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自家住宅大门的一瞬间,秦羽轩的动作骤然一滞,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仅仅停顿了一刹那,秦羽轩的手腕猛然发力,凝练的劲道自指尖喷吐而出,将大门“震”开。
“找我有事么?”
问句的语气风轻云淡,似乎毫不意外,透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秦羽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漫不经心地弹弹衣袖,随意踏入黑暗笼罩的家中。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秦羽轩却没有丝毫茫然,目光直径投向客厅一角,似乎完全笃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半响,寂静无声。
秦羽轩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随意而立,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着那里,一副留有余力的淡然模样,颇为潇洒。
但实际上,秦羽轩的背部早已被冷汗浸湿,竭尽全力压抑着心脏愈发剧烈的跳动,几乎是全凭着一口气强撑着站立,可能下一刻他就会承受不住转身逃跑,甚至瘫倒在地任人宰割!
到底……是谁?!
……
自书苑回来的路上并未有什么事发生,这大帝行宫中居住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刻意找他的,秦羽轩几乎是很难遇见别人,更不要说是夜晚了。
不过,他倒是发现行宫远处一块似乎应该是树林的地带,已经变成了平地——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瞬间抹除。因为已经很晚了,今晚又没有月亮,秦羽轩也不怎么看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这事本来就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干脆直接忽略,尽快赶回家中。
即将开门的一瞬间,秦羽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是只有久经沙场、从死亡线上硬生生逃回来的老兵才能清晰意识到的、近乎野兽本能般的直觉。很多人偶尔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但往往会将其当成错觉一笑了之,但是曾经真切地经历了一万次死亡的秦羽轩绝对不会忽视本能的任何一点信息。
里面有人。
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判断。
冷静。
这是不需要任何疑问的唯一选项,是解决任何突发状况的前提与基础。
然后……
秦羽轩的脑中电光火石,在没有多少犹豫时间、不知晓对方目的、不知道双方力量比对的情况下,选择了……
“装”!
装作淡然,装作平静,装作早已知觉——自己实际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予那个神秘人一种感觉:对面的少年早已知晓了他的存在,表现的如此淡定,必然有后手!
这是秦羽轩想通过一系列举动传达的信息。只要对方接受哪怕一点点,也会得出自己的沉默已无意义这一结论,从而显露身形或是率先开口。这样秦羽轩就在无形之间取得了先机,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双方的信息量,某种程度上使对手失去了优势。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人不是来杀他的,否则就纯粹是自己作死了……
不过,帝国的三皇子在圣徽腹地、“星穹殿”核心之一、有大帝与诸多顶级强者存在的大帝行宫中被悄无声息地杀死?!
哈哈哈,这个笑话我可以笑一年……
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被秦羽轩的伎俩迷惑,直接以最简单的方法破掉了他的如意算盘:保持沉默——然而依然在秦羽轩的意料之中。
进门之前突兀的停顿,眯起的眼眸,过于粗暴的开门方式……破绽太多了,秦羽轩只能是尽力挽救,以更加强烈的印象使对方忽略他的失误,但是换位思考,如果秦羽轩一直观察者对方,就绝对不会无视这些细节的。
所以秦羽轩当机立断开始尝试锁定对方的气息。
如果说秦羽轩在“试炼”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除了所谓的“可能性”和琉璃,再忽略一些心态上玄乎的东西,实打实的肯定是灵魂方面难以估量的巨大飞跃。
虽然秦羽轩现在灵魂力量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至少技巧还在,就像他对能量的控制力,秦羽轩对灵魂力量的御制力也绝对凌驾于诸多同辈之上!而“气息锁定”是灵魂力量的一种应用方式,与强弱无关,完全是技巧性的东西,秦羽轩对此还是颇有自信的。
只要锁定了对方的气息,也就在另一层面上取得了优势,秦羽轩就有很大把握使得对方先开口或者露面……
开玩笑吧?!
仅仅是一瞬间,秦羽轩的背部就渗出了冷汗。
对方的气息一直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很散漫地飘荡着,其他的地方就仿佛不存在一般,像是不可窥探的黑暗,所以秦羽轩的选择很简单,就是那缕气息。
但是当秦羽轩以极限的速度将其锁定的前一个刹那——消失了?
不是收回,不是隐匿,而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消失,在那方空间中找不到任何一点的痕迹,简直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可思议!
无法想象!
这几乎颠覆了秦羽轩对“气息”的认知!
