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郁和郭自荐藏在崖顶的树丛间向山下望,眼见两名前辈高人从交上手到双双倒毙一共只用了几百个数的时间,都是相顾骇然。
这时,蒋复、周思恭、吴怜三人回头望见方蒙与雁青岭同归于尽,更加紧脚步,推开沿途行人,恨不得一步迈到剑门关外。
也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响彻峡谷,接着就见一个人从峡谷另一侧的崖顶纵跃而下,直奔栈道这边而来。
各色行人纷纷扭头看去,都是赞叹不已,那人犹如俯冲捕食的猎鹰,穿透层层云雾,箭矢般射向蒋复等三人。
周思恭顺声音抬头,见那人来得快疾如飞,来不及分辨是敌是友,抽出长剑,便向来人下落的方向一连刺出四剑,使的是巫山派剑招——“吴醴白孽”。
下落之人迎着剑锋,不躲不避,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是伸出食、中两指向周思恭剑上点去。
周思恭见状,暗中将内力运入剑中,剑尖对准来人的指尖。就听嗤的一声,来人的手指透着凌厉的内力,将周思恭手里的长剑自剑尖至护手切成了对称的两片……
周思恭惊得目瞪口呆,还没惊叫出声,就见那人迎面撞来,将他重重撞在山壁上,激起了无数碎石尘土。
蒋复、吴怜急忙上前施救,却见烟尘中在周思恭的身影仍然站着,只不过衣衫破烂、浑身都是血。
来人就站在他对面,衣袂飘风,风神俊美,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周身散发着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强大内力。
周思恭斜眼向栈道北面瞥了一眼,隔着云雾几乎就能望见剑门关深灰色的檐顶,再走七八里就到关楼了。他后退几步,背过手,说:“剑给我,你们先走!”
韩郁离得太远,就见周思恭右手在身后勾了勾,蒋复迟疑了一下,抽出长剑交到他手里,然后拉着吴怜转身便跑。
忽听郭自荐动容地说:“周道长……他……”
韩郁看了郭自荐一眼,心里有些疑惑,这些天他与周思恭朝夕相处,大致看出他是个软弱自私的人。前些日赶路,众人的脚都磨破了,只有他在夜里偷偷捉了一只野兔,割下野兔皮裹在脚上,当作鞋穿。韩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爱惜自己的人居然会舍生取义……
韩郁道:“周道长真是大公无私啊!”
郭自荐突然攥住韩郁的手腕,用力极重,韩郁的骨头被捏的咯咯直响,他忍着痛说:“你……你干什么?”
郭自荐道:“是你害死了大家!”
韩郁实在吃不住疼,故意说道:“又有人来了!”
郭自荐急忙转头看去,一惊之下,自然就松开了攥着韩郁手腕的手。
韩郁还真是一语成谶,就见蒋复和吴怜没跑出去多远,又停了下来。
原来是他们听见了过往行人的惊叫声,蒋复一手拦住吴怜,叫他别动,然后凝神细听,就听见脚下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喳喳声,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顺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见一只丈许长的赤头千足蜈蚣正从栈道下方爬上来,那蜈蚣有六七十节,发亮的甲壳红黑相杂,两排细足密而锐利。
韩郁远远望着那蜈蚣,仍是觉得后背发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郭自荐斜看他一眼,目光中满含轻蔑。
那千足蜈蚣人力起来,举起一对颚足,吴怜拔剑出鞘,摆好门户,正等着蜈蚣攻上来,却见它数百对细足不住勾动,竟然幻化成了人形。
韩郁远远看去,那人的轮廓要比蒋复、吴怜高大许多。
韩郁自言自语道:“蜈蚣精?”
郭自荐紧张地望着山下,对韩郁的话听而不闻。
吴怜看到蜈蚣变为人形,心中稍安,他知道蒋道长的右臂已被雁青岭震断,无法与人交手,于是挡在他身前。
就在他脚尖内转,准备先发制人时,突然感到胸口一炽。
郭自荐和韩郁在崖顶看得明白,竟然是蒋复抽出腰间的短刀,从背后插了他一刀。
郭自荐“啊”的一声大叫,满脸都是讶异之色。韩郁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向那边望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壮汉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吴怜更是惊愕不已,他费劲地回头望了一眼蒋复。
蒋复面不改色地抽回短刀,一脚蹬在他背上。吴怜身体向前一扑,翻过栏杆,就跌下了山崖。
蜈蚣精离他们太远,根本来不及施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怜的尸身摔入云雾之中不见了。
蒋复将吴怜踹下山崖以后,也毫不迟疑地纵身跳下去,留下那蜈蚣精望着空荡荡的栈道发愣。
郭自荐全身气得发抖,一拳狠狠打在岩石上,把手都打破了。半个月以来,他和吴怜已经成了好朋友,常常坐在一起闲谈,此刻见到吴怜葬身谷底,不由得迁怒韩郁。
韩郁没空理会他,心说:“这难道是方长老他们故意演的一出戏吗?他早就想好要杀了吴怜,丢入山谷,以此来掩人耳目。这样一来,世人都会以为那个身藏不死之术的小子跌下山崖摔死了,没人会想到他其实被关在妖牢里……”
正想着,就感觉郭自荐身体一震,他回过神,转头再看周道长那边,才发现周思恭竟然没和那人交上手,此时他双膝跪在地上,头顶悬着一口长剑,长剑朝下,似乎随时就要斩落。
从崖头跳下的人和周思恭似在说些什么,接着就见周思恭伸手向他们这边的崖头指来。
韩郁赶紧一缩头,然后拉着郭自荐把头低下来,骂道:“周思恭这个懦夫好像给我们卖了!”
