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钱两眼无神地望着宫羽天远去的背影,喉咙发出疯狂的颤动,但嘴里却连半个字都无法说出。
五十年,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长,尤其对他。他早就发过毒誓,此生不会再被任何人囚禁。
陈无钱想用断刀划断自己的喉咙,却发现胳膊如同一头倔驴,不听他的使唤;他想咬舌自尽,却连牙齿都张不开。
他彻底绝望了,与其给他五十年的囚笼生涯,不如让他立刻死去。
宫羽天一路轻功飞跃,直奔炎离殿。
炎离殿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残垣断壁,狼烟飞尘,这本是战场上才有的,而此刻长安最宏伟的建筑,已经变成了这番破败模样。
宫羽天翻过坍塌的立柱,终于清楚的望见了激战的两人。他瞬身而起,直抄夏侯兴国后背,一招势大力沉的,破开无数飞砖,打在夏侯兴国后心。
夏侯兴国正忙于应付欧阳烨的猛烈火势,这一掌他丝毫没有防备。一口鲜血随掌喷出。但他立刻稳住心神,双臂挥起,无数砖瓦飞尘如同海啸般向宫羽天和欧阳烨两人淹没过去。
宫羽天几记轰得飞砖反打夏侯兴国,趁着浓浓尘土中难辩敌我的机会,掩护着欧阳烨撤去。
此刻,师兄弟相见,都眼中带泪。
“师兄,你没事吧?”宫羽天望着欧阳烨嘴角有血迹,隐隐担心起来。
“没有大碍,中了一拳罢了。你为何出了大理寺,莫非十年期限已到?”欧阳烨咳嗽道。
“嗯。师兄,你先治伤去吧,夏侯兴国交给我来对付。”宫羽天是内功大师,欧阳烨只说了一句话,他便能分辨出欧阳烨中气不足,显然受了内伤。
“不,宫师弟,这一战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决斗,和你们没有关系。从二十多前开始,我就清楚,我和他终究要做个了断。”欧阳烨不容置辩道。
“可……”
“你不用再说了,多说无益。你只须稳定住长安秩序,再去城外将官兵请来就好。”欧阳烨说着,挺刀欲和夏侯兴国拼斗。
宫羽天也不再多说,他十分清楚欧阳烨的秉性。
“师兄,保重!”宫羽天留下四个字,转身向东城门跃去。
欧阳烨正回头看着宫羽天远去的背影,不由心叹:“十年了,他的轻功似乎精进了不少,我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的背影了。”正当这时,沙尘中一股劲风打来。
欧阳烨连忙纵跃而起,赤红的炎离刀足足挥了两圈,一道怒号着的火焰奔向不见一物的沙尘。
“第四刀麒麟!”
古渡寒烟积,沙明照落悬。春秋悲凤日,天地泣麟年!
三丈烈火焚苍天,四足巨兽燃大地。
狂啸的神兽,径取夏侯兴国首级!
夏侯兴国在尘土中大喝一声,内力由内迸发到外,紫色的气浪直推的砖瓦四散,那麒麟却还抵着气浪一寸一寸挺近夏侯兴国。
但那团紫气却越来越浓,就在麒麟要吞噬夏侯兴国的一刹那,直听他喊出一字:“炸!”那团紫气竟然应声爆开,瞬间把麒麟击成了碎片!
紫色的劲风过了许久慢慢平息,欧阳烨躲在一根立柱后,才免被风浪所伤。
“夏侯家有一奥义神功,传说只有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能参透它,没想到……”欧阳烨坐在立柱后道。
“没错!我已经练成了!大地灵气都由我掌控,你已经败了,欧阳烨!哈哈哈……”夏侯兴国稳操胜券,得意地狂笑道。
“既然如此,那么……”欧阳烨从袖中取出一具红蓝交错,如同火焰般的面具,戴在脸上。
“炽烈天下,炎刀焚世!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那是地狱的怒火,那时神灵的烈焰。火光一寸寸吞噬着欧阳烨的肌肤,他的全身,如同穿上了一件炼狱火衣。那把赤红的炎离刀,已经与烈焰融为一体,空中散发着灼热的气浪。
欧阳烨如同掌控火的神灵,五步之内万物都为他所焚炬,而他的火锋,已经指向夏侯兴国。
夏侯兴国见势不妙,右手猛插入一块砖石,居然从中掏出一具金色面具。迎着沙尘,他带上面具对着大地喊道:
“坤灵汇聚,不破盾甲!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所谓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此刻长安城中并无香气,只有肃杀。但夏侯兴国一人身上金甲闪闪即可比拟整个军队!