此时,那客厅一角的黑暗中,再次慢悠悠地涌动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气息。
暗自咬牙,秦羽轩将灵魂力量化为细丝,以稀薄的存在感游弋于虚空,缓慢接近那缕气息,渐渐地布下了一座完全没有死角的天罗地!
下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将灵魂丝收起!
无法穿梭,无法闪避,没有任何逃逸的空间,秦羽轩的灵魂力量牢牢地将那缕气息围困!
好!成功!接下来就是……锁定?
……
消失了。
再次消失了。
那缕气息在秦羽轩眼皮子底下,以他完全不理解的方式再度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死心的秦羽轩又尝试了数次,但是无论自己灵魂力量的包围多严密,速度多迅猛,却总在最后一刻眼睁睁地看着那缕气息神秘消失,莫说锁定,连触碰都做不到,而且总是那一刹那的时差,给人一种好像再努力一丝就能成功,却永远无法做到,几乎令人抓狂!
不过类似的事情秦羽轩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抓狂倒是不会了,但是他也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黑暗中的神秘人是秦羽轩难以想象层次的存在,即使是他最强的灵魂力量御制力,也与对方不在一个层面上,至于修为……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秦羽轩突然有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那缕慢悠悠飘荡、于瞬间消失的气息,似乎有点……在调戏他的味道?
连秦羽轩自己都看不下去这么荒诞的猜测,差点没把自己气乐了,当下心知在做无用功,立刻收回了灵魂力量。
然而下一刻,黑暗仿佛顷刻迸裂,磅礴到难以想象的浩瀚气势喷薄而出,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敌姿态,碾碎世间一切阻碍,蛮横地横冲直撞闯到秦羽轩面前!
那股气势,庞大,凝练,深不可测,仿佛由近乎沸腾的浓郁杀意汇聚而成!秦羽轩仿佛直面遮天蔽日的滔天海啸,似乎被整个世界的恶意环绕,无尽恶毒的低语刺破他的鼓膜、填满他的脑海,濒死的感觉吞噬了心脏,恐惧在尖叫,绝望在扭曲,一切负面的情绪都在疯狂生长!
那是人类无法承受的恐怖,思绪被恐惧淹没,每一个细胞都在惊恐地战栗。在那股磅礴气势的面前,秦羽轩仿佛感到自己就是一只脆弱而卑微的蝼蚁,瞬间就会被碾得粉碎,甚至仅仅观望,都会因为窥探了不可知恐怖而陷入彻底的疯狂,选择自我毁灭!
秦羽轩灵魂深处的未知所在,一尊神秘而高贵的墨金血纹古戟隐隐颤抖,瑰丽的血色光华闪烁不定,撕天裂地的锋锐气息在戟锋上流转,似乎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即将在下一刻爆发而出,做濒临死亡的倾力一搏!
……
刚刚……怎么了?
回过神来,秦羽轩有些茫然。
黑暗依旧静谧,世界安然无恙,没有恶意,没有杀意,稀疏的星辰无声地洒落星光,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秦羽轩狂乱的臆想……
然而,当秦羽轩缓缓抬起手臂,目光下移,凝聚在修长而有力的手上时,瞳孔却陡然放大到极限——
手在颤抖。
在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轻微颤抖,手腕上数条青筋正无声地剧烈跳动,整个手掌都无法抑制地颤动着。
似乎其间依旧残留着那近乎疯狂的恶意,秦羽轩的手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细微颤抖,仿佛被那名为“恐惧”的恐怖味道淹没,迷失于绝望的战栗与恐惧的颤抖中,疯狂,瑟缩,以致于形同溺毙,彻底放弃了希望……
就像不可逆转的自我毁灭。
这是……警告?
秦羽轩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近乎颓然地放松了身体。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抗,一切的计算与谋略,在碾压性的绝对力量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历经“试炼”的秦羽轩对于身体的掌控力绝对不能说弱,对于“手”这样重要器官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都能彻底掌握;然而对面的神秘强者,仅仅是一道气势,或是一道幻境,瞬间就差点将他逼疯,神经变得迟钝不堪,连本能的恐惧反应都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如果那道气势持续的时间更久一些……
真的……会疯掉甚至自杀吧……
所以还装什么?
无声地叹了口气,秦羽轩认命般转身,打开了客厅的灯。光明洒落,驱逐了客厅中的黑暗,然而映入眼帘的是……
瞠目结舌。
秦羽轩承认,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黑暗中的神秘人,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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