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此意,到时候我肯定给绵绵丰厚的嫁妆,谢家那边就说大女儿云娴身染恶疾,实在不能成婚,于是以次女代之,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不!我不同意!”云盛年厉声道,“绵绵自小乖巧,我疼爱她非常,岂能容忍她迈入火坑?而且她从小就和七皇子订有婚约,莫不成大哥是要毁约?”
“可是现在别无他法,谢家那边已经同意,比起七皇子,七皇子在皇室毫不受宠,即便是毁约,也没有人会为他来出头,可是谢家不同,我不能毁约。就连汝州城的百姓,无不在讨论这件事情,欢呼雀跃,你忍心让他们知道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我知道你不想嫁绵绵,若是云娴在,我宁愿我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也不愿意去打绵绵的主意,可我现在真的是没办法了啊。二弟,算是大哥求你了。”
“大哥这辈子没有求过什么人,可我这次真的是骑虎难下了,若是绵绵不去,齐侯一个不悦,说不定第一个就拿云家开刀。求你了二弟,大哥……大哥给你跪下了!”
说着,云盛安竟流下了泪水,屈膝便要跪。
云盛年本就心肠软,如今一看自己大哥成了这番模样,心里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受这一跪。
“大哥,你不该感谢我。有什么话,都去和绵绵说吧。”云盛年重重地撑了一把云盛安的手肘,阻止他跪下去,说完拂袖而去。
云盛安知道,这事儿多半成了,他松了口气,也跟着出了书房,朝自己小妾的屋子走去。
绵绵回了屋子,看见顾嬷,问她是否跟爹爹说了,顾嬷一一回禀,说云盛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刚刚也被云盛安请走了。
只是很快,婢女便通报,云盛年来看望绵绵。
绵绵将他迎进来,为他奉茶,问道:“爹爹许久未曾来绵绵这里了,今天怎么想着来绵绵这里坐坐?”
云盛年摩挲着茶杯,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绵绵也不催他,细细呷着杯里的茶,父女俩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冬月里这样冷的天气,云盛年额头上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直到将杯子里面的茶喝完以后,云盛年方才开口,声音艰涩。
“绵绵,我这次过来,确实有话想和你说。”
“父亲对不起你。”
绵绵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明白了大概。
“父亲可是要绵绵代替阿姐去履行婚事?”
云盛年红了眼眶,点点头,道:“都怪父亲……”
女儿明明有一桩和和美美的婚事在等着她,现在却要为了云家,推掉那和美婚事,转而进入另一个火坑。可是一边是云家,一边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一时也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样选择。
绵绵实在是意外之极,自己身上有婚事,虽然这桩婚事过一段时间自己也是要想办法推掉的,她认为大伯父是不会有这样决定的。况且云娴从小到大对自己什么都好,别人不帮,也是要帮云娴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娴狼入羊口,心里也存了一两分希望,认为爹爹是能够说通大伯父的,这才……
可是她算错了。
“可是父亲,我和七皇子自幼订的娃娃亲,您是忘了吗?”
“父亲没有忘。现在城里的百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都知道云家和齐侯之间的婚事了,闹得沸沸扬扬,齐侯那边已经派人送礼过来,不日便能到。你大伯父都给爹爹跪下了,爹爹实在是,实在是……至于你和楚皇子的婚事,父亲只能帮你推掉了……绵绵,父亲对不住你。”
绵绵摇了摇头,微笑道:“能让绵绵自己呆一会人吗?”
