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佩站在牢房门口感到一阵恶心,蹙眉道:“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韩郁道:“进去看看。”
徐云佩本来不想进去,但想到还是尽快找到出口要紧。只好扶着他进了牢门。他们穿过一条甬道,进到内厅,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铁床,地上尽是发黑凝结的血,铁床上摊着一具怪物的尸体,肚皮被人剖开,肠子绞成一团,五脏被切成了数瓣,看样子是有人想在他身体里找寻什么。
另外还有三具发青的枯骨堆在角落,瞧那三具枯骨骨盆宽大,又是削肩,想来生前是三名女子。
徐云佩看见墙边有一只水缸,缸里漂着水瓢,那是用来浇醒犯人的。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水缸边上,舀起一瓢水递给韩郁,说:“有水了。”
韩郁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怪物,他认出了铁床上的怪物就是那日妓船上与他交换不死剑的鱼人。看来孙纯注是把鱼人的尸体运了回来,又把它开肠破肚,不知是想在它身上找什么。
徐云佩催促道:“你不渴了?”
韩郁歉然一笑,接过水瓢一口喝干了。
徐云佩刚喂他喝下,就听有人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他中的淫毒,喝几口水就能保住命吗?”
徐云佩闻声一怔,转身往后看去,原来说话声来自牢房深处的一扇铁栅栏后面,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跪在牢房的杂草上,双手抓着栏杆,一见徐云佩看过来,登时双眼放出贼光。
徐云佩被看得有些难为情,背过身问:“你说他中了淫毒吗?”
老头道:“这是滇池派的’肆志散’,中毒以后欲火焚身。刚才他喝了一大口水,药性遇水散得更快,估计不用半个时辰就要死了。这子能坚持到现在没对你有轻薄举动,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你要是不忍心他死,不如就成全他。”
徵江派有一门课,就是专讲江湖上的各类毒药,徐云佩曾听本派长老提到过“肆志散”的名字。那是滇池派女弟子用来诱惑男人的一种淫毒。
其实她隐约猜到韩郁中的是淫毒,但见韩郁举止没有异常,也就没再往那方面去想。这时听那老头一下子便说出了“滇池派”和“肆志散”,又见韩郁中毒之后的种种症状,不由得信了他的话。
徐云佩道:“你认得出肆志散,那你知道怎么配制解药吗?”
老头道:“半个时辰,你来得及配解药吗?”
徐云佩咬着嘴唇,忧愁地自言自语:“那可怎么办呀。”
老头道:“你脱光衣服,做他老婆,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韩郁骂道:“你他娘的少胡说!”
徐云佩听后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一想到这是个办法,她雪白的脸上立刻臊得绯红。
她已经十五岁了,还是处子。若是平时让她用自己守了十五年的贞操去救人,饶是她再善良也绝不会答应。
从苍山回来,韩郁的身影总在她梦里,让她每次醒来都有些怅然若失。在那之前,杨烬曾随她母亲于氏来过徵江派,在母亲眼中,杨烬少年成名,人品俊雅,和自己的女儿十分般配。而她自己没什么主见,母亲这么说,她也点头应允。可是自从与韩郁经历了许多事,她似乎有些开窍了,就算杨烬武功更高、相貌更英俊、用情也更深,但她却更愿意与韩郁待在一起……
韩郁双手拄着铁床,痛苦地闭上眼睛,喝完水以后,他确实觉得淫心欲火愈发高涨,几乎难以抑制。
徐云佩喃喃道:“跟我来。”拉着韩郁往牢房外走,转过甬道,停在一处昏暗背光的角落,这里可以挡住老头的视线。
徐云佩抬起眼睛,眼眶已经湿了,她极轻声地说:“我……帮你解毒……”
韩郁不禁愕然,他本以为徐云佩是因为无能为力才哭,哪知道她竟然愿意用自己的贞操救他的命。
韩郁瞪视着她,心中的感动简直没法形容。徐云佩满面含羞地低下头,几缕秀发垂在眉梢鼻尖,她见韩郁没有反应,目光闪烁地问:“你听明白了吧?”
韩郁心乱如麻,能与徐姑娘做夫妻自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事,虽然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狼心狗肺,如果这样顺水推舟将她玷污了,那他韩郁如何对得住她的恩情!
他哽咽道:“徐姑娘,我不能为了活命玷污你的清白……”
徐云佩心中稍感安慰,如果自己这么一说,他就立即扑上来对她无礼,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那样做了。
她抿嘴笑了笑,柔声道:“你是不是傻呀?”她见韩郁仍是一动不动,难为情地说:“你……你快点!”
韩郁道:“快什么啊?”
徐云佩没好气地说:“快脱衣服!”话一出口,就觉得脸红耳热,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韩郁听她说得千娇百媚,哪里还忍耐得住,一把将徐云佩抱在怀里,抽掉她衣裳的带子,将她衣襟扯开。
徐云佩贴身穿了一件薄薄的衫,雪玉可爱的身子若隐若现。她吓得快哭了,一手挡在胸前,一手将韩郁轻轻往远推开,侧身央求道:“你等一下!”