炎华宫的一半都在坍塌中,曾耗费几十年时光建造的宫殿终是一掊尘土。如同当年项羽进咸阳一把火烧了阿房宫般,“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无数百姓流过的血汗,到头来都化为统治者争斗下的炮灰。
“你可以凝聚大地灵气,那么我便创造个炎离地狱!
,起!”披盖着火衣的欧阳烨双手从地上慢慢朝天空抬起。四道巨大的火门从炎华宫地底钻上来。每一道门都是刚才苍狼地狱火门的十余倍大,火门将砖瓦栋梁瞬间化为灰烬,犹如一道烈火城池,围住了欧阳烨和夏侯兴国。
火墙之外,是久无战事的长安古城。
火墙之内,是步步杀机的炎离地狱!
正所谓火维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专其雄!
夏侯兴国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杀招,看到四面火墙之上还未封顶,企图上窜逃离出去。
欧阳烨岂能给他机会?火刀挥过,天空一道巨型火盖压在四面墙上。
夏侯兴国虽然身在滚烫的火城中,但由于坤灵甲在身,并未感到特别炎热。但无论是谁,只要身处火场,心中都会无比慌乱。
夏侯兴国也不例外,他冷汗已经冒了一背。
“如何?你觉得我为你准备的这火葬场如何?”欧阳烨冷冷道。
“你算差了一着,虽然四面都是火墙,但我的脚下,还是结结实实的土地。”夏侯兴国心中虽然未曾见过这招,但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他还是找到了欧阳烨的破绽。说着他在砖瓦上打坐,一身紫气试图扩散出去,但火墙的烈焰压的紫气无法动弹。
夏侯兴国眉头紧锁,将内功喷薄而出,一层紫气包裹着尘土混成了一体,如同一层紫色战甲披在他身上。
“没有用的!”欧阳烨用刀锋割破手指,那炎离刀遇到血液,如同在烈火中倒油,燃烧得越发旺盛。
忽然听到一声马嘶,一匹烈焰神骏从火门中咆哮而出。欧阳烨轻跃上马,而他的赤红炎离刀,刃上的火焰已经丈余,犹如关公那把青龙偃月刀,寸寸写满杀意!
“第五刀赤兔拖刀!”
蹄声,马嘶,声声入耳。火光,刀影,步步杀机。
飞骑驰过存火印,太刀破地留裂纹。
红鞍照火马,飒沓如流星!
欧阳烨连马一记高跃,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焰流星!右臂拖刀凌空起,血刃指天何挡之?
夏侯兴国已是紫气满面,忽的站起,甲胄作响,一声大吼:
“!”
如云雾般的紫色裹挟这沙尘,凝成巨象,腿如栋柱,背若泰山,声若洪钟,牙若银枪!
牙刀相错,象马同吼。那一瞬:
红气紫云破九霄,灼风炽浪似狂潮!
殿毁尘飞生灵炬,敢笑盘古天地小!
巨大的冲击波击穿了欧阳烨的。两人都嘴中带血,满面尘土,被火焰和砖瓦埋在地下。
尚武场中的武简和赵清寒几乎也被劲风吹倒,都停止格斗,向废墟中奔去,寻找各自的主人。
就连御马前往城外的宫羽天,也回首望了望炎华宫,琳琳皱起了眉头。
他想回城探明战况,但他没得选择。两个人的决斗就让他们两个了结。
天空夕阳似血,马道秋风飒飒。
宫羽天尽力赶马奔向城东的灞桥,那里是折柳送别之地,离长安最近的驻军也驻扎在那里。
此刻的灞桥之滨,自然有飘飞的柳絮,但已落了黄花。灞水汤汤注入渭河,军营中炊烟随风荡去,一片祥和之景。
值得一提的是,在灞河边的军队,并不只有长安军,还有幽州军。
幽州是当今总府所在之地,天下的郡县中,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幽州军官兵的身影。
他们散步在各地,意在监视天下局势。但驻扎人数都较少,长安这里,把火头军也纳入其中,满打满算幽州军不过两百人。
但这两百人权利却是不小,由于直隶于幽州总府,他们的行动可以不受驻扎地衙门的管辖,甚至连各位城主,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灞水的幽州军,由三人领头。
三人之首是个六十多岁的白须白眉老者,名为张傲风。身长却清瘦,清瘦却矫健,鹰钩鼻,渔网纹。满面红光,神采似是壮年儿郎。使一手铁扇,江湖人称铁扇翁。
其次是一四十五岁左右的书生,名为何典。身穿白帽白衣白裤白鞋。与一般穷酸文人不同,此人食量大,身材肥硕。两个脸盘面大如盆,肚子胸膛圆的像鼓,似是位大财主。整日笑呵呵,如同弥勒佛。使两根判官笔,人称胖书生。
三人之末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名为韩萧。头戴大斗笠,用以遮住他额头一道浅浅刀疤。一身黑色短衣,体态匀称,麻布缠腰,显得身材挺拔而精干。面色较黑,双眼雪亮,为人沉默寡言,总是站在铁扇翁身后一言不发。
要问此人用何兵器,那可是大有开头。
背后麻布包裹的,竟是七星龙渊剑!
