我去把文件带回来。”
张威瞥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你做主就好了。”
“毕竟是您主动参与的事情,所以跟您说一声,”张鹏点了点头,朝邵阳使了个颜色,邵阳会意之后,就擅自离开了。张鹏深呼吸一口,来到方校长旁边,跟他回了学校。
食堂厕所的二号位,林浩琪摘下了耳机,退出了手机工具栏的“录音机”界面。
并不是他对厕所情有独钟,从9栋宿舍楼的厕所转移到食堂的厕所,当时他在318偶尔看见邵阳看衣柜的眼神就觉得很奇怪,猜想可能里面有人,但是又觉得可能是江彤彤,邵阳不好意思才让她暂时躲进衣柜的。后来在邵阳卧室又看见了那台索尼,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录音,又假装把手机落在里面。
他出门前看了眼邵阳的卧室,其实不是在看摄像机,而是手机,虽然那个角度看不到。
结果他就一直蹲在3楼的厕所等待时机,终于等到318有了动静,他赶紧从厕所跑出来下到二楼,又从另一边跑上三楼,气喘吁吁地告诉邵阳自己手机忘了拿,邵阳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让他进去把手机带走了。
然后在食堂的厕所这个坑位,他听到的对话信息量差点没把他炸翻倒在粪坑上。
虽然不知道制衣厂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指的学校对面的工厂,单凭“警察”这几个字来说,他们肯定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为他们甚至还提到了杀人的字眼。
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张红,而且似乎她,也参与到了他们做的事情,怎么可能?林浩琪想着记忆中女孩儿笑起来柔柔的样子,无论如何把她和录音中提到的事情联系起来。
是同名同姓?可是张鹏明明就同时也提到了他自己。算了,既然有威客化工这个名字,他到时候去这个工厂查一查就知道了。
林浩琪眼神坚定地提起裤子,手机还没有放到衣兜里,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人:洛金荷。
他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洛金荷才是自己现在正牌的女朋友,而自己却为了前女友的事情这么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冒险想前往那个未知工厂,独独忽略冷落了她。
他接开手机,听到她的声音那么熟悉,说的又不过是在哪儿吃晚饭,小吃街北边新来了一个小摊,他们几天没见了之类的老生常谈,不由得本能产生反感。真是好笑了,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琐碎的牵绊,滋长不满”。
把手机放进兜里,系好裤带之后,他才重新拿出电话跟她谈,这时候她正因为半天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而埋怨着。林浩琪走出这充满硫化氢的地方,才深吸一口气,阴郁地说:“随便吧,都听你的,吃什么都行。”
洛金荷察觉到他的异常,静默了几秒,才说:“你,你好像心情不好啊?”
“不是啊,”林浩琪揉了揉头发,疲倦地笑笑,“我不一直这样么,神里神经的。”
“是啊,你会没有理由的心情很坏,真搞不懂你们玩音乐的人,这么敏感善变。”洛金荷嘟囔着,又察觉话中不妥,“也不对,玩音乐的人躺枪,或许是只有你这么奇怪呢。”
“你在哪,宿舍吗?我去你楼下等你。”他近乎机械地说出这句话后就挂断了,又机械地迈出步伐,没走几步手机却又响了,他无奈地接起,却发现是邵阳学长,顿时警觉起来。
邵阳问了两声:“喂,浩琪吗?浩琪吗?”
“呃,是我,什么事情?”
