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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锦荷深》正文 第51章 举村上访人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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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志翔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睛绑着绷带。

    他那个师弟据说比他伤得轻一点,现在恢复情况也比他好,但是估计仍然要做个微整形才能见人。做氧化石墨烯那个实验的时候自己站的比较近,又是亲自示范操作,爆炸就在他面前发生,那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嗬,他嘲弄地看着腿上盖着的被褥,小时候他有个小伙伴叫三毛,非常顽劣,有一回过家家烧火的时候,不小心把正在燃烧的塑料沾到手上,惊恐甩手之下火油又飞到头上,结果整个脸都烧毁容了,也是休养几个月后去做了个整形。他当时还由衷地佩服三毛的勇气,现在轮到佩服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想起过去凄风苦雨的夜晚。

    水跳村位于天阳湖旁,是亢州县的下属村镇单位,这边似乎“房地产”生意独好。在15年年底16年初的时候,从村委会下发了关于农村建房点指标300户的文件,按照文件要求每户交十万元,有兄弟两指标交23万元,300多户总共是3200万元。

    众所周知一亩地是666个平方,父亲当年一亩地卖出去三万元,现在却不得不用23万元买回来240平方,自己当时就觉得蹊跷,所有人心里也都不是滋味,但却无法可想。中国人传统是比较怠惰的,不到无路可走生死关头,大多更情愿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但是指标地基一拖再拖,直到这个暑假,一份来自建房筹备小组的公告,总算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尊敬的全体村民:

    根据亢州县委、县政府关于农村建房的有关文件精神,现已审批下达我村建房点数指标150栋。村委会、建房筹备小组依据我村实际情况,综合考虑村民的意见,特作出如下分配。

    一、建房点总指标数300栋,现已审批下达150栋,恰好符合二户先建一户的原则,广大村民可自由组合。

    二、没有组合好需抽签的村民,由村委会组织抽签后,抽到先建设的村民需交纳壹拾万元给后建设的村民,作为物价上涨的补贴。

    三、抽到先建的村民因物价上涨等因素,需再交五万元给筹备组,村民对财务如有疑问,可随时查看建房点财务账目,欢迎大家监督。

    四、余下150栋后建指标,待现批指标开工后,由村组向上级主管部门报批,请大家耐心等候,地块永远归后期建房村民所有。

    望广大村民以大局为重,从全村人民共同利益出发,充分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努力把我村这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公共事业做好!

    村民如对上述方案有所异议,可在七天之内向村委会反映。水跳村村委会建房筹备小组2018年8月15日。”

    “那按照这意思,迟迟不开工,从之前拖到现在物价上涨就跟我们要钱15万,现在这剩下来150栋再等上几年,是不是物价又得上涨,我们还得交他个十几二十万的?”从学校回来的汪志翔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爸,绝对不能交,我们又不是印钞票的,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唉,咱们村上还有好多不是本村的人也拿到了建房指标,真是荒唐,”汪爸叹气,看了看外面没人,悄悄地跟儿子说,“而且你二伯查到了他们的资金账目,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全村交了三千多万对不对?”

    汪志翔点头,恨恨地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只剩下2000万了。”汪爸苦笑,“也不知道钱都到哪儿去了。”

    汪志翔听得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后疾言遽色道:“这帮王八蛋!”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汪爸惊恐万分,示意汪志翔嘘声,走近门边上:“谁啊?”

    “是我啊,翔子他爹,勤灶,”外面的男人声音偏于阴柔尖锐,听上去像个二椅子,“你快开门,我跟连生、點余他们都来了,我们必须得商量商量。”

    汪爸连忙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却不止三个人,还有勤灶他们的婆娘,甚至孩子也过来,二哥连生在赶那两个年纪尚幼来起哄的孩子走,看见汪爸终于开门,一伙儿人赶忙鱼贯而入。

    “翔子他爹,这事情还是我们太傻了,三年前的时候就不应该交那笔钱!”连生把孩子赶走以后,将门关严实,“这次这帮混账不只是想炸我们油水,是想连着我们的血水都轧出来,咱们不能再坐着什么都不做了,后天我们全村都必须去县政府闹去,白横幅条都做好了!”

