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仙子刚到山庄,就看到行舟牵着匹马出来了。
“走吧。”行舟笑道。
“去哪儿?”花仙子奇怪道。
“张大贵家啊。”行舟戳了戳她的脑壳。
“奥。”花仙子本来不想找他的,可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就算了。
“上来吧。”行舟骑在马背上,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上还是不上?
上去就不用走路了,倒是舒服,可是又离他那么近花仙子有些纠结。
“你不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吧。”行舟笑道。
“”花仙子压根没想过这茬,她只是不喜欢随便和人触碰,那感觉很奇怪。
“仙子姑娘就放宽心吧,我的心上人可比漂亮多了。况且,在我心目中您的形象就如男子一般伟岸。”行舟仰天大笑。
青骢马仰天嘶鸣。
花仙子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要是再不上去,她就要被侮辱至死了。
骑马确实很舒服,何况背后还有个靠背。
小风吹着,小曲哼着,真有股子“鲜衣怒马少年狂”的感觉,就是这灰不溜秋的袍子煞了些风景。
到了张大贵家,两人下马。
沈遗叫她端碗鸡汤过来喂病人。
花仙子想起绝念曾说过她的血有治愈的效果,便咬破了手指,滴在了鸡汤里。
就在咬破手指的一刹那,脑残儿童花仙子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很美的谋生手段。“我可以去卖血啊,一滴血换三顿饭,肯定很多人来买。”花仙子美滋滋。
她不会想到如此一来,肯定会有人把她当成十全大补汤的珍贵素材给炖了。
暮色渐浓。
行舟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花仙子不想走,因为她还没来及喝鸡汤。
不过,沈遗却连拖带拽的将她弄走了,他不想喝这碗汤,留着给几个孩子们吧。
“这丫头力气真是大。”老人家将花仙子拉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掰的额头汗涔涔。
花仙子没有吃到肉,心里很难过。
路上,沈遗将张大贵家的事说给她听,听的她更难过了。
难过归难过,她没有忘记晚上有诗要背,有正经事情要做,她得组织好语言,想着怎么跟沧浪要个“豪宅”。
“高高在上”的庄主大人依然是不变的玄色锦袍。
“他怎么不能换个颜色的穿呢,这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花仙子腹诽道。
“开始吧。”沧浪吩咐道。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气喝成,很是流利。这足以证明花仙子并不蠢笨,纯粹就是懒。
花仙子有意在“安得广厦千万间”这里加重了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心怀苍生的意味,又在“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里又降低了语调,听起来还有种舍生取义的壮怀。
沧浪感觉脸有点麻酥酥,不过语气还是平淡:“背的倒还流利,明日继续。”
花仙子伸出五根手指,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造型,慷慨激昂道:“等一下,庄主大人,我还想谈点看法。”
花仙子虽是一本正经,沧浪却并不觉得这女人嘴里会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不过还是让她开口了,毕竟有句话叫做“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花仙子轻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来个长篇大论,迂回委婉的表达自己对现在住处的不满。
只见沧浪目光幽微,淡漠道:“说重点。”
“”花仙子一时有些尴尬,只好讲她以为的重点:“我觉得‘安得广厦千万间’这里特别好,特别有道理,我们应该让每个人都有好房子住,您想啊,住在那种缺个大口子的屋子里,夏有蚊虫翩翩飞,冬有寒风冻掉牙,多可怜。”花仙子悄咪咪的瞄了一下沧浪。
沧浪依旧一副死人相,平静道:“没有那么多的好房子。”
“”花仙子语塞。
“你走吧。”沧浪摆了摆手。
这就走了?花仙子必须得听话,但却很不甘心。
花仙子迈了两步,还是停住了。
沧浪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我我还有话要说?”花仙子下定决心,今晚要把房子的事情给解决了。
“说。”只有一个字,简单粗暴。
“我要换房子?”花仙子壮着胆子道。
“为何。”沧浪没有动怒。
“我那房子住的不舒服,破破烂烂的,庄子里明明有很多好屋子的。”花仙子的胆子又大了些,开始质疑起庄主当初的决定。
沧浪不语。
花仙子再接再厉,“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住呢?”