云盛年愣了一下,他想过绵绵会有何反应,可能会大哭,可能会反应激烈,可是却没想到她不怒反笑。
云盛年心都碎了。但凡有别的方法,他绝不会这样对待绵绵。
他起身,背过绵绵走了出去。他不能再看绵绵,再多看一眼,内心的愧疚便多一分。
绵绵整个人倒在榻上,像是脱力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阴差阳错的结果。
她想要改变云娴的结局,只要云娴的结局能成功改变,那说明自己的结局也是可以改变的。
她不愿意再走梦里的老路子。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道路是改变了,却将自己逼入了一个绝境。
她能帮助云娴逃走,可是自己却逃不走的。且不论她不能抛下云家一走了之,便是自己出去没人庇护这一点,就足够可怕的了。自己和云娴可不一样,云娴出去尚且有单邪保护,可是自己孤立无援,无人帮助。自己这张脸,出去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罢,也罢。即便是绝境,也一定有路可循的,自己和梦里的人选择不一样,说不定最后的结局,也会有所变化。
她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傍晚的时候,顾嬷跌跌撞撞地进来,说云德被关进了禁闭室。
问其原因,大概就是云德知道嫁给齐侯的是绵绵,他刚刚为云娴逃走不用嫁给齐侯而高兴,却没想到现在羊入虎口的是绵绵,云德哪能忍下这口气,当场就找云盛安理论去了。
云盛安虽然也挺喜欢云德,自己也没有儿子,多半将云德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培养的,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也未曾给云德好脸色,直接将云德打了出去,关了禁闭。
这便是他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的意思。
绵绵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天亮时方才浅浅睡去,却没睡多长时间,就醒来了,刚睁开眼就对上了顾嬷那双焦急的双眼。
齐侯那边的使臣已经到了,派的是齐侯的得意将领卫承。
卫承是抬着彩礼来的,整个人笑呵呵的,仿佛谢家和云家是多年知交好友一般。
他抬着彩礼招摇地穿过汝州城门,百姓震惊之余无不停下观看。那些彩礼足足百金,只比天子略差些,表面功夫做的实在不算委屈了绵绵。
卫承进了云家,云盛安立刻奉为上宾,奉茶之后告诉他,云娴身染恶疾,恐无法履行婚事,以次女代之,还望海涵。那卫承也一口应下,并没有丝毫介意的成分。
原本成亲这种事,下聘书,纳礼这些东西至少要半年才能完成,可是一方面云家等不及了,谢家那边也不愿再托,卫承这次便直接带着聘礼来了,俨然是马上要成亲的意思。
绵绵和谢景昭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云娴走之前,一直以为绵绵是真的自愿要嫁给谢景昭的,便将自己所有已经绣好的东西留给了绵绵。
云娴绣了不少,且她向来温贤,绣工也了得,那些东西比好些绣娘绣的都要好,杨氏帮绵绵改一改,便能用了。
云家这次本身就对绵绵有所亏欠,现在云娴一走,正好,两份嫁妆合二为一,一股脑地塞给了云绵,云绵没说什么,让顾嬷清点了一下,装箱,就这么接受了。
没过几日,齐侯那边迎亲的人也到了。并非齐侯谢景昭本人,而是他的堂弟,谢景严。谢景严不光是谢景昭的堂弟,也是谢景昭的左膀右臂,十分受谢景昭器重,为人英勇耿直,是一员素有威名的猛将。
云盛安抿了抿唇,似乎想问谢景昭本人为何不来,却被身边的谋臣宋寻拦了下来。
宋寻道:“齐侯是有天下大计之人,此番必定是脱不开身而为之的举措。况且肯派谢景严过来,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云盛安闻言,也就消停了下来。
本来就是他们云家倒贴,实在算不上尊重不尊重的问题。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绵绵就被叫醒,起身沐浴。沐浴之后赤身站在屋子中央,任由仆妇们给她穿上婚衣。大红嫁衣往身上那么一披,玄色宽带束住不盈一握的腰肢,那张面庞本就绝色,仆妇也实在下不了手去给她匀脂抹粉,也就擦了擦胭脂,描了描眉了事。
仆妇灵巧的双手将她长发高高的盘于头顶,凤冠固定,望着镜中那个尚带稚气,却又天生媚态的女子,仆妇忍不住道:“小姐真是奴这些年来接手过的最漂亮的嫁娘。”
绵绵抿唇笑了笑,杨氏那边也进来了。
杨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祝福着出嫁以后要注意的事情,绵绵一一应下。杨氏见绵绵如此乖巧,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
“绵绵,这事儿是你大伯做的太不如意,你也莫怪。我知道娴儿走了,不必再受这联姻之苦,可是却苦了你,伯母代她感谢你了,实在是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你阿姐这个人,得你这样的妹妹,实在是幸事。伯母没什么好帮你的,替你姐姐准备的嫁妆都给你装上了,还有我年轻时候留下的那几件宝贝,也都给你带着,你去了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给家里这边来信。还有你阿姐,你阿姐若是有什么消息,下落,或者是书信,绵绵,求你一定要告诉伯母,伯母定不会告诉别人,只是求个心安。”
绵绵勉力挤出笑容,忍住泪意道:“自然。”
杨氏将绵绵送出去,穿过内堂,出了内院。外面等着的正是云盛安和云盛年之类的宗亲。
云德站在那里,抿着唇,瞅着绵绵,一言不发。
绵绵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昨夜姐弟二人已经说完了很多话,现在云德即便不痛快,也能忍下去了。
反倒是云盛年。
绵绵弯腰,对他行大礼。
云盛年忙扶住她的胳膊肘,颤抖着,道:“绵绵,你去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绵绵点点头,道:“你和弟弟也是,要照顾好自己。”
云盛安那头,她不过微微弯腰,算作一礼,便在顾嬷的搀扶下出了云家。
外面等着她的,是谢景昭的堂弟谢景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