    汪爸的腿微微有些颤,“真的决定了吗?”

    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等等。”汪志翔突然说。

    “翔子,你说什么?”村东边的點余大为皱眉,“这种事情还能再等?人家都拿鱼叉戳到你腚眼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上访是肯定要去的,但是仅仅上访肯定还是不够,因为县里的底细什么样子我们没个数,就怕最后节外生枝,”汪志翔坐在小木凳子上,看着自家箱货台子的彩纹玻璃,“咱们,得进一步把事情闹大,至少在天阳湖这片地方他们没法收拾才行!”

    “翔子,你是我们村上念书最长,唯一一个研究生,按说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说,怎么搞?”

    “现在是信息时代,多媒体这么发达,无论是微博微信还是空间都可以成为散播消息的途径,最好可以找可靠的曝光平台,转发让越多的人看到越好,”汪志翔说,“当然了这样还不够,我们还得联系电视台来这里采访,往往这些东西的作用更加大一点。”

    众人都沉默了,其实大家心里都不怎么了解翔子说的这种东西,也就觉得难以相信,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几番商议之下也就抱定一个结果,大家还是以后天的上访为重点,全村的人坐车带着白横幅去县政府前游行抗议,反正也到了这个地步了,大不了就是破釜沉舟,大家鱼死网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點余站起身来,同样的还有他婆娘,刚刚她就戳戳他,急不可耐地想走的样子。

    汪爸站起来送他们,“这么急,晚饭吃了没有要不在我家吃顿饭再走?”

    “不了,他回去还得给孩子检查作业,”點余婆娘笑说,“點余他爹还在的时候,我们俩出来打麻将还能帮我们看着点孩子。我家云子皮得很,就喜欢晚上外面跑,现在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點余他爹不是……这里有点那个吗?”汪爸说着手指在太阳穴的地方圈了两下,“你们以前还能放心他带孩子?”

    “唉,是啊,我们也是荒唐,不过现在老爷子也走丢了,他这样一个脑子又不灵光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點余看向汪志翔,“翔子之前还帮我在手机上面搞了个寻人启事什么的,是吧你还记得吧?”

    汪志翔点点头,他是帮點余叔叔发过一个微博来着。

    “但是吧,我觉得这些网络上的东西都是虚头八脑,没什么用处的,当然要真能找到人肯定是好咯。”點余眼光从上往下一撇,聚起嘴角,显然是没抱多大希望,“好了好了,我们回去了,说了又来气,唉,这日子,一天天也不是给人过的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却也大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汪志翔的话他们大概是不太相信的,碍于汪爸的面子只得点头,说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汪志翔看了看手机qq上的消息,记者他早就已经联系了,很幸运的对方说会亲身到水跳村来采访,应该过两天就能到。

    第三天全村出动,做了一个多小时的乡镇客车才到达县里,浩浩荡荡地往县政府大楼出发了,这么多人的游行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路过的行人、摆摊的、骑车开车的、店面纷纷来看热闹,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好家伙,这一水人迈着悲壮的步伐,场面蔚为壮观,牵着黑白两色的字条幅,每一个标语都含着故事:“党的新农村建设,不是村官发财致富路”“只牟福利不管村民死活”“坑民村官下台,还我新村净土”“打倒贪官,打倒村霸,彻查到底”不一而足……

    然而这一出闹戏以人群被驱散告终。

    汪志翔在亢州县车站接到了记者啖白和杨奇两人,两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坐车四个小时的颠簸,也是没谁了。

    本来杨奇自己是打死不想来这破地方的,一听这个村子的名字就觉得是个穷酸旮旯,俗得不行,又听得是敏感的事件,更加不想来了。但是没办法,啖白却对这个采访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主动请求来水跳村做采访,杨奇无奈只好腆着个脸过来了。

    刚下车站就看见马路上好多人耷拉着脑袋像《行尸走肉》的场景在走着,啖白两人不由得惊奇:“咦,这是怎么了?”

