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大师。
自世界上第一把沐浴鲜血的长剑出现后,“铁风雷火之人”的称号就一直伴随着手持利剑斩杀敌人的剑术大师们。他们高举寒铁,以狂风、雷霆、烈火的威能将剑术这一古老的杀戮艺术发展到极致,活生生将剑术师推上无敌的神坛。在那个古典而令人向往的时代,利剑区别于长矛和强弓,成为唯一同时象征着暴力和优雅的凶器。
法师与炼金术士崛起后,灵长类对以太位面的研究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逐渐遗弃了旧日的剑术。随着学科交叉的深度越来越深,法术已经深深地改变了剑术的形式,纯粹剑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和法术深层结合的奥术剑术,以及专门面向法师和炼金术士的破法者剑术。
如今,纯粹剑术只是一门纯粹的表演艺术,它唯一能焕发些微光辉的地方,恐怕只是吟游诗人的剑舞上了。但是,古典纯粹剑术真的已经被法术和炼金术的浪潮淹没,随着古典剑术大师们的逝去而逝去了吗?
“虽然剑术师曾几度落败,但剑术本身,永世不败。”
安德烈大公将长剑从夜莺的右肩抽出,一脚将她踢开。刺杀大师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圈,软绵绵瘫在松加德的脚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大公的实力果真是深不可测。”
松加德倾尽全力加速自己细胞和血板的再生,绞尽脑汁去赞美安德烈大公,以期能拖一下时间。虽然他早就对大公的强悍和“破灭之枝”的效果有所耳闻,但真正面对两者的结合的时候才发现多么让人绝望。
“破灭之枝”会驱除几乎一切法术加持和法术作用,除非传奇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任何接触类法术能够对大公造成威胁,相对的,大公也无法使用任何法术加持。而这时,古典纯粹剑术终于露出久违的獠牙,安德烈大公挥舞长剑,以绝对无敌的姿态击碎松加德和夜莺所有的进攻。在安德烈大公的剑影中,松加德看到了约翰尼斯·理查特纳尔、汉斯·塔尔科夫、雅各布·苏托、西格蒙德·塔恩瑞克的身影,看到了那些存在于吟游诗人口中的,纯粹剑术黄金时代的传奇剑术大师们。
在这一刻,松加德终于明白,纯粹剑术的时代从未远去,灵长类最古老的杀戮艺术从来没有失去过它的光芒。
大公一言不发,将剑柄举起回复窗口式(safisra)的姿势,随即一个凌厉的单手前突刺出手,如闪电般击碎了松加德仓促之间凝成的石甲术,在他的左胸留下一道狭窄的剑痕,只差分毫就能捅入他的心脏。
松加德因强烈的痛楚而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他右手的筋腱早已被斩断,大量的出血和精神力的极限压榨让他游走在休克的边缘。但他毕竟是皇家特种部队的守夜人,以铁为骨以火为血的费伦军人,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那种绝对的冷酷与精准依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就地打了一个滚,用最后的体力完美地避开了大公的上挑。他用仅存的左手从怀里拉出一条项链,毫不犹豫地挤出项链上镶嵌的淡蓝色刚玉,将它抛向空中。
“aiiruvarvaryuvali……”
松加德压缩到极致的咒语只念出了一半,大公以超越他想象力的速度再次突进,锋利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刺入了气管,他的剩下所有咒术音节全部变形,化作一声单纯的呼啸透出口腔。
安德烈大公只需要再在剑上稍稍加力,就能刺穿松加德的喉咙。
“……varilyaauvilya!(精灵语:愿众神护佑你世间的路程)”
千钧一发之际,倒地的夜莺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帮他接上缺失的咒文,在散发着魔力光辉的淡蓝刚玉落地之前完成了法术的构造。
聂兹然蓝宝石护幕一瞬间展开,一个浮空的蓝色方形护幕卡在了长剑的中间,牢牢地控制住了长剑——原本松加德的计划是,在宝石落地之前,大公突刺的瞬间撑开蓝宝石护幕,将长剑卡在护幕中间。但是大公的冲击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的气管被刺破,已经没有控制法术的能力。
大公不费吹灰之力将长剑从裂痕遍布的护幕中抽出,以一个标准的竖劈击碎了本来就十分暗淡的法术立场。
松加德浅金色的头发布满血迹,他无力地捂着喉咙跪下,所有话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大公挽了一个剑花:“遗言?”
