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
一向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萧鼐,在听到小人鱼珠从他口中说出时,竟突然勃然大怒。
“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嘛……”
易明堂讪讪笑着,“我也知道这事不大容易,但你可是堂堂御王殿下,昔日储君之选。别人做不到,但对王爷,也许还是可以的。而且,这东西我也不要,就是借来一用,兴许一二年也就还你了。”
“人鱼珠世所罕见,可遇而不可求,岂是你说要便有的!”
萧鼐未有说话,一旁的传良也怒了,“况且此物向来都是帝王所有,你真是,胆大包天,狂妄之极!”
他自小同萧鼐长于深宫,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此时已经怒的口不择言了。
萧鼐渐渐压下怒火,冷眼看他,“此物你要来何用。”
“自然是用来救人。”
“呵呵,天下谁人不知,人鱼珠只对死人有用。”
“非也非也,对活死人也是有用的。”
“你要救何人?”
“故人之女。”
“区区妇人,如何配用此物?”
“区区妇人,也是人命一条。”
“你须知,人命于我,无非草芥!”
……
虎目猛地一寒,易明堂扬刀指向萧鼐,传玉跃到廊下挡在萧鼐身侧,可他却向没看到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座上之人,一字一顿。
“方才同我说这番话的,可是受万民敬仰的御王萧鼐?”
萧鼐面无表情,“缉凶令可免,唯独此事恕我无能为力。你要我报恩,可以,换别的来!”
“好好好!”
易明堂仰天大笑,右手扬起泄愤一般空对着院中高大的假山石子挥出一刀。
“既如此,易明堂不便打扰,告辞!”
院中无人敢拦,任他挥袖扬长而去。
白凌波呆呆看着萧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那什么人鱼珠,很珍贵吗?”萧鼐沉默着拉起她就走,方行几步,就听得身后哗啦一阵巨响,几千斤的假山石崩裂碎落一地。
……
“小人鱼珠,历代只有帝王才有,其所用处也不过保持尸身千年不腐,莫说我没有,就是真有,也不能给他!”
萧鼐面如沉水,白凌波默默垂了头,“此事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是我欠了他的人情,我来还好了。人鱼珠再贵,左不过也是银钱换来……”
“娘子言重了,”萧鼐缓了神色,拉了她的手安慰,“方才是我怒中未能自持,此事我会处理好,你无需忧心。”白凌波不置可否。
……
春熙楼顶,两坛御泉酒只剩坛底。
知桃和传玉守在一旁,白凌波坐在珠帘内。
“敢问易大侠为何要那小人鱼珠?这东西别说萧鼐,就是太子也不一定有的。”
“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易明堂轻咳一声,“可我如今能找的人,只有他。”
此事说来话长,三个月前,易明堂南下去救那被冤屈的武林盟主,该州使君不知受了什么好处还是本就昏聩,人证物证一概不论,硬是将那老盟主定了个谋逆之罪。易明堂理论不成怒劫囚牢,人虽救出来了,但他伤重不治,最后还是死了。
那人临死前托他解救妻女,他百般打听,才知道那二人陷入青楼,受尽了欺凌磨折,待他去时,那妇人早已不堪凌辱被活活折辱而死,唯留一个豆蔻少女奄奄一息。
“那女子得知父母均已惨死,口吐数口鲜血就昏迷了。我为救她遍求名医,却仍不能解她昏迷之症。只能封了她周身穴道,令她进入假死之境。后来我想将她送到北方极寒之地,但无意间听说世间有一种人鱼珠,可保人尸身不腐,这才上京来寻。”
此事发生已有月余,如今说来仍然心有戚戚,易明堂咽下口中烈酒,心中一片怅然。数日前他带那女子进京求见御王,不想正逢打秋围,这才追到围场,又无意间撞破一场刺杀,救了皇帝。
“原来如此……”白凌波听得不胜唏嘘。
“我易明堂不过江湖草莽,所识之人虽多,却无一能解此围。”
“其实我也知道那东西只能护她肉身,并不能将她唤醒。可我,委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今日在府上,是我强人所难了。”
白凌波默然无声,不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认真追本溯源,是自己欠了他人情,萧鼐虽未对自己明言,她也能猜到这事着实不易。
“易大侠莫怪我夫君绝情,此物自来便是天子之物,凡俗人据之则为死罪。”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挟恩图报,也非我本意。”
默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来,“我看王妃是个热心人,不知可否替我暂为照看那女子?”
“此事倒是不难,只是……”她终究不能治好她的病啊。
“我知道,王妃只需在我离开这段时日代为照看,易明堂感激不尽!”
“易大侠欲往何处?”
“我听说天下医者,当属药王谷之最,我要去药王谷,请他救一救这可怜的女子。”
“平江大盗,却原来是个侠肝义胆的好男儿!”白凌波顿时对他好感倍增。
“王妃过誉了,我不过是不想食言,令故人含恨黄泉。”易明堂目光坚毅。
白凌波喟叹不已,怪道他被沈牧奉为偶像,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热肠人。
两人越聊越投机,白凌波索性走出珠帘,请他在楼中暂且存身,一来方便照看那女子,二来,京中医者众多,兴许有缘能寻到治病良方。
抬手再叫来两坛酒,知桃为他漫斟一杯。
白凌波举杯笑道:“你也别叫我王妃了,我唤你一声易兄,你叫我凌波如何?”
“凌波,凌波……”
他垂头念了两遍,脸色微变,“你可是京城白府的小姐,白凌波?”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她不记得自己曾对她透露过身份,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眼前这温暖如玉的明媚女子,如何都不能同他记忆深处那个眼神凌厉如刀的女娃儿融合到一起……是她么,真的是她么?可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却变了这么多?这些萧鼐都知道罢,那个掌控欲那般强烈的人……
不过,能见到她如今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她微笑着看他,“易兄好像不希望我是白家人?”
“不,”易明堂摇摇头,“我只是想起,我以前见过你。”
“对啊,可不是以前见过嘛……”
他摇摇头,似乎陷入了遥远的记忆,“我说的是很久以前,我见过你,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娃。”
白凌波低头沉思,有吗?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记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救了自己,而且也不是坏人。
酒饮了一杯又一杯。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是我见过,最不像王妃的王妃了。”
“易兄觉得,王妃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不知道。皇家之人,没有情的。”他淡淡说到,话毕哈哈大笑,“还是浩渺江湖多性情中人!”
白凌波抿嘴微笑,“凌波心中有一疑惑,想请教易兄。”
“但说无妨!”
白凌波捂嘴,“早听平江大盗之名,不知易兄见过多少姑娘,才有方才之言?”
“额,少说也成百上千了罢……”他随口扯谎,“你这样的虽不多见,却是少有的,尊贵人。”
“我也甚是喜欢。”
这句话被夜风带向了远方,白凌波没能听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