沧浪看着她那张眉飞色舞的脸,幽幽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用
“那能不能给我换一间。”花仙子终于吐出了心里话。
“好。”沧浪答应的很爽快。
噶?这就完啦?花仙子“期待”的口舌大战并没有到来。
“谢谢庄主,庄主大人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世无双”花仙子搜肠刮肚的要将肚子里的好词好句给用上。
“走吧。”沧浪并不领情。
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没关系,目的达到就行了。
路上,花仙子掐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上把玩着,心情愉悦。
远远的,看见屋子的灯竟是亮着的。
“你怎么来了?”推开门,花仙子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行舟。
行舟指了指桌上,“这不是要给给仙子姑娘带吃的嘛。”
桌上一碗鸡汤,一碗炒米,一旁的碟子里还有个大鸡腿。
“哇。”花仙子老高兴了。
“翠娘叫带的。”行舟不想抢别人的功劳。
“她真是好人呐。”花仙子夸赞道。
“给你点吃的就是好人呐?”行舟有些好笑。
“对了,她丈夫回来没闹腾了吧。”花仙子难得关心一下别人,还是看在鸡腿的份上。
“没有。”行舟答道。
“那就好。”花仙子舀了一口汤,满意道。
“以后都不会闹腾了。”行舟补充道。
“这是什么意思?”花仙子觉得话里有话。
“因为他死了。”行舟笑道。
花仙子被汤呛着了,她猛然想起了今天翠翠磨刀的神情,打了一个冷颤。
“她把丈夫杀了?”花仙子还是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会做杀人的事。
“她没来得及,被我抢先一步。”行舟微笑。
“”花仙子惊呆。
“结局都一样。”行舟很淡然,继续道:“不过,虽然张大贵死了,但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一来少了一个壮丁,田里的活只能靠她们自己了,二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还是个漂亮的寡妇。”
花仙子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杀一个人。”
行舟笑道:“我杀了他,只要死一个,我若不杀他,恐怕就要死四个。”
行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次算是这孩子命大,那下次呢?下次讲不准就撞死了。
若不闹出人命,官府也不管这家长里短的事情。
若闹出人命,就什么都晚了。
“与其说我杀了人,倒不如说我救了人。”行舟捡起一粒炒米塞到嘴里,慢悠悠道:“你知道吗?翠娘在汤里下。”
噶。花仙子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你这碗没有,她单独盛的。”行舟好笑。
“你断句断的好啊。”花仙子白了他一眼,和灵虚子跟前的紫衣小仙童倒是一对。
“她是准备同归于尽的,你想想那就是五条命啊,怎么算我都算救了人。”行舟的表情很浮夸。
“”花仙子无言以对,一时觉得他讲的好有道理。
“他是怎么死的?”花仙子问道。
“我请他喝了酒,他酒喝多了,醉死的,倒是死得其所。”行舟说的很平静,仿佛死的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家禽。
“有的人死了反倒叫人感激。”行舟又是一笑,明天,翠娘和她的女儿们恐怕就要披麻戴孝,为他哭个几嗓子了。
“这人真是可怕。”花仙子看着行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以后她们该怎么办呢?”花仙子叹了口气。吃人的嘴软,她也开始为王翠翠的命运操心了。
“那是她们的事。”行舟捏了捏手指,关节咯吱响。
花仙子道:“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
行舟道:“还有句话叫‘自己的事自己做’。”
“”
四目相对,花仙子又输了。
“翠娘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当初识人不清,不顾父母阻拦要嫁给张大贵,能怪谁呢?”行舟又道:“她父母远在他乡,她可曾尽过一天孝道?”
寥寥数语,花仙子觉得翠翠似乎又没那么可怜了。
墙头草,两边倒,讲的就是花仙子这种人。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可怜之人,时下是太平盛世,况且又在天子脚下,既没有繁重徭役,也没有天灾异变,日子过成那个鬼样子,不怨自己还能怨谁?”行舟嗤之以鼻,“有时候不是命贱,而是人贱。”
花仙子有种感觉,这行舟怕是在教她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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