    “就是我跟你们粗略说过的,为了解决那件事情全村人出动来县里上访,”汪志翔看见了父亲,“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失败了……”

    啖白愈发感觉惊奇,这样的场面她可是只在近代片抗战片里见过,现实生活中看到也太刺激了,连忙让杨奇拿便携摄影机把场面录制下来。

    路旁,一辆黑色别克君威里有人监视着这一切,看见拿着汪志翔和他旁边摄像机的杨奇,对电话里说:“老板,汪家那小子来车站接了两个人,一个拿着相机,可能是记者。”

    电话里的人沉默半晌,才用苍老笃定的声音说:“你们别急着动手,等我过去,你们想办法让三个人落单。”

    “老板,您这是……”

    “在天阳湖边上,这次我亲自动手,”老人的口吻不容置疑,“姚县这次的麻烦,我可是给足了他面子亲自帮他解决了,而且这么多年天阳湖的经济发展迅猛,能离得开我们‘威碎客’?无论从什么情面上讲,我从那不勒斯人手里过来的那批货他都该睁只眼闭只眼。”

    男子点头称是,又担忧道:“是啊,可是老板,这次您以真面目示人,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事儿,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将军会去做冲锋队队长,连阳,你们做事深思熟虑是没有错,但是太束手束脚,难以决断,如果遇上大事,会错失很多机会。”老人爽朗的笑声传出来,“哈哈哈哈,偶尔的冲动任性,会给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而且这次的事情做完,我也就回云中了,毕竟那里才是大市场。”

    “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您放心吧。”汪连阳放下手机,老板说这话,就肯定是心里有数,说不定还是故意以真面目示人,别有用途呢,老板的心思他也猜不出来。

    他对司机说,“走,找个地方放把火。”

    这个时候點余二伯父亲他们已经看见汪志翔了,互相咕咕叨叨指指点点,汪志翔索性带着两位记者过去,介绍给他们。

    “爸,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经视的记者,刚到的亢州,”汪志翔走到人群中,拦下错愕的众人,明着话是对父亲说的,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瞟着村里的其他人,“这位叫啖白,这位叫杨奇。”

    两人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村民又议论纷纷起来,原先听點余家婆娘说了,老汪家的“高材生”讲找记者来曝光,大家从来都是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却从没有现实里见过记者的,自然当作是说笑。可这会子他们抗议失败,回来的路上翔子居然真的把记者接到了,打脸可真是疼。

    不过大伙儿也是高兴万分,总算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又看到了希望,所有人各自心里有各自的算盘。汪志翔心里也松快,他因为是村上学历最高的“书呆子”,一直是被又羡慕又嘲讽的对象,这下子村上其他人对自己家没什么话可说了罢?

    “快看那边!”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汪志翔周围看了两圈,发现啖白和杨奇已经都在看着一个方向,才循着他们视线望去,才发现东北方向浓烟滚滚,直冲霄汉!

    那个方向是……学校?汪志翔记得那里是一中的位置,自己高中念完后老校区就搬到了这个新校区,他和朋友来这里转过,不会有错。

    “不好意思,汪先生,”啖白拉着杨奇跃跃欲试,想起了汪志翔,不得已抱歉,“您也知道我们的职业敏感性,这种事情我们不可能不去现场的,您先跟大家回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说着撒开腿就要走,汪志翔情急之下赶紧叫住他们,“哎,啖记者杨记者,你们等下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见他们没有停歇脚步的意思,只得转身对父亲说:“爸您跟二伯他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再跟这两位一起回去!”

