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一问可是照着他们死穴戳,千辛万苦将她母女赶出白家怎么可能再迎回去?万贯家财入口也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脸色阴晴不定的白家大爷终于咳了一声,沉着脸看白二夫人。
“这婚事既然是二弟的意思,我想你也不该违逆,既如此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别辜负他这片心意,叫他地下难安!”
白二夫人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白凌波上前两步,看着两人就是一声冷笑。
“我竟不知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大老爷、大夫人,竟然这么关心我的婚事,难道是因为手足情深吗?这也不对呀,要是念着手足之情,怎叫我母女两个怎么到这地步?难道……难道是顾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便要逼着我母亲将我卖了不成?”
这话虽难听,却还真叫她无意间见说中了另一桩事。
原来那日白凌波将白承礼欠长乐赌坊的债务挑拣几处抹去后,便将账簿丢在一旁,事后她忙着和胡青查看各处田园,一来二去也就忘了向杨掌柜说明。那杨掌柜呢,也生着闷气故意假装不知,照旧命人去各处索债。
但白承礼并没什么钱,他读书不行又嫌弃行商是贱业,混赖着考了一年又一年,至今也没个功名。名下虽说有家里的两个铺子,但这些年也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余钱供他还债。
没奈何拖到了四月底,赌坊催得紧,他便将家中两件古董花瓶偷偷拿出去当了,谁想长乐赌坊说他逾期太久,生生将数额翻了两倍,白承礼不愿,便被那两个打手按着当街一顿暴捶。
说来也巧,顾家管事和顾鸿鸣一行恰恰那日到了京城,两人将此事看在了眼里,想到两家的亲事便替他还了一部分债。事后白承礼回家,瞒不过他爹娘才照实说了,白家大老爷气得不行,将他打了一通闭门思过,扭过脸来却对顾鸿鸣说“即是亲家了,那银子便算到聘礼中吧”,顾家人虽觉得这事不地道,却也当真给了这个脸面,只说要见白凌波,他夫妻二人这才觍着脸又派人来请。
不过,白凌波可不知道这么多,她此时唯一想的就是,今日便要将这亲事回绝,更要将两家的关系,断个干净!
白家大老爷被她嘲得脸色发黑,拍案怒道:“大人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余地!你爹娘既同意了,这婚,你不嫁也得嫁!”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白凌波直直看着白家大老爷,白家大老爷也满脸怒容的瞪着她。
两人那眼神都冷冰冰的,不过,白凌波虽气,脸上却照旧平静无波,不像白家大老爷,瞪得眼眶子都快裂了。
“我还没死呢!”
一直未开口的白凌波母亲此时站起身来,她走到大房夫妇面前,静静发问,“大老爷和夫人今日是来上门逼婚吗?”
二人不言语,白凌波母亲在屋内微踱几步,正色道:“方才凌波说的话,也正是我要问的。请问大老爷和夫人,是否未将我母女逐出谱牒?是否今日来接我母女回府?是否我夫妇二人的财产将原封不动归还?”
白家大房两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噎了一下答不上来,白凌波母亲淡淡笑了一声,摇头道:“两位请回吧。”说完叫福伯送客,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二人。
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老二媳妇,竟突然转了性子,敢如此强硬直白的下逐客令。
他夫妇二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下了,两人在这里赖着也是没皮没脸讨人嫌,索性揣着一肚子气拂袖而去,连白娉婷也忘了叫。
静了片刻,白二夫人摆摆手示意白凌波和白娉婷坐到一边的屏风后面,她这里唤慧珠,“请顾家少爷进来吧。”
少时顾鸿鸣进屋,给白凌波母亲跪下磕头行了大礼,在一旁端坐下。
白凌波母亲打量他身形高大长得也英气,果如那画像上一般是个不错的儿郎,看他的眼神就柔和了许多,忍不住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顾鸿鸣一一答得仔细。
她指指屏风后面,“虽说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乃是天经地义,但我只这一个女儿,她父亲又去得早……这些年我也老了,日子过得也艰难,如今事事都是这个丫头在操持。”
说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晓得她孝顺,若硬逼她,这婚事未尝不成,只是终身大事必要你们两个情愿才能和美,顾公子,不如你亲自问问她罢!”
顾鸿鸣看了看那扇屏风,水墨的山水图后隐约能看出一个纤瘦挺立的身影,那昂着头的身影颇有几分傲骨,昔日看过的小像在他脑中忽的闪过,此时心念意转,不知和那画上相差几分……
他向前走上两步,白凌波也退了一步。
站定。
顾鸿鸣沉吟了片刻,双手在胸前一搭拱手行礼,“我的家乡有一支小调,我唱给小姐听听吧。”说完便轻轻哼唱起来。
这是东江民歌,曲调婉转、欢快、深情,只是吐字发音与京中大有不同。
白凌波对这种土音依稀还有印象,有几句还是能听出来。
他唱的是:
山水清清烟波平,东仙湖上风光美,三时入目稻花黄,四季满塘鱼儿肥,莲叶接天碧,泛舟戏鸳鸟,青春好作伴,白首不相离……
低沉悠扬的歌声里,众人眼前好似置身丰饶美丽的东仙湖畔,水面上摇曳着漫天青碧的荷叶,荷花红如火,一艘小船缓缓从莲从中渡出,船上采莲归来的女子甜甜笑着,驶向岸边等待的男子。
这原来是首情歌。
屏风后的白凌波咂摸了一番滋味,也俯身作下一礼,抬头清脆道:“君意深重,缘浅难承,祝君千里乘风归,此心付与他人可。”
“白氏凌波,祝顾兄一路顺风!”
她竟然当面拒绝了!
干脆!直白!果断!
顾鸿鸣呆了片刻,随后仰天大笑,拜别挥袖,扬长而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顾家公子已然出了院门,白凌波她娘心中深为惋惜,正低头叹气,不多时却见那顾管家又折了回来。
顾管家进来厅内拜了拜,道:“我家公子说甚爱小姐的聪慧爽利,愿与小姐结为兄妹,临别前留书一封托我转交,内中所述,烦请小姐留心。”
顾管家双手奉上书信,白凌波接了低头谢过。
素手启封,只见薄薄一页纸上龙飞凤舞,写道:
今见府上大公子被暴徒困于街市,乃知令兄嗜赌,兄解囊赠银数千,方得脱身。令伯闻后未有所动,反尽归于聘女之礼。银钱区区不足挂齿,唯望凌波切切留心。另,兄来京三日诸事圆满,唯待他日金榜得中,再拜吾妹芳门!
顾鸿鸣顿首。
……
马车哒哒的走在街上,白娉婷端坐在内,小丫头翠儿低眉顺目侧着身捶腿。
“姐姐就是福气好啊,二伯在世时她是族里一等一的得意人儿,二伯不在了也能这么恣意妄为,今日如此折辱那顾家公子,竟然都能得他倾心相护……真不知这男人,是贱呢,还是贱呢……”
“小姐何必悲伤,等您进了太子府,什么样的福气享不到?到时您成了太子侧妃了,可比大小姐要尊贵千百倍了!”
白娉婷拢了拢耳鬓垂下的散发,轻轻笑了笑,太子侧妃算的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