此剑为上古十剑之一,寓意诚信高洁之剑。传闻,上古十剑曾由十个武功高绝,品德高尚之侠客代代相传,本在江湖中拥有极高声望。但从二十年前就逐渐隐于世间,这叫韩萧的男子,到底如何来头?
此刻,韩萧正走在幽州军军营中,视察手下士兵的形迹。在军中他甚有威严,纵使是那放浪不羁,平日里敢胡作非为的刺头兵,见到他也都屏息凝神,不敢造次。
韩萧转了两圈,欲回帐用饭,突然看到离军营不远的大道上飞驰出一匹长安官马,径直向长安驻军奔去。马上那人身穿青衣,神色慌张,显是有急事。
韩萧在长安驻扎了三年有余,从未见过有青衣公然出城且神色如此惊惧,心中隐隐料想长安城必定有大事发生。
他当机立断,跃过营壁,内功运上,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施展出来,径直追向那青衣人。
青衣人回首看到自己身下奔驰的骏马竟然被韩萧追上,正欲问来者何人,韩萧手拉马缰,脚下千斤坠使出,双足直踏入土中,扯的骏马和青衣人几欲倾倒。
韩萧又弓背后伏,这才稳住了青衣和马的身形。
青衣人本就忙着传信,无缘无故被人拉停马来,不由怒火中烧,但看来人是幽州军军官。且功夫不低,也不敢开口。
韩萧作揖致歉道:“在下乃幽州韩萧,刚刚多有得罪。阁下是长安青衣,为何如此慌张?”
青衣人道:“长安出大事了,开封夏侯兴国等人不知怎样浑水摸鱼进来,此刻已经和欧阳城主大战起来了。我须立刻通知长安守军回防,此事万急,恕不奉陪!”说着,牵绳赶马又走。
青衣人的回答让韩萧心惊不已,看那青衣人的语气神态,实在不像说谎。韩萧于是赶回军营中,找来铁扇翁和胖书生,将此事告知两人。
两人挺后显是也大吃一惊,面面相觑。韩萧打破沉默,问铁扇翁道:“张老,我们如何行事?”
铁扇翁张傲风看向胖书生何典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何典思索一刻便道:“长安和开封和我们毫无瓜葛,他们欧阳家,夏侯家是生是死,和幽州也干系不大。我们不如置之不理,来个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两败俱伤,幽州也好取渔翁之利!”
铁扇翁抚须道:“此计不妥。我们万事都要兼顾幽州利益,但却不能放苍生不管。欧阳家和夏侯家相斗,十有八九会演变成长安和开封的大战,开封夏侯家和洛阳萧家世代交好。萧不名此人恨不得有个机会让他出兵,那么中原百姓便会又苦于战火。”
“依我拙见,不如我们三人立刻赶往长安,想尽一切办法调停欧阳城主和夏侯城主,免得战事扩大。”韩萧道。
“嗯,韩萧此言有理。一来可救中原百姓远离战火,二来欧阳家和夏侯家可得保全,三来,两家即使明面里不相争,暗地中必定投入大量精力钱财相斗。长期以往,欧阳家和夏侯家必定因此元气大伤。那我们幽州,便能从中获利。”铁扇翁点头道。
“自十九年前幽州火案事发,幽州城内家族自相残杀,幽州军便成了摆设。原来幽州是如何的威严?现在都要看这几个城主的眼色做事,这实在是憋屈的狠!”韩萧叹气道。
“那我们率军进人长安,欧阳烨和夏侯兴国能听我们的吗?”胖书生疑问道。
“我自有妙计!但请何典你用幽州总府总督郝大人的笔迹,作一封手谕。”铁扇翁对胖书生道。
“莫非,您要……?”胖书生已经将铁扇翁意图猜出了大半。
“没错,假造总督大人手谕逼停欧阳,夏侯两家恩怨,我想欧阳烨和夏侯兴国还是要给郝大人一个面子。”铁扇翁微笑道。
“那何典前辈在此作信,我召集官兵立刻进长安!”韩萧道。
“慢着,长安是要进,但是……”铁扇翁阻止韩萧道。
“只是我们三人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