“哦,就是,我只是传个话的啊,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邵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莫名有些惴惴不安,“有人说,张红在操场等你,你去那里找她就好了。”
林浩琪张了张嘴,却霎时间说不出话来,邵阳又问了两句,“浩琪?浩琪你还在吗?没事我就先挂了。”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回音,林浩琪还在原地发呆。
本来他是应该感到奇怪的,或者理智一点也应该惴惴不安,邵阳打电话给他,张红主动要见他,这说明自己偷听的事情肯定是被张鹏发现了。但是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变成了傻子,本来应该考虑的事情都进不了脑子,他只想着一个名字,一张脸。
已经有五六年了,他高一和她分开,现在他大三了,才终于寻到她的一条消息,就算是个陷阱,是张鹏在那里等着他,他也非去不可,飞蛾扑火他也要去。
食堂离操场不远,他走路不出五分钟就能到了,甚至更少,他飞快地往那边奔去。
但是临近体育馆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情,他忽然停下来,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金荷,今晚你跟同学去吃吧,我跟李易有点事情。”
洛金荷似乎是正在穿鞋,闻言“哦”了一声,说那没关系,明天再……话没说完,他将手机关上了。
已经入冬,操场上却仍然有坚持跑步的人,大概是学校要求的跑步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临近期末在加班的学生,也有些中年人,带着小孩,在昏黄的灯光下溜达。这时候天晚得特别快,才四五点就黑了,这附近的灯就亮起来,当然了,再暖色的灯光也无法给人多少温暖,只有人自己跑起来,才能发出热。
这里却没有林浩琪要找的人,他寻了半天,从操场跑了一圈,甚至连附近的小树林都靠近瞧了瞧,没发现张红——当然这么冷的天,也没发现打野战的小情侣。
他失望地回到操场,抬起头,这才看见靠近南边小树林这里的观众席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影子黑漆漆的,灯光太远了照不出来轮廓,所以他才没看见。
他慢慢地走上去,那人坐在台阶上,手机里插着耳机,似乎是在听歌。
“在听什么?”林浩琪忍住心中的颤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故作轻松地微笑着说。
但是她没有理睬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头跟着音乐的节拍一点一点,不知不觉,眼泪忽然就溢出眼角。
“中岛美嘉的歌,中文名叫做《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终于察觉到有人到身边来,她把耳机摘下,啜笑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但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曾经’这样的话了。”
这不是破涕为笑,是那种夹杂着苦涩的笑,心情由一种痛苦转向另一种痛苦。
林浩琪沉默了,这种情绪他无法了解,这种悲伤他连触摸都显得猥琐,他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过的怎么样,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去做那些事情。
但是他可以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只要上天还保留着他看她的权力就好了。
对,黑夜中,在远处昏黄暖色的灯光余光照耀下,林浩琪突然觉得自己想通了,他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不会回过头来追求张红,不会做对不起洛金荷的事情,他安分守己,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他只求眼前这个人可以好好的,他可以看见她是好好的就够了。
“怎么搞得,多年不见,说话语气像老太太一样……”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黑夜中她眼睛里的光一闪,像是眼皮子抖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在学校里看见疑似她身影的老太太,又迟疑道:“你之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学校?”
“没有,今天第一次,因为听说你寻死寻活的想见我,”张红脸换的飞快,抬起头便是面无表情,“没办法,我来这里跟你把话说清楚。”
晚上这里很冷,她裹着厚厚的丝袜,还是忍不住在腿肚子上搓热。他犹豫着,想跟以前那样握着她手腕,插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给她捂手,她却主动贴上他的身子,抓住他的手,插进了他裤子口袋。
泠泠夜风中,她温热的香气在林浩琪耳边不停吹着:“这里好冷,隔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想占有我吗?我们去外面找个暖和的房间吧。”
这这这……发展得太过于突然,刚筑好的心理防线和觉悟就完全破碎,林浩琪身体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被美惑的还是给冷风冻的。
看他这个样子,张红不由分说地拥上他的肩膊,香唇凑上去。林浩琪能清晰地感触到她的额发蹭着自己的额头,耳朵根,脸颊,又柔柔的,又痒痒的,他感觉自己心里也痒痒的,脑子里像是被炸过一样,空空如也,下腹的热量向上蓬勃地涨起,他现在只想抱着她去找一间旅馆。
她冰凉的手指挡在了两人嘴唇之间,林浩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张红笑笑,“你确定喜欢我,想要我了吗?”
