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宛如重锤击落一般的声波攻击后,我的意识身不由己地陷入了黑暗。
精神在无边的混沌中徘徊,就像走在没有尽头的小道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恢复知觉时,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广袤的森林。
我的身体仰躺在潮湿的苔藓地面上,头顶是遮住了天幕的巨大树冠。
绿色的海洋在我的身边,给人一种无限蔓延开来的错觉。
虽然远处能望到一片茂密的森林,但在我的附近却只有一棵树孤独地生长着。
所有的树仿佛特意为它空出一片空地一般,它就像威严的王者傲然地睥睨着整片森林。
那是无法言其形体的巨树,是整个的中心。
我因为这已经见惯了的景象,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看来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我自己的精神世界。
也就是说,我的意识还没有醒来,精神移动到了这个世界里。
我试着发挥能力离开,不过没有反应。
“时间还没到啊。”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声嘀咕道。
我的能力可以随自己的意志发动,但却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一旦我不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而陷入沉睡,就比如被人打晕,我的能力就会出现暂时失控的情况。
精神会被关在精神世界里,进入休眠状态。
按照刃的猜测,这恐怕是能力为了保护我而设置的机关。
就好像一般人,当身体遭受过大的痛苦时,大脑就会失去意识。
这种现象,必须等到处于现实中的恢复到一定程度时,才会解除。
也就是说,我暂时出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受到一阵烦闷。
当我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时候,现实世界里的情况却在朝难以预计的方向发展。
奈日谷一定是遇上麻烦了,否则紫音同学不可能那么害怕。
她当时的表情就像是亲眼目睹了杀人现场一样,恐惧和慌乱显露无疑。
所以,紫音同学一定会去找奈日谷。
但问题是,她却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打算。
在她看来,奈日谷出事自己应当负全部责任,所以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挽回自己的“错误”。
开什么玩笑!
“蠢死了。”
我愤恨地咬着牙,自言自语着。
要是我能做些什么的话
“醒了么?”
突然,背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向我搭话。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转过身,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物。
“刃,你从树屋里出来了?”
在我面前的,是身材娇小的房客——刃,她是这座的唯一住户。
平常足不出户的家里蹲书虫居然会走到房间外面,这让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偶尔也是想转换一下心情的,今天难得能看到一点阳光,所以我一大早就在屋外的树干上看书。刚刚看到你突然出现在空地上,所以才走过来的。”
向来就十分聪慧的刃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于是带着有点不悦的语气解释道。
我听到刃的话后,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树冠天幕。
说起来,今天的阳光的确如刃所说,比平常要猛烈的多。
点点的光斑从深绿色的树叶之间闯过,映照在地面和我们两人的身上。
因为巨树的荫蔽,如果不是能够匹敌盛夏正午的阳光,是不可能突破浓密的枝叶保护层,到达树下的空间的。所以这里长期缺少阳光,也难怪刃会想要在这种时候出来走走。
“这里的天气不错呢。”
我仰望着被点缀成星空一般景象的树冠天幕,感叹了一声。
“是吧。因为巨树的关系,毒辣的烈阳被减弱到了恰到好处的程度,温度也很舒服。”
“啊~风好舒服”
“现实里的天气是什么样的?”
“可惜啊,今天是阴天,说不定一会儿还要下雨呢。说起来我的身体还在天台躺着不妙啊,要是被淋湿了该怎么办啊”
一旦联想到现实的问题,稍微转好了一点的心情又一次跌回低谷了。
“怎么了?”