韩郁稍稍冷静下来,全身仍然不住地发抖,心中懊悔不已,叹道:“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徐云佩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说:“不是那样……我是想说……明天你跟我去见我娘,她现在就在永昌城里……你也要尽早带我去见你外公……你先答应了……你再碰我……”
按照当时的习俗,男女婚娶是要有媒妁之言的,不能私自做主。徐云佩这么说,自然是想死心塌地嫁给他了。
韩郁听她说得郑重真诚,知道她是个盼望始终如一的好女孩。她心地善良,不忍心见死不救,这才委屈自己成全了他。可是他又怎能为了自己的一条贱命,而耽误了她一生幸福呢?
徐云佩又问了一声:“行不行呀?”
韩郁紧咬着牙说:“不行!”
正在这时,老头扒着铁栏杆,半张脸卡在栏杆里,却仍看不见他们二人。他咽了咽口水,喊道:“那姑娘,我手里有解药。”
他一边说,一边爬到牢房里面,在自己的床下乱摸一气,又跪着爬回栏杆前,脏手里拿着一个瓷瓶,他用瓷瓶敲着栏杆,发出叮叮的响声,喊道:“姑娘,我真有解药!你让他先把药喝了,如果见效,你再报答我不迟……”
徐云佩自然不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就算这解药是真的,他也一定会向她提些无礼的要求,她是答允不了的;如果解药是假的,甚至是另一种毒药,韩郁一旦喝下去,那老头恐怕还会以此要胁自己做更过分的事。
她正想着,又听老头说道:“子,你是不是叫韩郁?”
一听他叫出韩郁的名字,两人都是一愣。徐云佩细细回想,自己并没有喊过韩郁的名字,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隔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老头道:“铁床上这只鱼怪你还认得吧?它死前嘱托我把这瓶解药交给你,并让我转告你,‘为了这姑娘,不知你有没有胆量喝下去?’”
徐云佩低头摆弄着衣角,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韩郁心想,莫非这是一瓶毒药吗?它是想趁机报复我吗?但是他在《异物志》中读过,东海鲛人从不说谎,据说是因为鲛人以占卜算命为生,为了取信于人,才逐渐形成了“金口玉言”的族训。
他对徐云佩笑道:“铁床上的鱼人是我的老朋友,既然它说那是解药,那就肯定是解药。”说完,转身走出墙角,走到老头跟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瓷瓶,仰头喝了下去。
瓶里装的是解药还是毒药,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徐云佩敛好衣裳,跟了过来,担忧地观察他的脸色,惊喜地发现他脸上的潮红正慢慢消退。
韩郁也觉得全身上下的清凉舒爽,他暗暗诧异,心说:这厮哪会这样的好心,说不定解药里面另有什么阴毒的后招。
老头看他眼珠乱转,问道:“你好点了吧?”
韩郁道:“好多了,多谢前辈。”
老头道:“你也不用谢我。那鱼怪还让我转告你,‘你已经欠它两个人情了’。”
韩郁满腹狐疑地点了点头,一时捉摸不透鱼怪的用意。
老头道:“这里还有一瓶药,明天午后喝了才能痊愈。”
韩郁接过瓷瓶揣在怀里,抱拳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头道:“跟你说我名字有屁用?姑娘,我把你心上人救了,你怎么报答我?”
徐云佩脸一红道:“你别胡说啦!”停了一停,又问:“你是想让我们救你出来吗?”
老头摇头道:“你姓徐,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这样的问题,徐云佩从被人问了太多遍,几乎每个男人见了她,总要不停问她叫什么。不过此时她心情很好,于是微笑答道:“云佩。我叫徐云佩。”
老头道:“徐云佩……名字起得一般般,不过模样还真他妈的俊俏!”
徐云佩气得一跺脚,转头不理他了。
那老头又说:“你们不要另寻岔道,直接按原路返回。草垫下面有一个扳手,触动机关头顶石板会自动打开,上面落下一条绳子,你们爬上绳子就可以出去了。”
两人听他说的确凿,不禁面面相觑。
韩郁问:“前辈,您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老头道:“少废话,赶紧走吧!”
韩郁勉强笑道:“可是您身在牢狱……”
老头道:“可是什么?现在你快给我滚吧,我愿意呆在这儿!”说完,走回牢房深处,面对墙壁坐下,任凭韩郁再怎么说,都不再答应了。
两人只好撇下老头,走出牢房,按照老头的话,不走岔道,直接原路返回,果然在草垫下面发现了一个鹅蛋形的扳手,韩郁伸手拧转,扳手转动时伴随着一阵喀喇喀喇的声响,接着头顶的石板应声打开,一条绳子坠了下来。
两人爬到地面,抬头一看,只见月色幽幽已经是半夜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韩郁将徐云佩送回住处,临走时问道:“你还让我见令堂大人吗?”
徐云佩嗔怪道:“你不是不愿意嘛?”
韩郁心说:“此时此刻,你要是再让我见她,我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了!”他说道:“我很愿意啊。”
徐云佩笑道:“再说咯!我先回去了。”说完,指尖动了动,向他做了个再会的手势,转身进了徵江派女弟子所住的阁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