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兴京城，北疆胜利的消息传来同时。北疆班师回朝，而于此同时，跟随而来的还有西域使臣。
秋天习习，沙场之上。
赤冰影真是不知道最近抽了什么风，什么大大小小聚会的请帖上有意刻意写上她的名字。郁香倒是告诉过她，之前赤烨影来时坑着碾晨陵陪他特意“走访”过一些大臣……也就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赤冰影知道，这个理由只是冰山一角，至于——其他原因……她没兴趣深究。
西域的使臣为西域知颜王子及汀绮公主。知颜王子是个俊郎满满西域风情的少年，而汀绮公主相对而言却有些相似于中原人，身上也依然充满西域别有的风情。
“启禀陛下，汀绮……有一请求。”汀绮公主看望沙场之上骑着骏马而切磋的少年。汀绮公主眨那如雪般明亮的眼睛，她的中原话有许些西域口音，听起来却并不死板。
“公主可有何事？但说无妨。”
“汀绮自小而习骑射，虽不是精通，也算勉强……今日汀绮想献丑一番……”
“汀绮公主既有如此美意，朕岂会不准？”碾兴皇微微点头。
“不过——”汀绮公主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赤冰影。赤冰影一如既往地发呆，汀绮公主忽然转向她身旁的碾晨诩说道：“可否麻烦七皇子指教一二？”
汀绮公主话一说出，站在一旁的几人不由怔了怔。
一直默不作声的碾晨诩也微微一愣，然后委婉拒绝：“承蒙公主厚爱，本王并不擅长骑射……不过六哥在次方面颇有建树……”
“不擅长就代表不会吗？”汀绮公主口直心快地问。
“如果换公主指点是可以……”
“那——听说诩王妃武艺了得！”汀绮公主转头对赤冰影道：“诩王妃可行？”
“……”听到似乎有人叫自己，赤冰影忽然回神，看着周围的人，最后转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汀绮公主：“你——在叫我？”
“嗯，汀绮想请诩王妃与汀绮练习骑射。”
“骑射——”赤冰影想了想：“骑马、射箭？”赤冰影看着期待的汀绮公主的脸，一本正经答道：“可是我不会。”
汀绮公主微皱眉，似有些生气：“诩王妃莫非看不起汀绮？”
“我……”
“冰影，既如此……也别让汀绮公主失望，当作娱乐便好。”兰贵妃走来而劝说。
赤冰影眨了眨眼。
碾兴皇看着也点了点头。
赤冰影走到沙场上，看弓打量了好一会，胡乱摸了一通，弹起弓弦，在琢磨这个东西该怎么玩。弹着弹着，这弓弦都快被赤冰影当作琴来弹了。
“你没碰过弓箭吧。”碾晨诩走到她身旁，一个近似于疑问的句子被他肯定说出。
“我被射过箭！”赤冰影好像找到了些感觉，右手单手抬起弓，对准照耀的光芒，似乎闪着光。
“不是这么用的……”碾晨诩调整赤冰影的手势，弓很大，而赤冰影的个头又很小，于是一个弓几乎都快把赤冰影的上半身给框住。碾晨诩站在赤冰影的左边，从侧面看她的姿势，依次调整头部肩部。
“目视前方，对准目标——”
“当！”
赤冰影拉弦，发出清脆回响。
“嗯……拿着箭去吧……目标是圆圈的正中心。尽量对准……还有——”碾晨诩飘忽不定的眼睛漠然异常坚定：“你会的。”
赤冰影瞪的眼睛忽然愣住，又拉几次弦。
赤冰影走去不射箭只弹空弦对准目标靶子，尝试地拉。远远望去，赤冰影的呆呆的表情和那认真的模样侧脸可爱极了。
赤冰影一走，汀绮公主却走来满脸疑惑地打量碾晨诩：“七皇子殿下，既不擅长骑射又如何在方才能对诩王妃调整如此精确的射箭姿势？”
“汀绮公主——会品尝菜的鲜美不代表会烹饪出鲜美的菜，同样的道理，能把人教会并不一定自己要会。”碾晨诩而说。
汀绮公主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开。
手中的箭一共有十只。
赤冰影拿起箭。
模糊记忆。
“你会的。”
“目视前方，对准目标。”
赤冰影缓缓架在弓箭上。
