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意思是?”
“私情大义,未必就是全然对立的。世人多知魔都幽都山是魔生之地,你可知魔物为何会诞生于此?”
李靖之摇头道:“还请前辈指点。”
“幽都山下,被神封印着一代魔主。近世以来,封印松动,魔气溢出,始有魔物出世,祸乱人间。而你,乃是个天选之子,如有条件,便能够灭掉为冲破封印、虚弱到极致的魔主。”
李靖之哂笑一声,质疑道:“前辈说笑啦!前辈自称为‘神’,神天生克魔,何故前辈不去平定此事,而招一个区区御器之境的后生前来?”
蓝烟一声感叹,道:“这魔主掌管魔界,与天界并列,岂能以等闲待之?即便是巅峰状态,神也需得大费周折,方才对付得了。何况目下,我只不过是一缕灵力涣散的残魂?神仍在此间不假,却已不是当年的神啦!”
“神仍在此间不假,却已不是当年的神啦”一句,于李靖之听来,颇受震撼。怔了半晌,他又疑道:“既是如此,晚生何能当此重任?”
蓝烟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引你前来,自有计较。”
却不待那蓝烟继续,忽觉脚下一颤,大地猛地晃动起来,那冰原之上竟裂开一条大缝,滚滚黑水自缝隙中喷涌而出,霎时间便聚成一条漆黑的河流。那通黑的幽都山上,早前萦绕的魔气成盘旋状,直往天上乌云冲去,颇似那一招“一柱擎天”,将天上的乌云搅成一个巨大漩涡。
“‘黑水出,魔主现’。这世间,便要乱起来啦……”
听得那蓝烟虽有感叹,语气却是极为平淡,丝毫不带焦虑之感。李靖之便急着问道:“前辈,如你所言,那魔主将要出世啦,可该如何是好?”
蓝烟摇头道:“一切都已成定数,再无回天之力。”
“为什么?”
它绕至李靖之身前,似是凭着那双并未成形的眼睛与他对视,回道:“此事算来,唯你一人可以阻止。可它突破封印来得太过突然,以你而今之境,便是拼了性命,也难有多大作用。”
李靖之的心一沉,许久才道:“它若出世,会有何等后果?”
“你在大殿内所遇见的三具行尸幻影,即化作魔主的爪牙,乃是最好结果。最坏嘛,生灵万物,尽被魔物被蚕食,化为乌有。”
“可怜天下无辜百姓,何罪之有?竟无端遭受此等劫难!”李靖之身影一晃,险些站立不稳、跌倒下去。
那蓝烟冷笑道:“岂止百姓?生灵万物,尽数无辜。”
李靖之倒也理解这话,神主万物,而非人类一族。只是事到如今,此等怜悯之话再说又有何用呢?想到此处,他不禁悲从中来,万分沮丧,喃喃道:“既然终归如此,又何苦枉生万物?天地不仁,当真如此。”
一声感叹,蓝烟道:“我本意是想引你前来,教你对魔主的境况了解一番,好早做打算。就目下而言,说什么已是晚啦。”
李靖之一阵沉默。
脚底再度传来晃动,“轰隆隆”的声响自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冰原随之瓦解;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似将天空割裂成两半,待归于寂静后,天际乌云又浓郁了几分,仿佛仍在加剧。
“难道真的没法子阻止它吗?”面对此等情境,李靖之心乱如麻。
蓝烟寂静片刻,似乎是在努力搜寻什么法子。过了半晌,它道:“办法倒是有,但不一定有作用。而且,于你而言,代价颇大。”
李靖之抱拳道:“还请前辈指教!”
听得他语气十分坚决,蓝烟也不再卖关子,直道:“我早前与你说过,你乃天选之子,此间唯你一人可以阻止魔主冲破这层封印。此话不假。至于具体原由,目下时间不等你我,我也不与你细说。要阻止魔主冲破封印,原本是趁它为冲破封印虚弱到极限,再由你进入它体内,自内部将它瓦解。”
“如今它即将出世,便是它最虚弱之时?”
“不错。它道是此间已无神无仙,纵是在最虚弱的状态下,亦无人可阻,即可以恣意妄为。”
听罢,愁上李靖之面颊。
蓝烟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依你目前的状态,即便是去了,成事几率亦不过万分之一,何必枉送性命?倒不如趁它才刚破开封印,极速往南飞去,或能再多活上一段时日。”
李靖之寂寂不语,脸色未有缓和。
蓝烟见他这般脸色,冷笑道:“怎么,你还想以卵击石、试上一回不成?”
