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该她上场了!
白凌波猛然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的妹妹慢慢走上比试台,心中感慨万千。今日战况这般激烈,不知道她心里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她晓得白娉婷为了这次的比试费了许多心思,为了让自己更出彩,她自己做了羽衣罗裙,彩袖和舞鞋,但是……
选择歌舞的秀女这么多,想脱颖而出是难上加难。
准备再多也用不上了。
远处,白娉婷怀抱一张蕉叶琴缓步上台。众人注目下的她神色如常,完全寻不到一丝方才的慌乱,丰润的小脸上一双剪水双眸光彩奕奕。
宫人置好了琴,白娉婷环顾四周,浅笑着抬起纤细而白皙的手,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铮”一声,琴音流泻而出。
这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白娉婷侧边浅浅一礼,入座。
起手落手间,七弦蕉叶琴弹奏出一曲清婉流畅的曲子。那琴音初时悠然、欢快,带着些少女怀春的羞涩和悸动,清脆的宛如跳入银盘的玉珠,令人心情愉悦,慢慢的又仿佛山林间汩汩流水,一抹一挑中弹拨出淡淡的忧伤,如泣如诉,缠绵不绝,伴随着周遭沙沙作响的竹叶摩挲之声,闻者心有戚戚……
清风过处,白娉婷红袖翩跹,那飞扬的衣衫仿佛一只将要凌空飞起的火红彩凤,不止台下这些聒噪如五百只鸭子的秀女,隔河处那些或矜贵或狂拽的宗亲公子,就连远处那些侍奉的宫人都出神地、痴痴地静心聆听着。
台上,白娉婷一双玉手越拨越快,侧目含泪,似浑然不觉天地万物。
就在众人陷入那纠缠往复的琴音中不可自拔时,琴音陡转,转瞬间激越慷慨,决绝,哀恸……
“嘣——”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破碎的琴声穿透耳膜,戛然而止。
一曲未完,弦却断了。
白娉婷愕然僵住,眼中滚下一行热泪,双手按在琴弦上久久未动。
……
“大胆!”
一声怒喝将众人的心神从琴音中拉了回来。
白凌波心中一揪,站起身看向台上。
皇家历来是最讲究的,弦断乃是不祥之兆,白娉婷方才太过忘情,未料到用力过猛,这琴竟会承受不住……
果然,这时芳韵身边那个有些年纪的内侍官阴沉着脸走到台上,怒气冲冲看着白娉婷,责道:“太子驾前怎敢如此疏忽,快快退下!”
白凌波也有些意外,娉婷的琴技是自小请名家教授的,她又聪慧刻苦,早已小有所成,按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是……
她今日弹得这支曲子,缠绵激荡,闻所未闻,高潮处明显还有几分生涩,失手也不算意外。
她焦急的看着台上,白娉婷一动未动,似乎还在震惊当中。侧目往边上一瞧,台下的芳韵姑姑也满脸痛惜地望着台上,眼神中甚是关切。
想起那日芳韵在白府中的情景,白凌波想着,要不要过去求一求她,毕竟是皇后宫中的老人,若她肯开口,萧珩多少该留几分情面吧……
正想着,就见白娉婷缓缓站起身来,她红着眼睛遥遥一拜,道:“禀太子殿下,此新曲乃臣女即兴而弹,臣女学艺不精,唐突太子殿下了。”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喧哗。
“即兴所作,看不出这位白小姐琴技这般高深!”
“是啊是啊,方才众人都听入神了呢!今年为了进太子府,大家可真是使尽浑身解数啊。”
清河郡主听了就烦,冷着脸打断道:“曲子再好也是无用,太子面前失仪理当重罚!这般不知礼数的女子还想进太子府?哼,依着法度,就是宗室之家也配不起!”
众女都收了声,如今清河郡主可是争夺太子妃位的热门人选,家世显赫无比,此时又仅剩两三个未上台的秀女,不出意外的话,她夺魁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众女不想在此时再得罪她。
那内侍官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芳韵,芳韵遣身边的宫人去向太子请示,片刻之后过来回报,道:“太子殿下说‘处罚就不必了,请姑姑自行定夺。’”
白娉婷脸色暗淡,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芳韵起身,见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只好秉公处理,道:“既然太子殿下不责罚,还请娉婷小姐下台去吧。”
“那,得花怎么算?”台下嘴快的秀女问道。
芳韵装作没听到,摆手只命人将白娉婷的琴抬下去。
没有计较她的过失已然是开恩了,成绩怎么还会作数呢?
白娉婷苦涩地牵了牵嘴角。
白凌波心中不忿,什么扯淡的忌讳,弹琴的人谁不会碰上断弦的时候,若断了根琴弦就会削减萧珩的福泽,那这位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这等昏聩之人,如何能指望他清明治国?
可怜娉婷心心念念地想见他,而他却连这曲子半点的情义都听不出来!
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白凌波抬手就要拨开人群,不过,未等她迈出几步,另一侧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女已然越过众人跳到台上。
“慢!”
少女止住抬琴的宫人,大步上台将白娉婷拉扯起来,这少女身形高挑,较寻常女子高了半个头还不止,她虽姿色寻常,皮肤也微微有些暗沉,但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健康活力,这是其他女子所不具备的,独特魅力。
她面朝河对岸朗声问道:“臣女敢问太子殿下,可曾听过‘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
片刻后对岸传来一个淡漠低沉的声音,“自然。”
少女咧了咧嘴,道:“如此,臣女倒想问问殿下,这位寻觅知音的女子……何处失仪?”
众人被问的一愣,白凌波却在心中暗暗称赞。
昔日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后来,伯牙弹到孔子赞叹弟子颜回的曲谱时,琴弦断了一根,子期也听了出来,且晓得他手中伏羲琴的来历,因此被伯牙视为知音,所以才有了后来子期亡故、伯牙割弦毁琴的故事。
一切的深情和决绝,都是为了酬谢自己世间唯一的知音。
娉婷方才所奏,那琴音中绵延不绝的缱绻情思,正是她对萧珩的一片痴情啊!
可恨他却一无所知!
少女这一提醒,众人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但萧珩却沉默着半晌没有回答。
那女子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抿着嘴笑看白娉婷,“既然太子殿下不肯收回成命,我看这位妹妹还是下台歇息去吧,你这么美,又如此多才,还怕没有那知音好儿郎上门求娶吗?”
少女直白的话说得白娉婷两颊微红,四周众目睽睽,她收敛裙裾行礼谢过后就快步走了下来。
内侍官走到那少女跟前,躬身笑道:“小小姐可准备好了?若妥当了这便开始吧?”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少女扯开身上的宽袖大衫随手一挥,台下立刻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跑到跟前接住。
她拍拍身上利落的窄袖衣裙,左手掐腰,右手抬起轻轻蹭了蹭鼻尖,昂头向远处招手:“来呀,给我把梨花枪背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