赤冰影在射第一箭时，力度不小心用得过大。结果，在弦上的箭还没发射，弦……一声裂响——断了。
而箭——由于握着时候，力度也过大——竖直落到几步之外的地上，碎了一半。
汀绮公主那边——第一只箭完美落到靶子正中心。
赤冰影呆呆地看了看地上的箭，试探性地走去用脚碰了碰踩了踩，赤冰影又挥起手中的弓，摇了摇——嘭！
弓也破损了。
在一旁看着的人，不由露出了几分讥笑。
赤冰影把手中的弓放下，转头对汀绮公主而道：“我不会——你自己玩。”
“你——就这样放弃了？”汀绮公主诧异看她，高傲的语气十分不满：“不管怎样，拿到了十发箭就应该把它们全都射完。”
赤冰影拿起剩余的九只箭，打算用残损弓勉强射出去，也不在乎它能不能碰到靶子。
碾晨诩拿着两把弓和十八只箭走到赤冰影身边，把她手中的工具调换，又走到汀绮公主身旁也同样调换工具：“为了保证公主的公平，请公主也调换一下……这两把弓和十八只箭都是一模一样的——公主可以检验。”
汀绮公主接过，抚摸小声说：“听说你们中原人的鬼把戏特别多，既然她不会射箭……你又想要她赢——怎么不动些手脚？”汀绮公主并非真的看出赤冰影不懂射箭，只是她刚才的承认和表现，让她不得不怀疑，以此汀绮公主试探碾晨诩，想从碾晨诩口中知道关于赤冰影的事实。
“公主殿下，我并没有想要她赢……而且她也不在乎是输是赢。至于动手脚——其实她可以做到。”碾晨诩的声音也很小，碾晨诩接过换来的
弓和箭而走开。
在众人眼中，碾晨诩只是要求汀绮公主交换工具，而汀绮公主检验了工具然后碾晨诩走了。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
在射箭前，汀绮公主又转头打量了赤冰影。
赤冰影再次拿起弓，一只手拿起雪白尾羽毛的箭，架在弓上对准草靶子的中心。
眼中只倒映着靶子的眼睛，熠熠发光。草靶子的所有视角像收尽了眼底。草靶子在眼中折叠。
赤冰影闭上眼。
所有光辉与明亮，在这闭眼的瞬间消失。
白白稚嫩的小手一放。
弓弦一声响。
似乎惊动一切。
被雪白尾羽毛的箭擦过的空气生出热。
“嗖！”
银白箭头反射着光芒——插中了草靶子正中心。
银白的箭头甚至穿过了草靶子，死死嵌在其中。
一瞬间——几乎是定格。
众人诧异看她。
赤冰影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拿起下一只箭，像之前一样架在弓上。
又是一箭，那两只靶子上的见几乎重合。
赤冰影继续拿起箭。
赤冰影的眼睛一直盯着靶子的中心，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修长的睫毛与箭相映。
不知是赤冰影的动作太快，还是众人被这情景惊住，过了很久才缓和。而赤冰影已经射了好几只箭。
汀绮公主余光中观测，看到靶子中箭下意识转头去看，却也不得不震惊。震惊的第一时刻，她想到碾晨诩对她说——动手脚对于赤冰影，不需要。
汀绮公主转头专心于自己的射箭，脑中的繁杂，让她不得不疑惑——为什么一个人会对那样喜怒无常，性格从来抓不住的人会这么了解——而且还会这么信任？
赤冰影的箭是射完了。她随意地放下弓，看了眼汀绮公主，然后在原地坐下。
目前来看，赤冰影的靶子上有八只在正中心，另外两只箭，一只，赤冰影失败落地。另一只，是最后的一箭，由于靶子正中心过满，再插不下箭头，于是赤冰影竟然将最后一只箭把先前在靶子上的一只硬生生击破粉碎而取代了它的位置。
汀绮公主还有两只箭。
她似乎感到了压力，而赤冰影发呆般看她的目光，总让她感觉不舒服，像冰封之巅无息的冷。这种冷无意加剧了她的压力。
汀绮公主目光稍稍一偏——箭射偏了！
只射到了中心的边缘。
汀绮公主倒吸气，极力使自己镇定，最后的一箭还是射到了中心。
“两位的展现都十分精彩！”碾兴皇走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么远距离的草靶能射出如此状态——西域的女子果真魅力非同一般。”
