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 芽儿圣女后面所遭受的这一切,其实就是岐生的报复?
圣女的册立,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由阿茗的话可以看得出来, 在阿茗幼时, 这位芽儿圣女的权力和地位其实算不得十分小,至少她可以接触到圣子的家庭,与圣子进行过多的来往。甚至在事情没有曝光时, 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指责和责备。
后来她便突然不再来了。按理说, 乐弥把家搬到暗林前面应该是阻止不了这位目标明确的圣女的。因此她不再前来, 当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亦或者就是圣女的地位发生了变化。
至少,那位圣女进不了无穷泉这一点, 她是可以肯定的。
不过说实话,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又没有证据, 单单拿出来讲, 任是谁也不会相信的。就算告诉芽儿圣女本人,她也绝不会相信。
毕竟因为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就设计的那个人成为长老们的这种事,不仅不像正常人所能做出的事,更何论一向“不理世事”“高高在上”的圣子殿下。
孟唯哑然失笑,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猜不到一个人的心思, 也不必将他想的那般莫测, 失了本心。
阿茗好奇地看着少女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还笑了起来, 顿时有点纳闷。但想起阿姆柜子里那些话本子,里面的主角恋爱后的表现,又觉得似乎有点戏?
阿茗“嘿嘿嘿”地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她们回到家中时,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孟唯甫一踏进院门,便看见了仍是穿着昨晚那袭红衣,在晒衣服的青年。
他似乎一晚没睡,发型仍旧是那个束着发冠看起来颇为正经的发型,衣裳也是。
青年明明背对着她们,却像是知道是她们回来了一样,淡淡开口说了一声:“欢迎回家。”
阿茗撒开孟唯的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我回来了!!阿兄!!!!!!”
岐生不紧不慢地捋好湿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才转身面向阿茗,任由小姑娘冲进他的怀里,还把他撞的往后退了两步。
“胖了。”岐生抱着小姑娘,低头摸了摸小姑娘乱糟糟的小脑袋,平静地下了一个结论。
阿茗这下是真的怒了,从自家阿兄怀里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气呼呼地挣开怀抱去找自家阿姆哭诉去了。
院子里就又剩下了岐生和孟唯两个人。
岐生只是淡淡地看了孟唯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晾晒衣服了。
晒衣服也是鲛人族近些年来的族规。若论起当年的鲛人,每天都浸在海里又怎会管衣服湿不湿?如今这一步步趋向于人类生活习性的族规,想来也是管理层做出了某项决定,务必使族人慢慢习惯人类的生活。
这是条退路,也是个前进的方向。
像乐弥用火做菜,岐生的纺纱绣花以及现如今的晒衣服,显然都是人类才有的一种生活方式。
孟唯也随意地看了岐生一眼,便抬步向着屋里走去。路过他时,一句话如同随着轻风和缓而又轻飘地飘进了她的耳中。
“欢迎回家。”
孟唯抿了抿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径直回了屋子。
时间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你觉得它走得很快的时候,往往一眨眼的功夫一百年就过去了。你觉得它走得非常慢的时候,又可谓是度日如年。
明隐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他恨不得眨眼之间就到了那座雾中岛,见到那个使他心魔丛生的人。
少年独自一人站在甲板的边缘,船栏的旁边。风吹动起他素白的衣裳,那条红色抹额上的珍珠,在日光下反射出冷凝的光。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如今明隐的地位已不同往日,他独自一人时甚少会有人来打扰他,毕竟就算来找他他也懒得开口回一句,也就是他肯开口说两句的那几个人会过来。
过来的便是那几人中,唯一一位女修,司绮。
他们二人曾于沙漠之城相遇相识,互为师姐弟。明隐的那条命相当于就是司绮死里逃生给捡回来的,在性命无恙后,又千里迢迢地把人带回了宗门养伤。
可以说,在这宗门里,司绮是最了解明隐过往,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也是最懂他心底想法,共同保守着同一个秘密的伙伴。
明隐知道司绮一定是见过那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宗门后她从未提起过那人,就像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不过,那一趟沙漠城之行却也使得司绮也生出了心魔,便是自请入了小世界修行多年,功力也未有寸进。
旁人都说,司绮师姐是因为见到同门惨死,妖鬼噬人从而心生惧意,使得心魔入侵。可明隐却知,恐怕事情并不仅仅是那样的。
司绮师姐冷心冷情,被曾经的余书师伯誉为“天生的修行之人”,早早便悟了修真大道中最难成就的无情道。修习无情道的人,最是冷血无情,又岂会因为同门惨死,妖鬼吃人而产生心魔?
