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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画卷 第六十九章 道理和道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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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俨强行咽下一口鲜血,面前已经一片猩红,因此在吞下一口鲜血后已经丝毫不觉得腥臭。

    “你是谁?”孙俨一开口就牵动了伤势,满嘴的血沫从口中渐出,声音沙哑,像破帛一样有一股撕裂的感觉,散落在胸襟和地面。

    宁然找了一盏油灯点上,借微弱的灯光一页页的翻看着一本老旧泛黄的书。听到倚着墙角箕坐的那人问话,宁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这一串动作让旁人觉得似乎宁然在读书被打断十分恼火,而且是被这样一个同公鸭嗓子般刺耳的声音打断。

    宁然没有回话,同样的一个问题那人之前已经问了许多遍,他只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借着油灯认真翻看孙俨最后摆在柜台上没有收走的那本书。

    至于孙俨是否会大声呼叫,宁然毫不担心,因为动手的时候宁然最先就是一记掌刀横劈向仇人的喉咙。此后孙俨不说大声呼叫,每每他勉强憋出一两句话,他都能感觉到喉咙处有碎骨在上下滚动。不过虽然最后声音难听了一些,这让宁然感觉到很不满意之外,下手的力度他觉得还是值得嘉奖的,总算没有一掌劈死。

    “啪”的一声轻响,宁然合上了书。

    这样一声轻响落在孙俨耳中有如春雷炸响,因为痛苦而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就恰好与端坐着的那位年轻人视线交汇。

    “你是谁?”孙俨此刻的声音中疲惫已经完全掩盖了痛苦,带着历经绝望后终于不再绝望的颓败和心如死灰。

    “我师父是一个叫李青山的人,我师父的师父是一个叫言文的人。”宁然面带嘲讽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从上向下慢慢滑动,直到直指到那个箕坐在墙角的人的面庞,蓦然停下。孙俨的视线也随着那根手指的移动而移动,随着手指的突兀停顿而停顿。

    当那根手指停顿的一瞬间,宁然的话刚好结束。孙俨听到对方的回答,瞳孔骤然缩小,然后打了一个冷战,于是因为全身的疼痛又抖动了几下身体,然后咳出一嘴鲜血。

    “你,都,认识”,宁然语气加重,声音变得冰冷。看着墙角因为那人十分滑稽的在颤抖,

    孙俨恍若失神,喃喃道,“我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我还没想过这天,我就该知道……”

    然后他精神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我只是一个棋子,我只是听国师的命令。”

    宁然看白痴一样看了真和白痴一样的孙俨一眼说道,“你好歹是儒家学宫的经科出来的学生,又当过几年礼部员外郎,你难道就拎不清,还是真以为我傻?”

    “怎样你可能放过我?”

    宁然听到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语气中愤怒夹杂着嘲讽,此时他已经不管是否会被路人听见当铺里的动静,只是大声的说道,“放过你?十年前当时你就已经打算用自己这条命来搏一个仕宦坦途,难道就因为过了这么久的安逸生活就怕了?就忘了当时的决定?”

    说完一段话后宁然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不过却愈发冰冷,“既然十年前你就已经豁出去这条狗命了,现在怎么会怕?真是越活越回去。不对,准确算过来应该是十一年前。要不要我帮您感叹一句‘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老人家,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既然你准备好了一命换一命,在你还没还回去的时候,就不要过得这么心安理得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过晚来了一年你就不在意这件事了?”

    孙俨背倚着墙壁,背后一片湿漉漉黏糊糊,同样是一片鲜血。他已经顾不上舒服不舒服,在宁然说话的时候,他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

    当宁然说完后,孙俨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了。”

    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有许多话要说。

    “你应该是宁然吧,我听说过你。不过去年秋天传来墨宗被陈庆将军带兵灭宗之后,我就以为你这样的重要人物应该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孙俨大喘着气,因为不断的说话,他感觉到一股腥味又从喉咙翻涌上来。

    孙俨吐出一口鲜血,继续说道,“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了许久,因为我总算不用担心有人报仇,李青山不屑,言剑圣更不屑,我就是个小人物,他们看不上眼,可墨宗后学中是否有人不介意出手呢?不过最高兴的还是我以为十年前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国师大人不用在担心有人在朝堂上再那这件事做文章,我应该可以回到朝堂。”

    宁然忽然开口说道,“可惜你觉不觉得你两个都错了?”

    孙俨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平淡的说道,“觉得!”

    两个字,没有对猜错的悔恨,没有对国师的怨愤,孙俨仿佛知道今天是他命中注定的事。

    “你动手吧”,孙俨明明是一句话却让宁然听出了一声长久的叹息,“不过我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家人。”

    “你没有话说了?”宁然站起来说道。

    “没有。”

    “你觉得至圣的道理你对得起几条?”宁然将刚才翻看的书拍到孙俨身旁的地面。黄色的纸张瞬间就被鲜血染透。

    孙俨歪头看了一眼他的那本书,“总归还是有几条的。”

    宁然将书向孙俨拍过去之后就转过了身子,然后提起了依靠桌脚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界方,最后缓缓转身说道,“有几条?你知道什么才是道理吗?道和理是分开的,道是修行的道,理才是儒家最醇正的理,有足够高的修为才能将足够大的道理,就比如我现在手中的刀和你的命。”

    看着对方抬起的手臂,孙俨最后乞求一般的说道,就像一个严冬里衣不蔽体又饿得快死的老乞丐躺在街头乞讨一样,“你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宁然抬起的手臂斜挥下来,声音冰冷中带着坚决的说道,“不能!”

    于是孙俨带着无对宁然无尽的怨毒死在了宁然的刀下,滚动到一旁的人头依然睁开着狰狞的双眼,带着浓浓的怨恨死死的看着空空的墙壁。人们往往会在文中用“死死的盯着”来形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怨恨之深,这时这句话往往掺杂着作者的主观描述,而此刻孙俨的头用“死死的盯着”一句话只成了一个客观的描述。

    宁然最后的回答,当然不是真的,如果对方的家人是真的无辜,他还没有冷血残忍到灭人全家的程度。但同样他只是还没有冷血到那种程度而已,因此孙俨既然要死,那就不要死的太轻松了,而孙俨最后有没有因此对他从前做的事感到悔恨,他已经不关心,他只需要知道孙俨的死前的眼神是真的透露出死不瞑目的怨毒就行了。

    宁然拿着桌上的那盏油灯,踱步走到这件房屋后,转角后看见了一个上着大锁的房门。宁然知道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仓库了,用来放置客人典当的东西。

    手起刀落,锵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后又发出一声巨响。

    宁然抬步迈入其中,灯火摇曳,一个拉长后的影子从宁然脚底投射而出,越过仓库的大门而出,在仓库外的地面左右摆动。一个死人,一个活人,一个影子,在这寂静幽森的当铺里共同演出一场人间的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