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中。
昊天恭敬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
光线幽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见昊天的语气,有点哽咽。
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刻,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这般的不舍得。
亿万年的朝夕相处,鸿钧的悉心照顾与传道,都铭刻在他的心里面,永恒不会忘记。
沉默。
天道之祖鸿钧脸色平静,古井无波,依旧盘膝坐在牙床上,仿佛昊天决定离开,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破破烂烂的造化玉碟,在微微闪烁着白色光芒。
谁的心,会如这明灭的光芒一样不定?
呼!
昊天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眸子中的感情很复杂,有眷恋,有不舍,也有兴奋与期待。
最终,收敛于最深处。
他再度躬身,施礼,然后,慢慢退出紫霄宫。
在退出去的过程中,背影却越来越高大,投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鸿钧微微抬起了眼皮,被阴影笼罩着,他的嘴角牵动,竟然露出一缕笑意。
被他庇佑了亿万年的童子,现在终于要尝试着自己去闯荡和翱翔,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昊天视他如师如父,他又何尝不是视昊天为子呢?
只是他乃是天道之祖鸿钧,感情轻易不显于表面。
昊天脚步坚定,无论如何,脱离了紫霄宫的束缚和羁绊,从此,都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开始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梦想。
紫霄宫的大门关闭。
门外。
穿着红色长裙的少女瑶池,看着双手负背踏步而来的昊天,清楚的感觉到,现在所见到的昊天,和进去之前的昊天,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种气质上的变化,仿佛卸下了一种沉重的包袱,即将展现真正的锋芒。
天地间有大圣将要出世。
不知道为何,瑶池的心中,闪过这样的一缕想法。
瑶池与昊天青梅竹马,一起被鸿钧点化诞生,一起成长到如今,就算是天道之祖鸿钧,也未必有瑶池对于昊天的了解那么深刻。
毕竟,鸿钧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幽居在紫霄宫中,潜心苦修,不问世事。
她对于昊天的变化很敏感。
“瑶池。”昊天微笑开口,眼睛里的宠溺清晰看得见,他说道:“我要离开紫霄宫了,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还是待在这里,侍奉老爷?”
青梅竹马,两无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昊天对于瑶池的爱恋,未必有瑶池对他的少。
可惜的是,现在的昊天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时光里,他和瑶池,想要找回现在这一种彼此相爱的感情,却发现,已经不可再得。
他们起源于同路,却渐行渐远,最终疏途。
命运不可测,情感不可测。
再忠贞无二的爱,也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会变。
这是何等的残酷与悲哀?
听到昊天的询问,瑶池沉默下来。
她看着昊天微笑俊秀的脸庞,阳光灿烂,转头,又看着寂静幽深的紫霄宫,一时间目光怔怔。
宛如透过了关闭着的紫霄宫大门,看到了平静盘坐在牙床上的天道之祖鸿钧。
那个将她抚养长大教她道法的老人。
她也舍不得。
可是,对于昊天的情义,让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昊天一个人离开。
她想陪着他。
爱情,总是这般的令人盲目。
“为什么?待在紫霄宫不好吗?”沉默良久,瑶池才缓缓说道。
她的语气很低沉,显现出心情也很低落。
昊天没有回答,他只是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混沌气流,眸子里,莫名的升起来一股明亮的光芒,他注意到了瑶池语气的低落,却没有劝解她,而是道:“瑶池,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混沌外的世界吗?”
昊天的声音有着些许的激动和颤抖。
自从他被点化诞生的时刻起,便一直是待在这混沌星空中的紫霄宫内。
若他内心只是专心向道,那么,并非不可接受。
只是,昊天的心,比很多人都要大。
他不甘心一直待在紫霄宫中,声名不显。
“我只是,不想这一生,就这么的籍籍无名而已。宁可要一刹那的辉煌,也好过一辈子的默默无闻。”昊天的声音悠远传来。
瑶池怔然。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昊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语。
却也体会到了,昊天心意的坚决。
没有人,能够让他再改变主意。
即便是她也一样。
骤然间,瑶池感觉到了一种恐慌,她恍惚间看到了未来的分歧。
那时候的昊天,已经不再是紫霄宫中的昊天。
那时候的瑶池,也不会再是紫霄宫中的瑶池。
奇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
瑶池秋水般的眸子,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她难以抉择。
昊天也不逼迫,他静静的站着,等待瑶池做出来的选择和回答。
他爱瑶池,却也很尊重她,不会因为爱,想要将她强迫留在身边。
嗡!
就在瑶池还没有做出来决定的时候,紫霄宫却是突然间一震,旋即,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量传荡来,天道之力震动,大罗金仙级别的瑶池,与至强仙级别的昊天,尽皆都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被抛飞了出去。
天道之力柔和,并不存在毁灭性的力量,没有伤害到两人。
昊天虽惊不乱,他立身在混沌星空中,大千世界之力运转,顶住了肆虐的混沌气流,同时,连忙也将瑶池笼罩住了。
只有大圣至强者和至强仙,才能在混沌气流中长存,除此之外,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一样难以长时间的抵挡混沌气流的侵蚀,会被磨灭。
“老爷……”瑶池的语气一颤。
昊天抓住了瑶池的手,道:“瑶池,与我走吧!老爷想必也不忍心看着我们的大好时光,一直平白虚度。”
紫霄宫突然的震动,当然只会是鸿钧的手笔。
他的做法,也是替艰难的瑶池做出了选择。
他想她离开。
他不想她陪着他待在寂静的混沌中。
瑶池,应该有自己美好的年华。
即便是点化授道的恩情,这亿万年来的侍奉,在鸿钧看来,或许,也足够偿还了。
瑶池默然,她缓缓跪下,行大礼,叩拜九次。
昊天没有拦着她。
鸿钧,当得起瑶池的跪拜。
“昊天哥哥,走吧!”最终,瑶池站起身来。
昊天点头,与瑶池刚刚要转身离开,但是,身形却滞停下来。
在他的身前,突兀的悬浮着一面古朴镜子,一根玉簪,和一级素色锦旗。
其上散发的气息,竟然令混沌气流都破灭了,镇压万古诸天。
这是混沌圣物的气息。
鸿钧,终究是放心不下。
脸色的平静与淡然,只是表象。
昊天的手掌颤抖着伸出,眼泪不自觉的滑下。
瑶池也同样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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