    众人都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状态,面面相觑,汪连生只得站出来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所有人先回村里再做计较。

    这场大火烧的时间够长,场面也够大,起火原因居然是一辆汽车的爆炸,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消防人员也来的够及时,才避免了二次损害的发生,不过爆炸的原因还是个谜,目前警方还在调查当中。

    教师汪连阳惊恐地赶到现场,他的车已经变成了冒着浓烟的黑色废品,捶胸顿足之下,向教务处申请了今天的假期。围观人群之中,有两男一女。

    等到啖白杨奇和汪志翔坐乡镇路车回水跳村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乡镇路车并不能直接到达水跳村,它是沿路载人和随机下车的,最多只能送到天阳湖边上。

    车上人不少,虽然不至于像前几辆车满载着村民以沙丁鱼罐头的样子前进,但是三教九流云集,味道也是不好闻的,除了萦绕在鼻尖的汽油味,后座的老太太拎着捆绿纱袋的鳜鱼,坐前面车台阶上的大婶手里则拎着大塑料桶装的烂咸菜,啖白闻到的味道应该主要还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因为那个破桶里的烂咸菜汁水淌出来,流在地上顺着车门缝流到外面去了……

    终于煎熬了一路,最后一站下了车后到了天阳湖边上了,汪志翔说从这边大概再走一里路就到他们村了。

    “这个地方叫老亩户,看见周边那些石棱瓦搭的棚子没有?都是这边水产养殖的人家。”汪志翔介绍着,啖白和杨奇一路走一路看,时不时拍两张,雨下的还不是很大,但是天气这种东西一向跟女人的心情一样难测,说不定下一刻就突然倾盆大雨。

    但是雨还没有来,面前有人过来了,而且是一群人,汪志翔这才发觉刚刚有一辆面包车一路跟着他们的路车,那辆面包车就停在天阳湖不远处的杨树下。

    那是一群穿着各色皮夹克的男人,为首是一个老人,背负着双手,明显是来者不善,却看上去有点慈眉善目的感觉,面相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汪志翔发誓,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绝对没有见过这些人。

    “是不是觉得我长得有点奇怪,但是说不出来?”老人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把手拿到自己眼睛旁边,“呵呵,我来告诉你吧,为什么我看上去有一点点的仁慈。”

    说完,他将自己右边的眼珠用手指抠了出来,拿在手上,向他们展示。

    啖白已经看到呕吐了,凌乱的疾风细雨中呕吐物瓢泼肆洒,杨奇感觉自己手臂上沾到一些,不同于细雨的冰凉,居然还有点温暖的感觉。

    汪志翔也是脸色惨白,“你们是什么人……”

    “别废话!”老人走了过来,拎起身长八尺的汪志翔一下子就扔到天阳湖里去了,砸在一片红色钢化塑料小船上,汪志翔狼狈地爬到船上才没有沉下去,差点把船弄翻。

    这个老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汪志翔感到头部一阵晕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血。

    “你们,”老人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眼珠,重新安上去,看着杨奇,“是记者?哪个台的?”

    “经……经视。”杨奇也被吓得不轻,强着自己回答道。

    老人点点头,把他手里的摄像机抢走,转过身去,走开他们身边,嗯了一声,那些男人都围了过来,他本能地想去护着还在呕吐的啖白,却没想到先被一拳揍到胸口气血上涌,嗓子眼一丝甜意出现。等他瞥见啖白时,顾不得自己的伤痕挣扎起来。

    他想怒吼,可是声音还没有出喉咙,就像是喝水呛到的人一样被咽回去了,身体抽搐似的咳嗽起来。啖白的情况比他还惨,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人道主义和绅士风度,那种东西对他们都是扯淡,那种重力的皮鞋就直接踢在啖白柔弱的娇躯上,他哪怕看一眼都比自己身受要疼得多。

    “住手!”