“陛下过奖！”汀绮公主用手捂着胸口鞠躬而说：“其实——此次射箭是汀绮不如诩王妃……能在中原遇到如此的……女子，汀绮也觉得甚是感慨！汀绮曾说与诩王妃比骑射，现在看来，骑马倒是未必需要……话说回来，汀绮此次前来倒是带来一匹好马——陛下请看。”
有人放出了一匹马，红棕发耀的毛绽射，一看便是一匹骏马。马蹄精细而粗壮，一脚而踏便是一个深嵌黄沙的月牙。而马一走来则充满了傲气，看却不看人一眼，头转向别处。
这是一匹骏马而独走。
“这匹马是我西域的良马。”知颜王子说。
“果是一匹好马，可惜，这马于朕不能发挥其才能……诩王妃，这马于你如何？”碾兴皇提起赤冰影，似无心之问。
“嗯？”赤冰影很诧异，漠然转头看那匹马——从出来至现在从来不转头看他们的马。
“呵呵……”碾兴皇却笑起来，天子而笑，其余人各猜不一，也都在陪笑：“汀绮公主意下？听闻这马汀绮公主所选……汀绮公主此时而叫骏马而出，所期望朕成人之美？”
“陛下神机妙算，汀绮竟无法自容……”汀绮公主脸微微一红，也吟笑：“如此说来，陛下真是打算成人之美？”
“自然。诩王妃，汀绮公主的美意你便收下……去试试。”
赤冰影呆呆地眨眼，隐隐约约听到碾兴皇的话点头。
马始终不朝人看去，发出仰天长啸。
一声长啸而似有杀伤力。
碾晨诩看着那匹马忽然说：“父皇，儿臣担心王妃不会骑马，不如先由儿臣试骑？”
碾兴皇打量他，两双深邃的眼睛都看不到底。
赤冰影似乎轻松那么一丢丢：“快去！”
碾晨诩将与碾兴皇对视的眼转向汀绮公主：“公主可准？”
汀绮公主皱了皱眉，知颜王子却抢先一步而说：“这马是打算进诩王府的，至于是谁而先骑练？那又有何所谓。”
“七弟如此关心诩王妃？莫非是担心她被马所伤？”碾晨询开口而问。
“不是，本王是觉得她不会骑马。”
“哦！诩王妃有这般武艺？竟不会骑马……”
“你快点！”赤冰影走来毫不客气把碾晨诩和碾晨询中打断，正对面冷冷淡淡对碾晨诩道，听起来有几分命令的语气。
赤冰影想给自己省事，她直觉觉得再让他们继续吵下去，八成那马还是要自己骑。
但她——真的不会骑马。
这不同于射箭，射箭只要讲究“准”。
印象中，她碰过弓；而箭，有过暗杀她的人对她使用。
射箭，赤冰影没杀过猪也见过猪跑。
骑马，赤冰影潜意识觉得面对这匹马，见过了猪跑好像也没法将就杀猪。
“那好吧。”碾晨诩看赤冰影似乎勉强道。碾兴皇沉默，没有表示默许也没表示反对，而趁这时碾晨诩走去。
马儿发出长啸。
碾晨诩走去看了马儿，然后上马。刚上马时，碾晨诩抖了个踉跄。
马儿跑起来，绕了半圈。不过这半圈并不这么顺利，刚跑了一会正常模样。马儿像发了疯，摇头而甩，碾晨诩抖了抖，从马上而落。碾晨诩单手支撑地上，还好是勉强安全着落。
汀绮公主仔细看那匹马。
碾晨询不由调侃：“七弟真是太心急了，骏马难免有些个性。”
碾晨陵沉默而不发言。
其他看着的人看碾晨诩尽管不发言或多或少都有些嘲讽。
碾晨诩走来，似有些伤神：“算了，这马应该不认我。冰影……你自己去。”碾晨诩似乎想起什么，拍了拍赤冰影的肩：“小心别摔下来。”
赤冰影发呆，而肩膀的微微热量，赤冰影一怔，水汽朦胧的眼睛刹那明亮。
“诩王妃，你去试试。万一这马要真的太烈，那我再驯服几日。”汀绮公主说。
“嗯。不用了。”赤冰影转身对汀绮公主说，声音像清泉滴石，清脆又坚定。
赤冰影走到马前，她看着马儿的眼神。
那双眼。
两双明亮的眸子相对。
赤冰影跳上马，摆弄了一翻，做好。
马儿自己乖乖跑了起来，很安稳。
跑得极快，坐着的赤冰影却不察觉抖动。
马儿奔跑，而赤冰影甚至连马都没拍过。
众人看着。
碾晨诩淡淡眨眼。
赤冰影眨眼。
尽管去。
这是碾晨诩在拍她肩时的暗示。
这马——在跑。
汀绮公主吃惊嘀咕：“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轻松去驯服这种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