松加德张开锐利的冰蓝色双眼,风情万种地给大公翻了个白眼。
大公无奈地歪了歪头,谨慎地用剑量了量松加德和他之间的距离,确定自己能够砍到他的脖子后,举起剑瞄准。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伴着这句话的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尖锐鸣音:“大公,不打算留一下你的遗言吗?”
大公瞳孔遽缩,在生死之间久经磨砺的本能让他汗毛倒竖。他无暇顾及松加德,而是立即转身以巨大的幅度劈砍,以期能防御来自后方的攻击。
一声清脆而铮然的声音。两把双手剑交接在一起,在这一瞬间,大公看到同样一身黑袍的剑术师,看到了那双漆黑如最深夜空的双眼,溢满了晨光破晓前最后的疯狂。
“越过我国边境线阿尔法河的卡拉图步兵连,一共一百四十五人,自指挥官到普通士兵,全部被击杀,无一幸免。帝国特种部队织雾人最高指令长,代号乌鸦,向大公报告。”
乌鸦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在深红的朦胧月色下,大公从他锋利的犬牙中看到了沸腾的杀戮意志:
“大公,白十字的恶鬼回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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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战火为何而燃,如询秋叶为何而落。天性不可夺,吾辈心中亦有惑。
白十字战争对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它是我们命运的转折点,把我们从本来平凡而安静的生活中一脚踢进血与骨的深湖;或许它是悲痛的离殇,我们被迫与那些我们所爱的人相离,连一声诀别都无法道出;或许它是我们永远的噩梦,在无数个夜晚梦到那些死去的人,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或许它是刺穿我们良心的长钉,将我们钉在十字架上,为自己同样诸多的杀戮赎罪;或许数者皆有?
我一般很少去思考生死意义的问题。因为它对于一个镇长的大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和遥远,而对于一个满手血腥的刺杀大师而言又未免显得伪善和做作。但白十字的确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织雾人面前:我等到底为何而拔剑。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知道我的答案。我是为了什么?溢满暴怒的仇恨吗,保家卫国的慷慨吗,守护挚爱的誓言吗?许多年过去了,我从十七岁长大到了二十七岁,但依然没有摸到谜底。
而乌鸦,自他把还穿着舞裙的我从摇摇欲坠的大厅废墟中拖出来后,我就一直跟随着他,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十年里,他同样始终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曾无数次地低声询问我:
“我等到底为何而拔剑?”
“不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吗?”
我总是这样讪讪笑着回答他。每次听到这个回答,他都会不屑地扯起一个让人心烦的微笑,然后被我气鼓鼓地打发走,过了一段时间后又会找我来问同样的问题,重复同样的问答。
我知道他需要慰藉,但我并不能满足他所有的欲望。每次缠绵之后我只能轻轻抚摸他背上的疤痕,感叹他的仇恨何时才能熄灭:
“抱紧我吧,混蛋。忘了所有的过去。”
然而当夜莺顶着锁骨碎裂的剧痛和血液流逝的虚弱,用尽全力抬头,看到乌鸦暗黄色的爬行类双瞳,里面流动着的不是复仇的疯癫,而是另外一种她未曾理解过的狂热。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乌鸦的暴怒不过是虚妄的伪装,他的眼里,闪耀着的分明是对血的渴望。那份远眺天涯的喜悦,只需看一眼就足够让夜莺胆寒:
一只暴食的恶鬼,无论用多少鲜血与白骨都无法填满它的食欲。
我等到底为何而拔剑?
“不为何事,不为何物,只是拔剑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