    没有人理会这个声音,可是当一个最靠近湖边的男人血溅出来的时候,他们才不得不看过去。

    汪志翔手里捏着一柄鱼叉,胳膊还在微微地抖着。

    老人看得有意思,示意其他人都停下来,下巴上点一下,微笑着问他:“小伙子,敢用这东西吗?敢杀人吗?”

    汪志翔咆哮道:“你们别以为我真的不敢!”

    “哟哟哟,小书生嗓门还不小,可想好了你个硕士生,杀了人你这辈子就毁了。”老人来来回回的,“啧啧,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你,你却不认识我?小子告诉你吧,这里没有人我不知道,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我!”

    汪志翔胳膊抖得越来越厉害了,他竭力想控制着自己那该死的肱二头肌,这条该死的胳膊好像从身体里独立出去,完全不听神经中枢的指挥控制了。他已经克服自己心理障碍,刚刚那个人他只是戳中大腿,如果不得已他一定会对着人的喉咙戳,他的心理完全没有问题了,可就是身体中邪似的不听使唤!

    “呵呵,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老人看出他的状况,呵呵笑着,“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做这种事情,可以跟家常便饭一样脸不红心不跳,又是这种偏僻的村子野外,死了人估计都得等好几天才有人知道……”

    “你不要说了——”

    汪志翔“嗷”的一嗓子叫出来,狠下心去把鱼叉往自己大腿上戳进去,空气迅速挤压进去伤口摩擦铸铁发出畅快的声音,眼睛通红,发狠道:“我连自己都敢戳,你说我现在敢不敢杀人!”

    所有人似乎是被汪志翔那视死如归的气场给镇住了,老人完好的左眼似乎也闪着奇异的光芒,转瞬即逝,几秒钟后问旁边的人,“这小子叫什么来着?”

    一个机车男毕恭毕敬道:“汪志翔,在云大念书的。”

    “哦,小汪啊,我记住了,放心,”老人点点头,指指汪志翔,“很有气魄,很有胆识,过阵子,我会去你们学校送份大礼给你的,千万记得收好了。至于你们两个小记者,不该你们管的事情赶紧离开,不然下次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

    老人真的拿着相机带着人走了。也下雨了,这次是真的下大了,真正的凄风苦雨。

    啖白和杨奇两人跌跌撞撞地扶着汪志翔,根据他的指示回水跳村,他们家有车,可以送他们去卫生所。

    勤灶他们都在汪爸家灶窝里吃饭,好多人围在一起,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一开始都坐在凳子上,后来夹了菜之后,就各自找了个旮旯蹲在地上吃,自家人跟自家人蹲在一起。

    勤灶到灶台边揭开锅子,又铲了一碗饭,夹着点黄黑的锅巴,到桌边加了菜,一个人蹲到灶窝门边吃,却不想弯腰的时候一块白菜不老实从碗里跳到地上去了。

    他原本是想把掉地上那块白菜塞进嘴里的,都已经捻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往嘴边送了一半了,这晌子有人进来,他急切反应之下怕丢丑,只得假作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的样子。可老汪家这灶窝里没什么垃圾桶,尴尬之下,恨恨地看了进门的人一眼,出门扔白菜去了。

    天黑了。

    汪志翔的腿还在汩汩地流血,又沿路淋着雨,好容易到家,莫名其妙遭到一顿白眼,心中苦闷交加,真是难以言述。

    众人见状大惊,看他们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翔子腿上的血又在冒,赶紧由汪爸开着车送他们去了卫生所。

    幸运的是,他们村卫生所的苏医生手艺还可以,汪志翔腿上的伤缝合之后,苏医生也帮啖白和杨奇他们处理了一下伤口。

    汪志翔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糟糕到了极点,然而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更加想不到的事情。

    “不好了不好了!县里来人把连生和水狗子抓走了!”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卫生所,在里面就听到他外面扯着尖细的嗓子,听得人耳朵格外难受,炸耳朵。

    众人一看,却是勤灶,汪爸奇道:“不是让你先在我家吃饭吗,这么老远的路你怎么过来的?”