岂知那李靖之心头,正未必踌躇。
他先是想:分明自己在堂庭山玄云峰上测验,怎一出无极殿大门便到了这极北之地?蓝烟的解释虽也说得过去,可未免仍有荒诞不经之感,不可全信。但面对眼前这番世界末日般的景致,哪怕对此心存怀疑,也是不可置之不理,他愿意拼尽性命,一探此事虚实。若是幻象,那自然最好;若真逢此事,南下逃生亦不过是缓兵之举。既然避无可避,那边只得不计成败,全力以赴罢了。
偏是一念及自己极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他不由得一震,陷入踌躇之境。
自想:自己尚未出堂庭半步、一览此间风光人事,便要丧命于此,何其遗憾!那绝艳女子倾国倾城,亦不曾亲眼一睹;生父慈母,更不知踪迹;繁华人世、未知际遇,尽数烟消云散,当真可惜……
那蓝烟见他苦思良久,遂又问道:“你可是决意想去?”
回过神,李靖之郑重颔首。
“那为何又此般犹豫?”
李靖之不答而问:“依前辈所言,我当下前去,成事几率唯有万分之一,可是属实?”
“我骗你意义何在?”
“既是如此,那便但尽人事、听凭天意就好。我之所以存有犹豫,只是在想:我此前尚未出堂庭山半步,阅览一下繁华世间、寻我父母踪迹,今日忽到此地,便要殒命于此,觉来颇有些遗憾罢了。”
说到最后,已满是凄然。
蓝烟道:“万物皆是如此。即便无有这魔物之祸,一生苦短,谁人能尽善尽美、了无遗憾呢?”
李靖之一怔,似有所悟,即自嘲道:“前辈教训得极是,是晚生太过执拗啦!”当即御起霜花剑,腾空而起。临走之际,那蓝烟又追问道:“你当真要自寻死路不成?”
李靖之一笑,向那蓝烟道:“人谁能无死?死得其所,善莫大焉。”
蓝烟点头道:“你能想到此处,委实不错。我且再嘱咐你一点:那幽都山尽被魔气环绕,可不似寻常魔气。它尽由魔主散发,有乱人心智之用。你进入魔主体内之前,切不可被那魔气侵扰、乱了心智,否则只是为此间徒添一个魔爪而已。”
李靖之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说毕,再不回头。
待得靠近幽都山,一缕缕魔物已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即朝他围拢过来。那李靖之虽达御器极镜,算来仍是低微,这便不得不全力以赴,手捏剑诀,直催真气破了那魔物。
一番苦斗,魔物仍自那幽都山内源源不断飞腾而出,似未有折损。
李靖之大感不妙,若教他在此灭绝魔物,当真是一万年也做不到。更遑论他修为、体力皆是极其有限,如何还能够持久支撑?便在他催出真气破开一缕魔物,当即抓起脚下的霜花剑,以剑朝前,直奔幽都山落下。
那霜花剑以破竹之势劈开迎面拦截他的魔物,自身却也铮铮作响、颤动不止。李靖之明了,这一道上魔气愈来愈浓烈,即便是颇有灵性的霜花剑也难能支撑,渐剑被魔气侵染。若是长此以往,即便霜花剑再怎么不凡,依旧会被废掉,化成一块废铁。但大难当前,他性命尚可不顾,焉能舍大义而保全霜花剑?是以虽是心疼不已,他只得暗道一声“对不住啦”,依然不曾退缩,一往如前。
落入幽都山上时,那灵性失了大半的霜花剑轻颤一声,似已是有气无力。
李靖之亦因此受创,内脏各处实如针扎,疼痛难以忍受。“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径直喷洒出来,落在黑黝黝的土地上,全然不辨踪迹。一个喘息,他想道:“感同身受。早前还道这是幻象的可能,现下看来,再无生机啦!”
一阵怅然,他寻了条缝隙,跳将进去。
缝隙中,亦有魔气物涌出。
初始之际,李靖之仍举剑当前,以霜花剑隔开魔物。不料此处弥漫有浓郁魔气,已非外间的所能比拟,竟是重重包裹而来,无孔不入。再加之霜花剑本已重创,难能正常御敌,便有魔气侵扰至周身。
微有魔气贴身,李靖之立觉一阵神情恍惚,恹恹欲睡之意直上心头。
一个激灵,李靖之心头大骇,赶忙定神。心道:“那前辈所言不假,这魔气果有乱人心智之用。这一个疏忽,险些着了道!”当下一面定神,一面催发真气、撑起一道小型结界来抵御魔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