郭自荐自然也看到了,但他还难以相信,说道:“这怎么可能?”
韩郁道:“他指我们这边还能是什么?”
郭自荐不信也得信,他慌神地问:“你说怎么办?”
韩郁道:“逃啊!”
郭自荐道:“往哪儿逃?”
韩郁道:“先逃再说,边逃边想!”
郭自荐一想也对,冷冷的道:“你要是乘机逃跑,我就一剑杀了你!”
当下两人沿着崖顶一路往回疾奔,一直跑了三四里地,崖顶的树木渐渐稀少,再往前走更加荒秃。
韩郁心想:他们不识得我们相貌,就算在栈道上迎面碰见,也未必能认出来;反倒是在荒郊野岭乱跑,更惹人怀疑。就算他们抓了周思恭,但他为了活久一点,应该也不会指认我们。
这么一想,他把自己想法和郭自荐说了一遍,郭自荐觉得有理,说道:“那咱们去栈道上走。”
两人又走了不远,来到一处斜坡,斜坡下面就是栈道。郭自荐正要从斜坡下去,韩郁拦住他道:“我们穿的是夜行衣,太招摇了,得换身衣裳才行。”
郭自荐道:“方长老不是给我们准备了两件吗?”
韩郁道:“那两件和周思恭身上的太相似了,换了还不如不换。”
正巧两个公子从缓坡走上来,他们大概是想登高望远。两人穿着锦衣华服,手里摇着折扇,一看就是只会玩乐、不肯读书的纨绔子弟。
其中一人说:“一会儿到了梓潼县,寻个小道姑玩一玩!我听人说,这一带道姑很多都是处子,整日价的叫嚷着要男人呢!”
“就不知小道姑上哪儿去找?”
“哈哈,我爹的好朋友刘知县早给安排妥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道姑正等着咱哥俩儿消受呢!那可都能嫩出水儿来!”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忽听韩郁阴恻恻地说:“两位公子还真会找乐儿!”
那两个公子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收住笑声,回头一瞧,这才发现身后还站了两个人。
韩郁背着手跺到两人面前,冷笑道:“你们一会儿去和小道姑脱衣解裤,不如现在就把身上衣服脱了,免得到时贻误了战机!”
那两个公子都是二十岁上下,其中一个身上还有一口佩剑,他见是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子,并不畏惧,手按剑柄,说:“你们要学人家出来打劫吗?”
韩郁道:“怎么?你还想比划比划吗?”
那公子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瞧着他们。
韩郁向后退开一步,说:“行!有骨气!郭师兄,让他见识一下咱们青城派的剑法!”
那公子一听“青城派”,心里有点没底,如果对方真是青城派的,那他们今天可讨不到好。
郭自荐抽出长剑,抱剑道:“承让。”轻轻一剑刺了出去。
那公子平时养尊处优,哪和人真刀真枪的打过架,拔出剑使劲儿地乱挥,一点章法也没有。
郭自荐不愿伤人,抢上两步,内力灌入剑柄,在他手背上一撞,那公子手背吃疼,忙撒开手,长剑便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公子吓得面如土色,他两手空空地僵在原地,也信了韩郁的话,知道对方是会武的。
韩郁阴阳怪气地说:“这回服气了?赶紧给我脱衣服!”
那两个公子对望一眼,只得慢吞吞地脱起衣服。
韩郁道:“看来我和郭师兄灰容土貌,比不得神韵清远的小道姑啊!要是见了小道姑,你们是不是门槛还没迈过去,裤子都褪到膝盖下面了?”
那两个公子只得加快手脚,脱掉里里外外的衣服。韩郁、郭自荐将他们脱下来的衣服换上,又穿上他们的鞋。
韩郁系紧腰带,笑眯眯地对两位公子说:“你们可以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