    “我、我骑连生家的电瓶车过来的。”勤灶的声音都嘶哑了,甚至没有了平时那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真的,真的,那帮人直接到他们家里去了,问清楚之后马上就抓人!”

    汪志翔脑子里的弦立马被绷紧起来:“他们是不是一个老人带着一帮机车男?”

    “什么啊!不是,是派出所!”勤灶着急得原地打转,“肯定是我们白天的事情,说我们妨碍了公务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说我们违法了!”

    “我们马上回去!”汪志翔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却摔在了地上,苏医生和汪爸赶紧过来扶起他。

    汪爸又心疼又生恨,嗔怪道:“你这孩子你这么急干什么啊,你这个样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再说了,就算你没有伤,要真照你这个脾气回去,一起抓起来的那就是你了啊!”

    杨奇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下早已做了一个打算,他走到众人面前。

    “各位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了,采访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们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天都黑了。”汪爸奇怪道,“而且我们这边也没有旅馆啊。”

    杨奇急匆匆地拉着啖白走了,啖白猝不及防之下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冲到卫生所幺门的时候,奋力从他手上挣脱下来,“你干什么杨奇!我们的采访还没有做完呢!”

    杨奇没有跟她废话,她反抗,他就直接将她扛起来到肩上带走,幸好他身材高大,平时也坚持锻炼,才能搬得动在那么高位置疯了似的扑腾的她。

    直到远离了卫生所,杨奇才把啖白放下来,她一得到自由就甩手一巴掌给他,“你疯啦!”

    “你才疯了!我告诉你啖白,今天不管你同不同意,用什么方式,我们就是连夜赶火车也必须回云中市!”他食指指着脚下的土地,眼睛盯着她,“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们命都没了!”

    啖白被他这么一凶,呆住了,像是想起那时候被那些人围殴的场景,还有老人把眼珠抠下来的样子,腹中又隐隐开始翻涌。

    “我跟你说,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刚刚在老亩户的时候就应该逃走了,但是碍于汪志翔救了我们,所以这才把他送到家的,”杨奇有些于心不忍,柔声劝告,“我算是明白这里发生什么了,小白,无论以前怎么样都好,这次我们千万不能牵涉进来这里的事情,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们只是两个小记者。摄像机已经被抢走了,要是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俩的性命都会被抢走的啊!”

    啖白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一样任由杨奇引导。

    杨奇叹了口气,提前在手机上买好了火车票,如果过了十一点,票就买不了了。以后啖白对现在的退缩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把她带回去。

    卫生所这边,情况更加糟糕了,汪志翔的伤倒是小事,但是偏偏人心涣散,窃窃私语又冒出来了。

    “假的吧,”不知道是谁,只听到是人群后面传来的声音,“还真是好笑,随便拉了两个人租了个相机,就说是记者了,我说翔子啊,这要是别的时候你跟我们充面子,我们也就权当你耍小孩子把戏算了,现在遇到这种关乎全村命运的事情,你怎么也胡闹呢!”

    “是啊,我也看着那两个人不像什么记者。”

    “就是嘛,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想演苦肉计啊?”

    ……

    后来汪志翔养好了伤,就回了学校,那两个记者他再也没有见过,被抓的两位叔伯也还没放出来。他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也只能不再去想那些头痛的事情,专注于学业,直到实验室的事情发生。

    那个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啊,他回到云中市不久就给他在实验室送来这份“大礼”,汪志翔躺在病床上苦笑,现在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即使被绷带裹着,也有光芒带来的刺激,使得眼前那片黑变得灰蒙蒙的。

    他在床上躺好,安静休息。这里除了医院里的药水味,还有一股腐烂的死老鼠味道,熏得人发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