林浩琪眼神炽热地看进她眼睛的深处,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言语——呼吸急促地重新拥吻上去,手摸进她的胸脯,感受那份美好的柔软。
张红没有拒绝,但是也没让他流连太久。两人唇间的“银线”断开之后,嘴上是腻腻的感觉,被寒风一吹就更加冷了,估计嘴唇都是乌白色。张红感到脸上有点烫,赶紧擦了擦嘴,又伸手给他擦涎,在他耳边说:“如果你要我,那你就要跟你那个女朋友分手,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林浩琪呆滞了,刚刚欲望上脑的时候他完全失忆了,或者说选择性地忽略了洛金荷的存在,“你、你知道她?”
“听说过,”张红不想让他以为自己过于关注他,继续带他的节奏,“不仅如此,既然你真的爱我,那就应该怎么真正去爱一个人。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包容,有些事情我不想隐瞒你,它们存在于我的过去,现在,甚至于将来,你真的要接受我的话,那也必须接受这些事情。”
林浩琪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他总感觉张红说的不是好事情,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龌龊思想导致自己想歪了,想错了,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紧紧捏住张红冰凉的手,捏得她有些疼,她只好从他那儿抽出手来。
张红摸出手机,手指在冷风中点击着屏幕,打开视频播放器,文件按照列表排列好,她把耳机给林浩琪插上,把手机交到他手上。
人往往说俗话,因为俗话的概括性很强,所以天堂和地狱只是一线之间,就经常发生在人类的生活中。
动人的娇喘声和癫痫般做着活塞运动的画面接触到他的感官还不到五秒的时间,她就听到手机被噼里啪啦砸碎的声音,有夜跑路过附近的几个女生,被他们吓了一跳,以为是情侣吵架,赶紧躲得远远的。视频中是原本可以让他快活到发疯的曼妙身材,此刻此刻配合上紧紧贴合着的陌生中年男子,却近乎真的让他发了疯。
他觉得脑筋涨得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在抽筋,如果他有机会可以观察这个时候的自己的话,那他大概可以多一个新的认知:原来人从脸红到脖子再红到全身,只要那么点时间就够了。
“何必这么生气呢?”张红的声音听起来还像从前那样慵懒,这原本是她吸引他的地方之一,现在却让他听着害怕,“我都告诉你了,我现在不念书,做的工作就是这个,你也看到有好几个视频对不对——都是跟不同的客人,这几天特意拍了给你看的。听说你要去找我我才过来的,因为是老相识我不想瞒你,平白占你便宜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要是愿意呢就头上绿点儿咱们凑合过,要是不愿意只想跟我一晚上,价钱咱们也都好说……”
“啪!”
意料之中的一个耳光降临,除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张红如释重负,心里终于轻松下来,虽然疼得让她几乎从生理上就要掉眼泪,但她还是倔强地瞪着那个懦弱的男人。
果然……他甚至没敢看着自己。
林浩琪把冰凉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吸进肺中,鼻腔已经喘不过来,他的嘴也是一张一合地喘气着,像得了鼻炎而痛不欲生的病人,也许之后他真的会感冒也说不定。
张红嗤笑一声,手掌心撑着带着干尘土的冰凉台阶起来,拖着仿佛千斤重的身体,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这种情况上次发生的时候,还是她被那个领导破身的时候。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正常的一个男人都不会接受,因为也许有豁达的男人接受自己女人不完整的过去,但是没有人可以同时接受不稳定的未来。
所以她先让他吃到点甜头,再把事情完完全全抖出来给他,这样才能给他最大的震撼,才能让他对自己绝对死心,让他认为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视频是很久之前的了,由于提前猜想到林浩琪的反应肯定会很激动,应该不至于去查看文件属性里的日期,她连文件数据都没改。
身后忽然传来响亮的耳光声,张红身体微微一僵,陡然意识到这是林浩琪在扇自己耳光,声音又脆又狠,而且接连不断,简直要抽出节奏来了。如果李易在这里,说不定挺乐意抱着吉他给他伴奏。
她不能回头。
张红走了之后,林浩琪终于无力地瘫倒了下来,没有力气淌眼泪,只是躺在观众席宽阔的台阶角落,像落潮时候,搁浅在渔埂下的黑漆漆淤泥中的鲲子,卡在洞里,动弹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