不过这一切明隐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司绮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放眼望去,空中浩浩荡荡一大片飞行船只一同驶过,场面之宏大在多年清净无为的修真界里可堪称得上是一绝。
这些飞行船是上面派发下来的,此次行动除了各大门派的高层、嫡系以外,其他众弟子皆以为是剿灭以鲛人族为首的南海妖族的行动。
虽然有人提出过疑惑,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突然去剿灭什么南海妖族,但一听是上面的命令,皆都按下不再作声。
而司绮和明隐属长老嫡传弟子和掌门嫡传弟子,算得上是嫡系中的嫡系,于是便也知道了这一趟的真正的目的。
司绮冷漠地看着眼前使无数人震撼的众船飞行的浩荡场面,低低地开了口。
“她会活下来吗?”
这句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的话,竟使得明隐身子一震,一向像死水无波一样的心中也泛起了波澜。
他看着扬着天音海阁旗帜的大船自他眼前驶过,不知为何,开口时竟然哑了声音。
“我不知道。”
他们万冢剑宗与其他门派不同,剑修多执念,因此藏书阁比其他门派也开得深了些。像明隐、司绮这类弟子,如果想要知道那个人的信息,是可以查到的。
司绮一向坚定不移的目光也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她有些怀疑,就算那个人是魔,在这种修真界十三大派联合的剿杀之下,真的还能存活吗?
就算当年她巅峰时是仙人亲自出动才镇杀了那人,可按照书中所言,她既已被打碎了元神,又经数千年的灵魂之刑和肉体之罚,哪怕如今活着出来了,实力也应该是万不存一。
司绮想起每当修行到最关键时刻,那天地一片血色中的一抹白,心中暗暗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如果,如果说她活下来了。那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是魔是仙亦或者是神,又有何妨呢?
只要有力量,只要能掌握力量。
司绮低头看着莹白的掌心,然后慢慢收起,攥紧。
这才是她心魔丛生的最根本原因。
她想成魔。
想像几千年的那个人一样,手花轻挽中无数生灵灰飞烟灭。想像那个人一样,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不为所谓的正道和规矩所束缚。
谁都不知道,外表清冷自持如月下昙花的司绮仙子,竟然会有这种隐秘而又大逆不道的心思。或许同样见过那个人的明隐能隐约猜出几分,可却也不敢相信。
“师弟,你说,所谓正道是什么?”
司绮眼眸轻抬,没有再看眼前的场景,反而看向了旁边的少年。
闻言,明隐微愣,眉头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师姐何出此言?”
司绮看到他这般模样,便知其心中所想。于是似漫不经心地把手轻轻放在船栏上倚着,眼眸又重新垂了下去,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只是说说罢了。”
只是,少年没有轻易地被她带走,仍旧眉头紧皱地在思考着那个问题。
见状,司绮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心想:‘如果你能想明白这个问题,执念也不会如此之深,乃至害人害己。’
这世上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又有几人?或许叛出仙界成为堕仙的那个人算一个,妖帝算一个。其他人,不过都是些自小被所谓的正邪之分所洗脑,成了这些只要遇见异族便喊打喊杀的“正道人士”。
而这些“正道人士”,能够跳脱出种族的差异从而认识到生命真谛的人,哪一个不是被打成了邪道从而追杀至渺无踪迹。
独岳楼的柳酒儿被打为亦正亦邪,不就是前些年在小世界历练时,放走了一个妖族小女孩吗?若不是独岳楼楼主大义灭亲,亲手惩罚了自家弟子,如今这世上或许又会多出一个“邪魔歪道”。
想到这儿,司绮眼中冷漠之意愈深,不再说话沉默了下去。
“明隐师兄,司绮师姐。师伯带话说,请大家准备好,要到雾中岛了。”
正当这两个心思迥异的师姐弟沉默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弟子恭敬请示的声音。
明隐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之剑,转身向着那弯腰行礼的弟子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去。
司绮仍是站在那里,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一些往事。
如果他真的想杀那个人,为什么还要穿着原来在沙漠之城时的打扮?为什么也从不对宗门提起那个人的存在?
当初,断灵石的结果出来之时,少年在满城的欢呼之中微微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父亲或者朋友,反而抬起了头,在身边纷纷扰扰的人群之中,对着坐在二楼窗边的少女笑。
司绮只见到这位明隐师弟笑过那么一次,那一笑之后,明隐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就像他余生全部的欢乐,都终止在了那一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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