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家的口中东黎他们才打听明白,原来他们已经走进了陈陵郡境内,他们歇脚的地方叫花门镇,镇上姓花的居多,店家自己就姓花,如果刚才他们顺着官道一直走,再走五六十里就能到陈陵城了。
说道这时,屋外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来,东黎接着问道,“老丈,平日里就你自己看这店吗,你的儿子们呢,何不叫他们过来帮帮你,你家酒做的这么好,想必比种地要发财吧。”
“哎”老头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回答道。“我有两个儿子的,大儿子前些年被抓去做了劳役,我怕小儿子也被抓走,便给他攒了些盘缠,叫他逃到外地去了。”
“咦?这陈陵郡地处蓟州腹地,又不打仗,又没有听说有要修河筑墙的,怎么会被抓劳役呢,况且蓟州的劳役都是半年为期,怎么好几年都没回来?”东黎有些诧异。
“客官不知,也只有我们花门镇是这样,因为我们家一时拿不出足够的税赋,我那大儿子便被亭长抓去,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去州境上服劳役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说道这里,老丈似乎有些再也绷不住这些年的委屈,哽咽了起来。
齐远听闻此言,忍不住咬牙切齿,把手里的酒杯捏的吱吱作响,东黎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蓟州的法度的确是这样,如果有农家完不成连续三年的课税,就要出男丁去服劳役。可是老人家,我看你家境也不算过于贫苦,怎么连续三年交不出法定的课税呢?”
老头苦笑一声,“蓟州的课税一直延续大洪帝国的传统,农人要交九赋,也就是九种地税,我们家开店,所以还多交一层商税,也就是要交十种税赋。”
“要是在平常,这些课税对我们花门镇上的百姓并没有太大的负担,年成好的时候小老儿还是过过几天舒坦日子的。”
老头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五年前,管理我们花门镇的老亭长去世以后,这花门镇就变了天,新亭长一上任就让我们把要交的课税翻上一番,这下谁还交得起啊。”
“没想到这亭长二话不说就上家拿人,专门挑那些青壮劳力,送到前线去顶替蓟州那些有钱又不愿意出劳役的人家。”
“新亭长就这么挣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你若能补交上他定下的课税,他便给边境去一封书信,再把人要回来,可是后来很多劳力被抓走,大家伙就更是交不上这两倍的赋税了,赶上丰年都吃不饱饭,原来我家还算有点家底的,可现在”
店家还没有说完,眼泪便有些绷不住了。
齐远啪的一声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怒力之下,杯沿已被深深的嵌进了桌里,东黎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紧紧的皱着眉头。
“私征重税,意同谋反啊。老人家,难道你们没有去郡里告状吗?”
老头抹了一把昏花的老眼,“怎么没去告过,奈何陈陵郡的郡守是我们亭长的姑父,但凡去告状的全让绑回来游了三天街。”
“我大儿子就是气不过,才纠集了几十个乡人去找亭长说理,不想那亭长从他姑父那找来一个什么班头,武功厉害的很,抓走了我那大儿子,这下村子里那还有人敢闹事?只好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罢了。”
“这姑侄两人原来勾结起来狼狈为奸,赚这昧心钱吗。”东黎不忍再看老人凄凉的模样,扭转过头去,屋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风雨不动安如山。
吱呀~小店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从风雨中钻了进来,雨水顺着满是补丁的衣襟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板上,凌乱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一个中年妇人就这么拘谨的站在了三人的面前。
店老板似乎有些错愕。“刘家大妹子,你怎么”
噗通,中年女人突然跪了下去,把东黎他们几个吓了一跳。
“花大哥,你行行好,救救我那可怜的闺女吧。”妇人言语未尽,已是泪如雨下。
“花大哥,咱们镇上也只有你还算过得下去,我知道你一直想把儿子赎回来,可是我要是再攒不够二十两银子,小翠她明天就要被卖到陈陵城的醉春楼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借给我点银子吧,我们母女俩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妇女边说边不住的冲着店家老丈磕头。
店家呆立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去,扶起了跪倒在地上的妇人。“大妹子,你先坐下,老刘在的时候就跟我交情不浅,我一定帮你就是。”
可那妇人就是哭哭啼啼不肯起来。
“哎!”老头儿一跺脚,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后院。
齐远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怔怔的望向东黎,东黎也想问问妇人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嘴巴微微张了张却又闭了起来。
只一会儿,老头便抱着个木匣子又回到了店里,犹豫了一下,从匣子里掏出刚才齐远给的那一大锭银子来,放到了妇人面前,又一咬牙,索性给木匣子来个底朝天,噼里啪啦的倒出来七八颗碎银子来。
“大妹子,这十五两银子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家当了,不知道够也不够。”
妇人眼眶一热,复又跪了下去,“花大哥,这份大恩,我们一定用一辈子来还。”
“不说这些了,记在心里就行了,你快起来吧。”老头也有些哽咽,赶紧把妇人又扶了起来。
妇人坐起来擦了擦眼泪,面有难色。“只是”
“只是什么?”
“哎,花大哥,不瞒你说,这几日我借遍了镇上所有的人家,也只不过借到一两多的银子啊,加上你借给我的这些,离亭长说的二十两还差着些,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啊”妇人的脸上尽是愁容。
东黎和齐远不禁对视了一眼,又是这个亭长。
东黎突然对着齐远开口问道,“你还剩多少银子。”
“前些日子花的太猛了,还剩下三十两不到,你难道?”齐远忽然明白了东黎的意思。
“怎么样,这儿的那个亭长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不如今夜我们上他们家去借点钱,以后路上也好有个花销,要是看他真的不是个东西,就顺手宰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敢不敢啊?齐大侠!”
东黎说完还冲齐远挑衅的挤了挤眼睛。
东黎的这番话说到了齐远的心坎儿里,齐远高兴的直点头。“哈哈,你就是不说,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只是没看出来,你平时那么沉稳的性格今天也会想做这种事?”
“哼!我最瞧不了穷人受罪,就算他亭长是皇帝的侄子,我也要见识见识,况且我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个螭龙三段呢嘛,要就这么走了岂不太便宜他。”
东黎跟齐远说完又扭头冲着身后不远处的店家说道。“老丈,把你那十几两银子收起来吧。”说完便接过齐远递过来的那不到三十两银子的钱袋丢了过去。
“这里有二十多两银子,让大婶拿去把女儿赎了,剩下的补贴家用吧。”
“哎呀!”
店家老汉回过神来一声惊叹,带着妇人就冲着东黎和齐远拜了下去,“恩人!两位公子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这,这可让我们怎么报答呀?”
东黎和齐远都是男儿志气,最见不得别人拜来拜去的样子,赶忙近身上前,一人一个,把妇人和店家搀扶了起来。
“老丈,你这是要折我们的寿吗,快起来。”东黎扶起了激动的说不出话的老头,又看了看已经泣不成声的妇人,忽然问道。
“只是,老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关于这个亭长的事可否说给我们听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