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外面很危险。”
钟楼顶端，另一个声音的突然响起打断了夜霜两人的无事闲聊。
将目光投去，就看到黑发血瞳的米娅出现在楼梯口。
漆黑的环境下，她惨白的肤色加上如鲜血般殷红的眼睛真的像极了吸血鬼，正处在月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下时，那双眼睛甚至会微微发光，着实把夜霜两人吓了一跳。
“啊，抱歉。”紫玲露出尴尬的笑，“其实我们是出来看看周围的情况的，俗话说的好嘛，站得高看得远。对吧，夜霜。”
夜霜也是一愣，陪笑着点头。
不过米娅倒完全不在乎两人到这里来是监视四周还是打情骂俏，就看她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到紫玲脸上，然后用平淡如水的语气开口道：“凇老师找你。”
即便经历了今天的种种，她还是那副样子，惜字如金。
夜霜两人也懂得自己自讨了没趣，没再多狡辩。
然而，当紫玲将视线转向夜霜时，夜霜却顿了顿然后轻声道：“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你先去吧，别让凇老师久等了。”
虽然还有些担忧夜霜的身体是否真的无碍，但米娅就站在那里盯着，紫玲也不好意思多逗留，只好叮嘱了一句让夜霜早点回去休息，便先行离开了。
而待到紫玲走下楼梯，米娅才缓缓的靠近，直到走到他的身边望着同一个方向。
夜霜投去疑惑的目光，米娅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一直盯着城市中心的火海。
“谢谢你。”
直到好一会儿后，米娅才突然冒出了一句。
夜霜微怔，也仅是一笑：“应该的。”
“不，那样不对。”
米娅的回答却让夜霜没有想到。
就看她转过头来，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夜霜的眼睛：“虽然我很感激你，但是当时的情况，你们直接撤离远比帮我一起撤离更加不用承担风险。”
夜霜蹙眉道：“可要是那么做，你会死。”
“那你也不能用所有人的生死做赌注！”
米娅的表情十分严肃，她是认真的。
夜霜一时无语，颇觉自己太无辜了。
明明那时他只是拼了命想要多保住米娅的性命，甚至不惜忍着剧痛硬是只身拦住亚尔伯特，可事到如今反倒还要被当事人埋怨不够顾全大局，这真的是没处说理了。
似乎看到夜霜的神情有些气愤，米娅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为方才自己的情绪激动抱有歉意低下了头，却依然带着恳求般的语气道：“对不起，我真的十分感激你愿意做出那个决定，但是假如有下一次的，请务必不要那么做——”
“请不要让我失去存在的意义……”
最后低语着，米娅也不管夜霜诧异的眼神，转头径直离开。
钟楼上只留下夜霜一人在夜风中愣了好久……
——她存在的意义？
顺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下走，夜霜想不通米娅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米娅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在关键时候做出牺牲吗？
那这也太残忍了点吧……
夜霜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涵义，却也不觉得米娅是在开玩笑。
——也许这又是欧斯顿学院内部的问题吧……
这么想着，夜霜不免有些同情起她们了。
然而，就在楼梯的一处转角，夜霜的注意却被阶梯上的月光所吸引。
那没有窗，反倒有一扇通往室外的铁门半掩着，皎洁的月光正是从门缝钻进来的。
出于好奇，夜霜走近门探视了一眼，却发现外边有一道身影正拿着酒瓶，悠哉悠哉的靠在护栏上抬头欣赏着圣母院大教堂的正门雕塑。
那是莱昂，想想也是，只有莱昂才会在这种时间喝酒。
外边正是圣母院著名的众王廊，莱昂依靠的护栏下面有二十八樽石雕，它们是旧约时期的二十八位国王，具体是谁夜霜就不清楚了。重修之后的长廊多了人站的地方，供人近距离欣赏那扇最大的圆形“玫瑰玻璃窗”以及圣母圣婴的石像。
而莱昂所在的位置并不在正中间，反倒是在长廊的最左侧。
在他面前也有一尊石像，那是有名的人类共同的祖先“亚当”的雕塑，相对的在长廊的另一边还有“夏娃”。
“人类总是这么难以相互理解呢。”
莱昂并没有移动目光，嘴角却已经勾起了一抹坏笑。
夜霜走了过去，跟他望向同一个方向，端详起亚当的塑像，“你听到了？”
莱昂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毕竟这附近这么安静，想听不到还真的有点难。”说着，他拿起酒瓶汩汩喝了两口，然后继续道，“这真有意思，明明你拼命救了她，不说以身相许，起码也得来个法式湿吻什么的作为答谢吧，亏我在下面好奇得脖子都快望断了，你们却屁事没发生……唉，还是太年轻啊。”
夜霜倒是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莱昂嘿嘿的坏笑：“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夜霜表示理解。
“难言之隐吗……”喋喋着重复了一遍，莱昂突然笑了一声，又饮了一口酒，“是啊。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羡慕那些食尸鬼，不用去揣测其他同伴是否是善意的，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懂得吃，懂得抢，即便在最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也照样能够生活下去。人类啊……还是活得太复杂了。”
夜霜也是垂眸，无奈的笑答：“可这也正是人类有别于其他生物的地方啊。”
或是没有想到夜霜会这么回答，莱昂转过头来，用略微讶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少年。
好一会儿后，他才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收回目光：“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啊，想想还真是挺怀念呢。”
“您父亲？”
“嗯，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目光重新回到雕塑的脸上，望着那用石头与钢锥雕琢出来的冰冷面孔，莱昂眼里闪过一分复杂，又是痛饮了一口酒才继续道：“性格与你有点相似，都是那种会感春伤秋的人，却也意外的开得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能接受。”
“是吗，那听起来还不错。”夜霜默默道。
“不错？啊，是啊，听起来是不错。除了讨厌我以外，好似他也没什么值得让我记恨的地方了……”莱昂苦笑着。
“讨厌你？”
“没什么，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莱昂没有继续说，倒是一回头问，“你呢？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倒是把夜霜给难住了。
失去了过往记忆的夜霜可不记得当初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甚至他就连名字都没办法知道，假使莱昂问的是安伯或许还好一些。
不过夜霜并没有如实相告，而是道：“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是吗，那挺好的。”
莱昂一边说着一边耸了耸肩，语气也不置可否。
可像是下意识的，他将目光放到了夜霜的身上，看着那些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是个不太友好的问题，希望你别介意——”
夜霜点点头表示无所谓。
“你真的是人类吗？”莱昂掂量着问道。
夜霜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假如南虚没有骗他的话，那么夜霜的亲生母亲应该是神裔——即拥有神明血统的人类，而夜霜自然而然的也拥有一半的神明血统，所以单单把夜霜看作一个普通人类就太过简单了。
不过，夜霜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毕竟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血统并没有显现过它特别的能力，要不然的话，这十年的时间里，他也不会过得如此苟且。
所以当莱昂问起时，夜霜只是想了想，然后回答：“我觉得我是。”
“你觉得？”
“对。我觉得。”
这个微妙的回答倒是把莱昂给逗乐了。
可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任何见过你的能力的人都会为之感到忌惮的，夜霜。”
夜霜也淡去笑意：“我知道。”
“我不是开玩笑。”莱昂微微叹了口气，“假如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咱们要是再遇到那个亚尔伯特，能够杀掉它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你和欧斯顿学院的那三个人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想你应该能够担起这份重任。”
一边说着，莱昂将目光投向护栏下大教堂的正门。
此时此刻，那里正有一个身影在“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赶来……
“这里的情况，远比你我预料的还要糟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