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撩人的夜色,魏鱼跟随红孩子飞奔,运河上薄雾迷蒙,码头有千百艘货船连接成片,船头红色的灯笼被河风吹动,忽明忽暗,煞是好看。
虽然只过了区区三年,陵城码头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官方船坞内船只井然有序,再不同往昔那般脏乱。
战鹰取缔青河帮后,那些被冷家贪没的银钱慢慢回流进了官衙府库,成了整个陵城繁华最有利的支撑。
美景如画,红孩子在天上的叫声却凄厉至极。
月影中,红色大鸟一个悬停,鸣叫一声后便悄无声息地落在西岸槐树上。
槐树年代久远,已经枯死过半,只留着近地的枝丫仍在生长,枯枝伸向天空,像一只巨大的鬼手。
魏鱼随声而至,轻轻跳上枝干。
幽暗的月色洒落在树下的人家院落,栅栏上喜番招展,屋檐下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囍”字,而房间内却隐约传出男人的哭声。
明明是喜宅,怎么会有男人在哭?
魏鱼疑惑地跳落在屋檐上,轻轻掀起一块青泥瓦。
房间内红烛明亮,一张红色大床上,冷归南坐在一角,面带嬉笑地瞧着新郎官。
新郎官年纪颇大,瞧着地上横躺的新娘子,新娘身上的盛装被人撕得支离破碎,碎布裂隙间两条白生生的腿上赫然留着几条血迹,脖子里一道乌青的勒痕更让人触目惊心。
冷归南舒展一下浑身的赘肉,揉一揉自己扁平的鼻子,掀起新娘脸上的黄纸,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特妈可惜!”
他站起身从朱大手中接过烛花剪,狠狠地抽在新郎官脸上,怒喝道:“吴老虎,你他妈怎么就这么犟?像头驴!这女人死都死了,你把眼睛瞪爆了有个卵用?让你去府里再挑一个你他妈的还不肯去!你想干嘛?”
魏鱼心里一惊,不知这对主仆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吴老虎嘴里呜呜有声,原来刚才一顿暴揍已经将他的下巴打脱了臼,两只手因为挣扎被麻绳勒得越来越紧,只能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吴老虎的眼神已经将冷归南杀了几百回了。
媒婆听到烛花剪碎肉的声音,右脸轻轻跳了几跳,有些不忍心看。
这媒婆是陵城最能干的和亲佬儿,而这门亲事就是她一手替吴老虎操办的,银子倒是拿了不少,想不到最后把一件喜事硬生生给办成了丧事,心里面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妖怪,只能怪冷归南这个冷血的魔头,失踪了两年,不早不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也可以怪地上这死丫头,苦命的人就不能长太漂亮。既然命苦长得漂亮就不能再笑得那么灿烂!
自古红颜多祸水,要知道,被冷家父子看中的女人可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
冷归南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吴老虎,再打下去除了凭添一条人命于事无补,可如果就任由他这么拖下去,等天亮了,那终究不是办法。
他转头向媒婆央告道:“我说阎婆,你再不说句话,我就只好将这头倔驴和地上那死婆娘一起埋进乱葬岗。”
媒婆扭一扭水蛇腰,脸上堆起笑容,嗔怪道:“这吴老虎做起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替你冷家辛苦半辈子,总算你家的半个奴才,您还真要把他弄死不成?”
冷归南轻哼一声,说道:“你看他这德性,吃了我的心都有,哪里还当我是他的主子?倒不如打死了干净。”
“人家新婚之夜死了老婆,换你难道不急?为了把这女人送你家接出来他可是没少花银子,头晚上就被你给祸害了,你总不能让他人财两空吧!”媒婆嘴炒豆子般清脆,一路埋怨一路劝慰道:“我说冷大少爷,您就多赏他些银子,等日后,我再慢慢给他寻个更好的黄花大闺女,那时候,只怕他开心还来不及!”
说着话,媒婆用肥腻腻的手扣在冷归南肩头,献媚地拿捏起来。
冷归南却不领情,肩膀一震,将那那双肥手震开,还十分嫌弃地擦擦自己的肩膀,眼睛里却闪着灼灼光芒问道:“您是说还有更好的?怎么不早说!”
媒婆哎呦一声差点被震倒,见他精虫上脑,贼心不死,心里不住咒骂,翻着白眼,甩手走了开去。
冷归南见媒婆不再理会自己,自知失言,讪讪地说道:“阎婆子,你先别生气,你看我折腾了一宿连滴油星子都没捞到,心里这股火可怎么发泄?我没功夫和你逗闷子,今天足够丧气了。”
“嗨!朱大,你这兄弟不会走丢了吧?”他有些不耐烦地走到窗前朝外张望,抱怨道:“这捋舌头的哑婆子怎么还没来?等到天亮,没准碰到魏家那个煞星。”
黎明前人睡得最熟,可头顶传来的鸟叫实在瘆人,惨兮兮地让心肝直颤。
“呸呸呸!”媒婆将手中帕子一甩,埋怨道:“你可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大鸟鬼叫不停,只怕那个臭泥鳅真来了!”
冷归南摸摸脸上奇丑无比的塌鼻子,一年前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个眼看就要一败涂地的讨厌鬼竟然在最后一刻爆发,使出石破天惊的一拳,就那么一拳,便在他脸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记,号称玉面飞龙的他变成了疤面煞星。
那场架还真是不堪回首!
媒婆狠狠嗅一下帕子中的醒神香,嘲讽道:“冷大少爷,看来您今天还真丧!这鸟叫得有点怪。”
“怕什么?老子等的就是他,天罗地都备好了,就怕他不来!”
冷归南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无限恨意,咬着牙又一次看向窗外,不住揉捏着手指上一颗朱红色的戒子,眼神跳跃,神情中带着兴奋,似乎充满了期待。
“两年了,我还真有点想那个让人讨厌的子。”
媒婆问道:“你想他?想他啥?”
“想他死!”冷归南咬牙发狠道。
大鸟再次鸣叫,冷归南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的口弦,放在嘴里吹出极其暗哑难听的声音。
“哎呦,我的妈呀,你可不要作死了!”媒婆被他吓了一跳,一口气将红烛吹熄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大鸟扰人清梦,而就在吴老虎家熄灯的同时,相邻的几户人家却不约而同地亮起了灯光。
客商更多住在船上,在码头定居的人不多,吴老虎家中传出的声音毫不掩饰,经历了一晚上地煎熬后,窗台下那些等待天亮的人听着怪异的鸟叫,开始有些振奋起来,心里升起一线希望。
“为什么吹灯?难道你就这么怕他?”
冷归南吐出口弦,瞪着一双豹子眼,恨不得将阎婆子掐死。
“我为什么怕他?是你应该怕才对!”媒婆冷冰冰地嘲讽道。
“嘿!”冷归南不觉失笑,再伸手摸摸塌陷的鼻子,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说道:“臭泥鳅,老子冷归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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