刃看到我脸上闷闷不乐的表情,关切地问道,她那赤红色的瞳孔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小恒是触动了能力的保护机关才到了这里的吧,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刃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她的直觉真是可怕。
“嘛~确实是出了一点意外。”
我别过头去,挠了挠脸颊,吞吞吐吐地承认道。
“那么”
刃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向树屋的方向走去。
“就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她对我露出了令人安心的微笑。
确实,正如刃所说的那样。
思考若是陷入僵局的话,和别人一起讨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样想通了后,我突然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
面对刃展现出的温柔,我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接着便跟着她一起朝巨树走去。
在决定好要和刃讨论我所面临的麻烦后,我们便打算先找个地方慢慢谈。
于是,我和刃来到了巨树上的树屋。
这里平常是刃的住宅。
虽然我因为事态的紧急而显得有些焦虑,但刃却故意慢悠悠地泡起了咖啡。
“别着急。”
她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烦躁,所以打算让我冷静下来。
于是我也试着平静了一下内心,然后就看见刃拿着咖啡走了过来。
她依旧理所当然一般的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把咖啡杯举到了我的面前。
我会意的接过有点烫的咖啡,不过只是捧在手心里,并没有喝的打算。
一来我并不渴,二来我果然还是很在意奈日谷和紫音同学的事情,所以没有喝咖啡的心情。
不过,刃还是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她把两大勺的白糖加入咖啡里搅拌,眼神始终注视着棕黑色的咖啡。
搅拌了大概两分钟后,她慢慢地把杯子送到嘴边,微微地抿了一口,然后眉毛就因为不满而皱在了一起。
虽然她这次没有抱怨什么,不过果然还是不适应咖啡的味道么。
之后,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放下杯子,头向后仰,让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仿佛让身体放松到了最佳的状态,于是刃此时终于开口说道。
“那么小恒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呢?总之先说一说吧。”
以此为始,我开始向刃讲述我之前在天台的遭遇。
我把紫音同学对我吐露的心里话,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
虽然本来觉得随便泄露别人的秘密有点不太好,但这次的事情,若要有所判断的话,那么知晓紫音同学的经历是必须的条件。
不知道他人的苦楚,就肆意评议他人的人生,那样的行为或许更加失礼吧。
至少这样,才能算是有了参与讨论的资格。
就这样,我的讲述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期间,刃只是安静地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不过我很了解刃,所以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果然,当我的讲述结束的那一瞬间,刃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如此。”
她语露叹惋地说道。
“那个叫紫音的女孩子,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么那么人格成长不正常也就难怪了。”
她用纤细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替我的叙述进行着总结。
她的眼睛半闭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在刃聆听我的叙述的中途,她就渐渐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带着担心的语气问道。
“怎么了刃?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我以为刃是因为听到了不怎么愉快的描述,所以心情有些沉重,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对于我的关切,刃默不作声,只是把半闭的眼睛彻底又闭了起来。
她接下来的话,回答了我的疑虑。
“不我只是觉得,我恐怕没资格评价她的做法呢。毕竟我也是从小就不幸缠身啊,若是大言不惭地对她的态度指指点点的,恐怕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刃不禁露出一副苦笑,
“刃”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刃的话。
就像那时我在紫音同学的身上联想到了刃,刃或许也在紫音同学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面对一样曾经历经苦难与不幸的紫音同学,刃难免会有感同身受的体验吧。
而对于刃而言,这就像是无言的讽刺一般,实在算不上是让人能一笑了之的事情呢。
“而且,在我看来,比起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擅自将小恒牵扯进来的自己,像她那样作茧自缚的愚蠢举动,或许更高尚也说不定。”
刃又接着这么补充道。
结果,刃还是在介意过去的事情。
三年前,当刃决定对我暴露自己的能力时,虽说是刃自愿的,但多少还是有一点形势所迫的原因在里面,她直到现在还无法释怀。
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感到自责,刃其实也是善良过头的人啊。
所谓的五十步笑百步,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不过”
突然,刃像是梦呓似的低语道。
她一改无力的表情,转而露出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我从来没看过刃这样的表情。
她甩开了挡住视线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因为不快而皱在一起。
“搞什么嘛!?那个无聊的女人!”
刃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了脾气,那是因为低人一等而觉得不甘心的样子。
“什么都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开什么玩笑!就为了这样无聊的理由就放弃了外面的世界,封闭内心?她是笨蛋么?”
“刃?”
我因为刃不符合平常形象的发言而哑口无言。
“再说,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空替别人操心!?她是想当圣女还是英雄啊!?以为这样的自己很伟大吗!?”
刃好像忽视了我的存在,自顾自地大叫起来。
平常那个沉稳又优雅的刃去哪儿了?
我不禁在心底感到一阵愕然,然而刃还在那里抓狂着。
“这样不就搞得好像我是个不顾同伴死活c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了吗?少自以为是了!啊啊啊——!真火大!!明明都没有见过面,但感觉好像被小看了一样!”
总感觉我之前的担忧好像多虑了
“小恒!”
“是c是!”
刃突然叫到我的名字,害得我战战兢兢地答应道。
“这是命令哟!把那个叫紫音的女人带回来!那种蠢到没边的姑娘,我一定要亲自把她那歪曲的思想矫正过来!”
刃那如火一般的眼瞳中此刻仿佛真的点燃了火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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